更别提当时天龙也在场。 倘若天龙彼时未曾袖手旁观,就算天龙不杀清微子,只将其逐出归墟之核,也能避免凤的陨落。 难道天龙果真自私如此? 若没有清微子刺杀凤,凤的意识不会逃离归墟之核,便不会有风皇觉醒。那么自己和阿极是不是也不会…… 想到此处,闻卿如被撞钟击中额头,再也听不进天龙或是风皇任何话语。 “静心。” 闻卿神魂震颤之际,耳边骤然传来天龙嗡嗡龙吟,浑厚长吟余音不散,涤荡魂灵,使他不由全身一震,对天龙的少许怀疑刹那间散去。再凝神,却见风皇眉心一枚红光一闪即逝,化作额间朱砂痣。 “凤擅妖言,可蛊惑人心。你方才若是着了他的术,我们便就此落败了。”天龙语气沉缓,丝毫不见生死悬于一线的急迫。继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略略摇头道,“若非如此,你前世不至于惨死不周。” “蛊惑人心……”闻卿心头一颤。终于明白当年三大宗掌教、长老缘何对那查无实据的指证深信不疑,正道数万修士更像是被迷了心窍般对自己恨之入骨,直欲将自己千刀万剐。 “人心。”听到此处,风皇却是唇角一弯,略带遗憾地叹息道,“向来经不起一试。” 风皇一声清喝,秋水断剑剑意吞吐,直指天龙眉心:“老朋友,我知道你自然不是为了与我叙旧。若想战,便来战!” 话音方落,风皇眉心朱砂陡然亮起,赤红如血的光芒无声爆开,秋水断剑锵然长鸣声中,那钝刃却如一柄尖锥扎向天龙那柔和龙息之中。 剑光势如破竹,竟将天龙布下的结界层层刺破,眨眼间便已来到天龙双瞳之间! 眼见断剑即将刺破鳞甲,闻卿、孟极齐喝一声,原本顿在半空的天龙身体登时向后急速退去,龙首以近乎折断的角度向上狠狠抬起,庞大的身躯同时卷曲盘起,龙爪向前一抓—— 叮! 秋水与龙爪相碰,金光四溅,让人牙酸的剐蹭声不断回荡在山峦间,仿佛厉鬼不舍昼夜的尖嚎。 一击不中,风皇却反而哈哈大笑:“天龙,你以为凭你半残之躯和两道垂死意识的操控,也能胜我?” 说罢,不等天龙反应,风皇脚踏七星步,身影如雾般飘散,只听刺啦数声,金光闪烁,不过眨眼功夫,竟已在天龙头、背、腹、尾四处划出森白的划痕! 直到风皇收势,落回与天龙距离三丈之外的半空,天龙盘曲的身体才缓缓展开,长尾缓缓摆动,露出被秋水剑划过的部位一道浅浅白痕。 风皇右手持秋水断剑,左手提青龙长戟,下颌微抬,恍若睥睨:“纵有鳞甲傍身刀枪不入又如何?难道你妄图以这副将死的躯体与我相斗?” 闻卿与孟极齐齐一凛,天龙的躯体也同时出现明显的钝滞。见状,风皇唇边笑意更甚,手腕轻震,秋水剑刃在身侧划出半圆弧光,携着腥风再次陡然逼近天龙双瞳! 孟极大喝一声“阿卿”,闻卿如梦初醒。当即驱使龙首高高扬起,只听当——一声巨震,秋水剑与龙爪相撞,倒飞回风皇手中,兀自震颤不已。 “困兽犹斗。” 秋水剑嗡鸣声中,风皇横掌在剑刃上一抹,乌黑血液瞬间浸透剑身,秋水剑如被雷击般剧烈震颤,随风皇怒目圆瞪大喝一声“着”,秋水剑身竟如裂镜般噼啪破碎,与此同时,数道赤霞色剑光自裂隙漫开,瞬间铺满半边天空,但见风皇右臂平举,那霞光瞬间收敛,幻化成万道剑影,将天龙围困其中。 伏龙阵。 看着剑阵中艰难挣扎的天龙,风皇不由长喟一声:“想不到清微所创阵法,竟能降住真龙。” 