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祁寒之开了门。闻淑玉行了晚辈礼:“祁尊者。” 他没看见谢星尘,问:“谢道友,还没起吗?” 祁寒之抬起食指比在唇峰处,示意闻淑玉和他去远点的地方说话,不要打扰谢星尘。 走远了一段路,闻淑玉才敢说话,道:“祁尊者,掌门和各位长老都决定在峡谷对凌师弟进行审判,我是来为两位引路的。” 祁寒之:“嗯,等下。” 他撂下这句话,就掐着诀闪身进了屋内。 屋内,谢星尘才穿好衣服,束好发带,眼神愤然。闻淑玉敲门之时,他还是一丝不挂的。 ——暂宿他人之处,行这种事多有不便,祁寒之便只能看不能吃。但还不死心,偏要把谢星尘剥得精光,两人坦诚相对地睡。 身后脚步声响起,祁寒之道:“怎么不用为师给你的发带?” 谢星尘:“那条发带,弟子不小心弄丢了。” 祁寒之没怪他,“丢了也罢,为师送你条新的就是。” 他走上前,用一条雪白发带,揽起谢星尘的墨发,“这条可别丢了。” 谢星尘:“为何?” 难道这条有什么特别之处? 祁寒之:“这条有为师的一缕神识,确保关键时候,为师可以及时来救你。” 谢星尘听了,却不是很高兴。 一缕神识?照修真界这设定,一缕神识不就和灵魂的一部分差不多吗? 祁寒之:“不是为师现在抽取的,这缕神识早就不听为师话,不愿与为师融为一体。” 谢星尘点头,他发现祁寒之对他实在太好,好得有些过分了。 这要是在他原来的世界,两人闹不愉快要分手,他大概率是还不起祁寒之。 谢星尘想了一会,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才在一起几天,就想着分手。 谢星尘有些心虚,他牵起祁寒之冰冷的手指,道:“师尊,走吧?闻淑玉还在外面等着呢。” 一路上,闻淑玉都是笑着的,但这笑却不让人觉得假,应该只是一个人很多年的习惯,让人感觉和蔼。 他忽然靠近谢星尘,笑着问道:“谢道友,昨夜睡得可安好?” 谢星尘不知道是否有其他用意,警觉地偏头,“挺好的,谢谢关心。” “那就好。”闻淑玉收下笑意,忽的顿住脚步,望向前方道,“这就是峡谷内了,问罪处就是这了。” 峡谷两山夹峙而立,中间一条幽深的河缓缓流淌,河上横亘一道索桥。 走过索桥,便到了问罪处。 问罪处暴露在阳光之下,此时聚满了宣玄宗的人,而清风派的弟子也挤了进去。 清风派的弟子,站了个不错的围观位置,见谢星尘来了,兴奋的朝他挥了挥手,“谢道友!这里!” 谢星尘也挥手向他们打招呼,脚步迈出了一步,想了想,终是又退了回去,“不了,我跟师尊一起。” 清风派弟子懂他,没敢再劝谢星尘和他们一起。 谢星尘随着祁寒之入座。 宣玄宗不像玉仑宗,他们阶级森严,座位论辈讲究,掌门独坐高台,而其他长老只能落座在更低一点的位置上。 掌门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手脚纤细,瘦得皮包骨,眼里闪烁着精光。 见祁寒之落座,他挥袖压下场中喧哗,声洪如钟:“把那孽障带上来。” 话落,便有两个宣玄宗弟子走来,拖着衣衫褴褛的凌千鹤上台,上台后,一左一右站定。 昨夜,闻淑玉把一切都已告知掌门,并把凌千鹤从前所犯下的罪状抄写在了宣纸上,交给掌门。 掌门捏着一纸罪状,狠狠甩在凌千鹤面门,开始发作,怒道:“孽障!我宗何时教过你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你对得起你师伯吗?对得起宗门教导?” 因果轮回,这回轮到谢星尘看凌千鹤受罚了,他简单地挑了下眉。 这掌门说话真有意思。 短短几句话,就把曾经凌千鹤犯罪,而他身为掌门包庇的事,忘的一干二净,撇得干脆。 谢星尘心里冷嗤完,转头看向凌千鹤。 凌千鹤被带上台,手脚筋已被挑断,无力地趴伏在地。那一纸罪状打在他脸上“啪”地响,但他只是嘴唇抖动了一下。 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只可惜好像没人可怜他。 掌门觑着祁寒之神色,见祁寒之始终一言不发,捉摸不透什么态度。 他继而再次发怒道:“今日各位在场做个证明,我宗门这孽障,潜入玉仑宗杀了一位小弟子,还嫁祸那小弟子是魔族,罪无可赦!本掌门决定就地诛杀!” “掌门英明!” “宣玄宗掌门,还真是大公无私!” “不愧是修真界楷模啊!” 这下人群沸腾了,议论声如热锅煮水,不绝于耳。 “凌千鹤那种恶人,就应该千杀万剐!” “就跟当年的龙族一样!应该诛九族!凌千鹤他一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应该都杀了!” 说到当年的龙族,群愤被激起来了,曾经被凌千鹤欺负过的,甚至偏激到要杀了凌千鹤九族。 “掌门,且慢。” 一道如清风明月的身影,倏忽而至。叶温枝在众人疑惑、异样的眼光中,走上台。 “是叶尊者,他怎么来了?” “早就听闻叶尊者和凌千鹤那厮走得近,两人之间不知关系好到哪一步了,他不会是来求情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叶尊者真是不知好歹!那凌千鹤有什么好的?值得他修真第一美人求情?”
