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云遮挡的月光洒了下来,落在垂眸凝视他的公子身上,仿若拘了一潭明月在他眼底,多了些他看不懂的暗色。 萧子煜撩开粘在齐念想脸上的墨发,“下次若想救人可以和我说,不要再这么冲动,让我这么担心了,念想。” 若有下次,我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念想愣愣地点头,忽然他眼瞳竖起,伸手扯过面前的萧子煜,转圜换位。 一柄箭羽穿过夜色,在黑暗的掩饰下直射向萧子煜。 齐念想带萧子煜躲过箭羽的攻击,自己的左臂却被擦伤,他夺过萧子煜握在右手上的长弓,长弓一绕勾下了箭羽。 他顺势握在手中,转位动作停下之后,他后脚踩地,上弦搭弓,顺着箭羽射来的方向,迅猛射了回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在瞬息间完成,敏锐如野兽般可怕。 即便是湿衣散发,脸上沾血的红衣少年依旧明艳绚烂,展示出致命的吸引力,他脊背挺直线条优美,如同紧绷的弓弦爆发强横的力量。 尤其是那张精致艳丽面容,白皙细抹绯红,夺目耀熠,以背后冲天的火焰为背景,炽烈燃亮黑暗。 …小殿下! 隐在画舫群之后趁乱想要除掉萧子煜的谢琼愣住,尖锐的箭羽瞬间穿透了他的左肩,他身体后移,手中的弓失砰的坠落。 “主子,你受伤了!”谢琼身后的下属惊道。 怎么会,殿下…… 谢琼却仿佛失了魂,执拗地盯着那被火光衬得似在发光的少年,他踉跄着想往出船阁,却被下属拉住。 “主子,我们该撤了!被萧家发现我们趁乱出手就糟了!” 谢琼似听不到,发狠地想往外走,眼中只有那湖中心,被越行越远的画舫遮挡的少年。 “滚开……” 下属们奇怪谢琼的异常,他们不可能看着自家主子直愣愣地涉险,硬是拉着谢琼撤退。 殿下! …… 齐念想为萧子煜挡下攻击后,影卫迅速出现警惕四周。 萧子煜看到齐念想受伤的手臂,压不住的戾气蔓延而出。 “去查,格杀勿论!” 齐念想疑惑地放下长弓,他奇怪地偏头。 “好像有人在喊我。” “哪有人喊你,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你手臂受伤了,都流血了。”柳盈江心脏收紧,他朝怜湫喊到。 “快拿清酒来给念想的伤口消毒,也不知道那箭上有没有毒,就算是没毒,得破伤风就不好了!” “什么风?”齐念想还在状况外。 祁连誉神色也阴沉下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他去上药。” 萧子煜拿过齐念想手中的长弓,扔到地上,接着打横抱起了齐念想。 齐念想感受到萧子煜身上深沉可怖的冷意,血液从伤口中冒出,很快泅湿了裂开的布料,痛感迟钝的传达给大脑。 他身体骤缩,双眼冒泪。 好疼! 上药的时候又是一片混乱,齐念想昏昏沉沉地被萧子煜扒了个干净,还好今天换衣服的时候,他没有戴那枚玉佩。 齐念想晕乎乎地想到,凭着本能缩在被子里让萧子煜给他上药,但是太疼了,疼的他全身打颤,没忍住哭了起来。 他蜷着手想让萧子煜放开他,却被萧子煜毫不留情的压制,凭他怎么哭闹求饶都没有停止给他上药。 “既然知道疼了,下次就不要随意舍身救人。” 齐念想眨着眼中的泪水,两眼模糊,抽噎道。 “可是,如果不这样,你就会受伤,我不想你受伤啊。” 萧子煜滞住,他抓着齐念想的手收紧,滔天的情绪砸下,鸦羽长睫发颤,他俯身缓缓拥住齐念想。 “不需要的念想,我不需要你这样。” 太傻,太令人心动。 他会控制不住…… 浓郁的香甜钻入口鼻,舌尖生津发麻,食欲还有另一种不名的欲望烧了起来,他亲吻齐念想雪白的脖颈,按耐不住犬齿轻咬。 会控制不住怎么呢? —— 齐念想发热了。 浸了冷湖水,吹了冷风,还受了箭伤。 发热必不可免,来势汹汹。 大公子衣不解带没日没夜的照顾齐念想,连带清风苑的气氛都紧张了起来。 怜湫这日来为齐念想收拾房间,她收起齐念想之前换下来的衣服,放入篮中准备让粗使役去洗,她叠起长衫。 一枚玉佩被带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 唯有见你是青山13 书房内久违的燃起了沉香,自大公子知道齐念想不喜香料之后,清风苑内就很少再点燃香炉。 大公子点香一般有两个原因,一是兴趣所至,二是静心。 就和大公子夜晚失眠,常去废院垂钓一样。 将香木碾磨成粉,撒成锥状,至于香鼎,点燃。 带着银白手衣的长指扣上镂空的香顶,淼淼的白烟从鼎中飘出,光跳跃在公子玉白的脸上,颀长的身影折射在地面,烟雾缭绕,温润间浮现几分冷意。 一枚麒麟玉放在大公子手边,似流动着水光。 怜湫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冷汗浸透了后背。 龙纹麟玉,即便是她没有真正的见过,只是听过,但也知道这玉佩除非大周王朝的太子,旁人不可佩戴。 历代太子所持的麟玉皇室宗府都有记载,前去探查的影卫归来将拓印的宗卷交给大公子后,大公子便点起了香。 大公子这一举动让怜湫明白,这枚麟玉是真的。 即使跟在大公子身边经历了那么多事,早就学会波澜不惊的怜湫内心还是掀起了风浪。 谁能想那个会甜甜喊她姐姐,单纯一眼就能被人看透的念想,会是先帝早夭的太子。 那么尊贵的身份,一出生就该成为九五之尊,金尊玉贵的小太子竟然会流落到萧家当仆役!这可真是..... 怜湫复杂又惊慌,这些时日大公子对齐念想的宠溺和爱护她都看在眼中,齐念想是早夭的太子这个消息公子绝不会让人泻出去,然而只有死人才能完全的保守秘密。 “下去吧,将玉佩归于原位,不要让念想发现旁人动了他的东西。”萧子煜盖灭香鼎,褪掉手上的手衣起身。 怜湫如蒙大赦,恭敬的将麟玉收起,退了出去。 萧子煜回了左厢房,他的寝屋,他回去时齐念想正从床上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他发热还没有退去,这些天一直都在断断续续地昏睡,头昏脑涨,全身没什么力气,一起来觉得天旋地转的。 将入冬,厢房内的地龙就烧了起来,黏腻的汗打湿了他的鬓角,鼻子也塞塞的,齐念想苦下脸。 好难受。 一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让他向后靠,微凉的冷意贴在后背,一杯温水递到了他的唇边。 齐念想慢了一拍饮下水,“谢谢,公子。” 萧子煜嗯了一声,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 齐念想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反酸的胃让他没有胃口,他眨巴眼,道。“番薯,我想吃烤番薯。” “好。”萧子煜应下,命人下去准备。 齐念想想下床出去走走,但是萧子煜怕他吹冷风加重病情,不允许他下床,齐念想不开心,孩子气的在床上拱来拱去。 萧子煜看着他挠,无奈喊了句。“念想,手臂上的伤不疼了吗。” 齐念想从床里面拱了回来,将被子顶在头上,只留一个头露出来,凌乱的发贴在他红扑扑的脸上,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有点儿,但是我好想出去,一直在房间里呆着我会很难受。”也会让他想起不好的事情。 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病过了。 齐念想呆愣住,眼睫恍惚搭下。 “在想什么呢,念想?” “以前我生病的时候周围会围着很多人,他们也不让我出去……”齐念想下意识回到,等反应过来声音卡主,噤了声,他张了张嘴,神情失落。“没什么。” “还记得之前照顾你的人么,我可以派人将他们找过来。”萧子煜察觉齐念想低落的情绪,轻声问。 齐念想摇头,“应该找不到了,除了冯叔…冯叔现在也去世了。” “你想他们了吗?” 齐念想埋下头,墨发泻了出来,闷闷的声音传来。“不想,他们总是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我不喜欢他们。” 萧子煜温柔地抚上齐念想的头,顺着他的长发下滑。 “不喜欢便不想他们了,如果你真的想出去,那就多披件斗篷在门外透透气,但是不可以出院子。” 他说完就要吩咐怜湫去准备,在起身那刻他被齐念想牵住衣角,齐念想从被子里抬起头,犹豫道。 “你不问我…我为什么会武功吗?” “念想想要告诉我吗?”萧子煜回手牵住齐念想因发热发烫的指尖。 “不愿意说的话也没关系,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齐念想手指蜷缩,像只不安的幼兽。 “告诉大公子,公子会为我保密吗?” “你能信任我,我很高兴。”萧子煜嘴角落下一个温柔的笑,只是看着就令人心安。 齐念想鼻头一酸,充血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我有记事起,我身边就有很多照顾我的仆人,他们称他们是我的下属,每天都会为我安排很多课程。” 他低下头,不安的绞着手指。 “但我什么都学不会,只有骑射课学的很好,他们很失望,却又没有办法改变我的愚笨,慢慢的我要学习的就只剩下武术了。” “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冯叔带我离开了那座小院,开始流浪,我身边照顾我的人变得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冯叔,冯叔去世前告诫我不要轻易暴露我会武功,说那样很危险……” “可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杀人……” 他眨了眨眼,泪水不住往下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这些的,我对冯叔失了约,还杀了那么多人。” 但他自小学的就只有这些,即便他想的少对旁人生死并敏感,杀人这种沾血的事情,他还是会觉得不安,愧疚,难过。 萧子煜心脏抽疼,他身体前倾将哭泣的齐念想抱近怀中。 短短的对话可以让他拆出很多信息,念想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念想口中的属下应该是先帝死前为年幼的继承人安排的,目的是为了从靖襄王手中保下小太子,并抚育长大。 可主弱从强,小太子心智单纯顶不起大任,难免会让这群下属生出二心,之后这群秘密侍奉小太子的从仆从内部发生分歧,分崩离析,导致小太子沦落到京都,成为下等仆役。 真是好的很! 萧子煜从未如此愤怒过,哪怕是当年他身生母亲叫嚣着杀了他,他内心也毫无波澜,冷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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