困阵之中,天龙昂首长鸣,中正龙息影响之下,剑影忽地一暗,天龙龙首同时一摆,眼见便要破阵而出,却听风皇一声厉喝,攥起秋水残刃扎向心头,噗嗤一声,心血喷涌如泉,却在下一瞬被秋水残刃吸收,风皇随手将那残刃向伏龙阵眼抛去,摇摇欲散的阵法登时一定,剑影几经变幻,竟变成无数儿臂般粗细的铁链,将天龙紧紧缚住! 吼—— 天龙一声低吟,身体用力蜷曲,又猛然向外一挣,企图挣脱铁链,岂料他刚移动半分,那铁链便同时收紧一寸,不过几息间,铁链已经勒入天龙鳞甲,割出道道金色血痕! “这铁链与情丝绕相似,切勿再动!”天龙还要挣扎,孟极仓皇出声阻止,“那厮的血竟能熔穿天龙鳞甲。阿卿,天龙身躯暂由我控制,你想办法断风皇手脚!” 话音方落,龙首处,天龙淡金色瞳孔银光闪烁,蓬勃龙息凝成一道澄金火柱,自陡然怒张的龙吻处喷了出来。 “孽障受死!”孟极低沉浑厚的声音自龙腹滚滚传出。 风皇似乎并未料到天龙在剧痛之下竟然还能反击,仓皇间结起阵法企图抵挡,岂料那声势浩大的龙焰在即将碰撞到阵法的刹那陡然消失,一道极其稀薄的人影如离弦之箭倏然刺透阵法,水蓝色剑光一闪,直扎风皇眉心! 风皇瞳孔骤缩。 寒意附骨,自眉间寸寸扩散,逐渐冻住手脚,心口发凉,连血液也忘记了流动,全身上下只余眼珠尚能转动,眸光汇聚处,风皇看清了眼前那淡薄如雾的魂魄。 “闻、卿。”风皇笑道。 “阿卿,如何?”数丈之外,铁链包裹下,天龙的身躯如僵死般一动不动,孟极的声音也愈显沉闷。 子午、含光双剑合一,剑尖半寸刺入风皇眉心,一道乌黑血迹自眉间朱砂蜿蜒而下,仿佛将风皇的脸一割为二。 剑芒再吐半寸,风皇便会灵台崩毁,魂魄尽散,然而闻卿双手紧持剑柄,却迟迟没有其他动作。 “如何?”风皇眸中笑意渐浓,“下不去手?” 闻卿抿唇不语。 “看你的表情,闻卿,你应该同我一样想通了一个事实。”虽然身体受制,风皇面上却不显任何焦灼之色,“天龙的鳞甲本该刀枪不入,缘何染了我的血便能伤他?” 风皇看向剑阵中一动不动的天龙,眸中精光愈盛:“龙与凤看似单独的个体,但他们却脱胎于归墟,他们本就是一体。凤死,则龙死。闻卿,你以为我看不出天龙的身躯实则是由你二人驱使?” “咔嚓”一声,闻卿手腕轻颤,子午、含光双剑脱手,散为无形。 风皇所言非虚。 归墟之核中,天龙将力量借给闻、孟二人的同时,也终于将天龙已死的事实告诉了二人。留存在“核”中的只是天龙魂体,至于那具已死的肉身,则“沉眠”在龙冢之中。天龙将魂魄附体之法授予闻、孟,又把自己仅存的力量注入肉身,这才使得那死去已久的庞大身躯再度动弹起来。 而直到天龙之力耗尽的一刻,天龙也将彻底死去。 “龙凤同生共死又如何?”闻卿沉默不语,远处的孟极却呛声道,“就算难逃一死,也得亲手把你这祸害杀了,算得上好事一桩。” “你这榆木脑袋倒是与天龙一样。”风皇讽笑一声,并未继续搭理孟极,声音渐渐沉缓,“闻卿,你该知道龙凤之死代表着什么。” 半空之中,那薄雾般的身影愈发黯淡,渐渐的连银红也看不出。 闻卿缓缓闭上双眸:“归墟已死。” 短短四字,堵在喉头时重于千斤,然而说出口后,却又叫他如释重负。 “什么?”孟极几乎立刻反问道。 “归墟已死。”风皇重复道,唇角讥诮般扬起,“我筹谋数千年,为的便是手刃归墟。可直到现在才知道,那家伙早在亿万年前便已死去。” 