第93章 不该 掌门蹙着眉,低声呵斥:“温枝,你伤还未好,不适合来问罪处,早些回去休息。” 叶温枝不顾掌门劝阻。 他步履维艰,在一名弟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这才走到凌千鹤身旁。 趴伏在地的凌千鹤,落魄至极,手脚筋脉皆被剑挑断,流着血,他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 叶温枝不忍再看,他收回目光,看向掌门,“掌门,我想和千鹤最后再说几句话。” 掌门迟疑,半晌后还是点了点头。 “原来不是来求情的。” “这叶温枝要和凌千鹤说什么?” “无非就是今生无缘了,下辈子还做道侣之类的,都老掉牙了。” “还有种可能,叶温枝可能要表白,然后等凌千鹤死了,他再殉情!” “……”诸如此类的猜测,源源不断,甚至越说越离谱。 叶温枝不顾他人议论,他得到允准,半蹲下身子。 而凌千鹤大概知道难逃一死,想在死前听听这个他曾经爱过的人,要和他说些什么。 他费尽全身力气,像条虫一样一点点挪动,试图离叶温枝近点。 终于,他爬到了叶温枝雪白的靴子旁。 与以往任何的笑都有所不同,凌千鹤露出了源自心底的笑。他这一笑,嘴里弥漫着血气就冒了出来,怪渗人的。 叶温枝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能听见的语气,缓缓勾唇笑道:“凌千鹤,我回来了。” 凌千鹤的眼珠瞬间瞪得老大,一脸的怪异,他像是在看怪物似的看着叶温枝。 叶温枝又道:“既然你都要死了,那我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真正的叶温枝在昨日就因在暗牢受折磨过多病逝了,我想,这大概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在里面。” “噢对了,之前在月夜杀你的人,其实是我。” 听完,凌千鹤目光死死盯着眼前令他感到陌生的叶温枝。倘若眼神能化刀子,那叶温枝此时千疮百孔了。 凌千鹤怒喝一声,满嘴的血咽在了喉咙中,呛得他剧烈咳嗽,身上哪一处都在疼。 可心脏处最痛,一阵阵钝痛,如万蚁噬心。 凌千鹤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这一辈子活得太过失败,想要守护好一个人,到头来却是自己害了他; 想要报复,可却错把一切伤在了自己爱的人身上,现如今,仇人还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甚至冷嘲热讽。 这时,他才明白。 没了家族,没了拥护,他好像什么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肆意玩弄他于股掌之间。 凌千鹤哭得很惨,但没有人会同情一个恶人。 台下看客皆是嘲讽他竟然哭了,那刺耳的笑骂声传入耳中,如针扎一样。 他曾经最引以为荣的荣誉,权势,地位,此刻烟消云散,他只是个阶下囚。 “我要杀了你!”凌千鹤红了眼,咬着血齿,气急攻心,被两个弟子摁在地面剧烈挣扎。 “凌千鹤竟然疯了?” “他还要杀人,快把他杀了!” 叶温枝故作受惊,后退两步,一脸无辜。 他一双漂亮的眸子闪着天真,忽又难过道:“千鹤,我不过劝你下辈子要善良,别再作恶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凌千鹤却是不知好歹!” “叶尊者这样好心,他竟然还好心当成驴肝肺!” “真是该千刀万剐!!” 群众不明所以,发表着他们心中的正义,纷纷急着说,要杀了罪无可赦的凌千鹤。 谢星尘快听不下去了,也看不下去了。 凌千鹤固然罪无可赦,但那台上的叶温枝说的话,不该是“劝他善良”这么简单。 否则凌千鹤根本不可能会对主角受发怒还扬言要杀了他! 逻辑对不上! 不然就算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还要说上一声离谱。 祁寒之瞥他坐的不安分,时不时蹙眉一下,“觉得不对?” 忽然说话,谢星尘愣了一下,很快反应道:“对,弟子觉得,凌千鹤应该是受了刺激,不然不会要杀叶尊者。” 祁寒之单手支颐,微颔首,“本尊徒儿,果然聪明。” 说完,他又支颐看了一遍在场的人,用最平静的语气,讥诮道:“跟这些愚昧无知,只会重复人话的不一样。” 谢星尘心道:祁寒之就是祁寒之,表面不动声色,实则知晓了一切。 祁寒之勾了勾唇角,“徒儿,想让叶温枝身败名裂吗?为师现在就能做到。” 他从前对这些揭人老底的事情,索然无趣,但现在倒是喜欢上了。 看着曾经接近谢星尘的叶温枝,身败名裂,暴露虚伪狡诈的本性。 而谢星尘会对叶温枝失望,再也不会与他往来。 想到这个,祁寒之忽然发现比单纯的杀人,更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好。” 出乎意料,谢星尘竟然同意祁寒之了。 祁寒之眼神眯起,手指微探。 很快,手掌间出现一块影石,那影石很小,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也发现不了是从凌千鹤身上探取的。 谢星尘惊叹祁寒之的狡猾。祁寒之手指轻动影石,影石里便传来叶温枝得逞而嘲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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