四下骤然沉寂,风皇干哑的笑声在山峦回荡。 “归墟……什么?”伏龙阵中,孟极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归墟已死?归墟怎会死?归墟若死,他创下的这所谓秩序由谁来维持?龙凤吗?龙凤凭什么一丝不苟地执行这亿万年,他们又不是归墟……” 孟极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风皇笑着将眼珠转向闻卿,“闻卿,方才天龙幻化出来的画面,来自何处?” “依天龙所言,这些画面曾深埋于意志深处。”闻卿沉声答道,“直到凤死于清微真人手中,天龙才逐渐‘回忆’起这段过去。但──” “但你却能察觉到这并非仅仅是回忆,而是一段被封存的‘真实’。”风皇极其自然地接道,“以你我之能,我相信你早已察觉到这光团的力量。虽然微弱,但却是真实存在的,绝非假象。”
第255章 真相 4 闻卿未置可否。 早在天龙幻化出那光团之时,闻卿心中便隐有不安。人、妖、鬼、尸,只要存活于世,都有独一无二的气息,道行高深者或许能够掩盖,却始终将其无法消除。至于幻阵亦或是蜃珠的回溯,虽然能够具象画面,却无法模拟真实存在的气息,是以修士能够分辨何谓真,何谓假,从而一举破阵。然而那光团却不同,无论是气息波动,还是灵气变幻,都真实到仿佛存在于自己眼前。 听闻风皇此问,便连孟极都安静下来,三道视线不约而同盯向天池之上,那已然被风皇抓碎却仍未消散的光点。 “这些光点的气息,你可熟悉?”风皇仿佛耐心极佳的教书先生,不紧不慢地谆谆善诱道。 “与天龙一体同源。”闻卿沉声开口,“你想让我相信,龙凤并非仅仅是归墟的意志,而是归墟自身。” 风皇抿唇轻笑:“孺子可教。” “那又如何?”孟极抢声道,“若龙凤就是归墟,归墟便不算‘已死’。阿卿,别听风皇颠三倒四,小心着了他的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风皇缓缓道,“我命门已受制,再做不得其他。难道你还怕我自绝经脉,拖累了你二人?” 孟极冷哼一声,并未答话。 “其实若说龙凤便是归墟,却也并不准确。”风皇悠然继续道,“归墟自诞生以来,以三种不同的形态延续。第一个自然是光团模样,也是我想要杀的。那时的归墟便如邯郸学步的幼童,依他的喜恶不断探索、学习、创造,而当他最终塑造了这个世界,便也完成了自己这个阶段的使命,自然演化而成第二个模样。” “龙与凤。”闻卿接道。 “不错。”风皇颔首,“既有规矩,便要守序,龙凤的使命便是维持第一阶段的成果。” “若龙凤是归墟,清微子又是什么?”对风皇所言,孟极明显一字不信,追问道,“若这所谓意志化人之事从不存在,清微子到底是何许人也,竟能够以凡人之身,杀死创世之神?” 风皇瞟向天池上空跳跃的光点:“你又以为,归墟何时走入的第三阶段?” 孟极一愣。 “不破不立。”闻卿接道。目光也同时转向那如流萤般兀自飘散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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