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贴身婢女给徐湘灵递上她随身的琉璃手捻,徐湘灵将琉璃串套在食指上拇指习惯性一个一个捻过,郭氏在后头快步追了上来,拉住徐湘灵的袖子挽住她的胳膊。 徐湘灵不解地看着她,郭氏屏退了她们身边侍候的婢女。 徐湘灵:“母亲这是做什么?” 郭氏压低声音道:“那京都来的那个秋哥儿当真遇着水匪了?” 徐湘灵:“母亲打听这事做什么?” 郭氏环顾四周,谨慎地问:“湘灵,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那小公子死在半路上,他不是身体不好嘛,就让他……” “母亲!”徐湘灵低声喝道。 郭氏扯了扯她的袖子:“我知道那小公子在京都过得不好,老太太想把他接回来很久了,二房、五房就对家中财产虎视眈眈,若是再来个颜稚秋,那这个家哪里还有我们娘俩的立足之地呀。” 徐湘灵一把从母亲郭氏手中扯出衣袖:“我看母亲是老糊涂了,有闲心动这些歪脑经,母亲不如多去寺院替祖母祈祈福。”说罢,徐湘灵气愤拂袖而去。 堪堪行了两步,徐湘灵的贴身侍女芙蝶满面春光,急匆匆地来报:“大小姐,大小姐,薛刺史求见。” 徐湘灵一颗一颗拨动手中手捻的珠子,郑重道:“我不见。” 另一边的颜稚秋在船上退了烧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日有余,其间小公子喂不进去吃食也灌不进去药,稍有一点吃食入了口不出片刻他就会吐出来,梁雁提着一颗心,最后想出来一个羞耻的办法,嘴对着嘴给颜稚秋喂进去一点汤药。 小公子昏睡着不醒,梁雁心里又是焦虑又是害怕,他把心中一股子对三皇子周祈骁的怨气全都发泄在那几个被兵士们抓获的水匪身上。那些水匪不过是些小杂鱼,又怎么会知道上面都是些什么皇子、太子、将军的党政之争,问不出有用的消息,凭着他们吓坏颜稚秋这一点梁雁就无所顾忌地冲他们撒气,什么酷刑都上一边,待颜稚秋从昏睡中苏醒的时刻,那几个被抓获的水匪连人形都快看不出来了。 颜稚秋是在即将抵达江南岸的那天清晨苏醒的,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嘴里就不住地念着“梁雁”的名字,彼时梁雁正在船舱底下拿那几个水匪出气,一听说颜稚秋醒了的消息立马喜上眉梢,让人把血肉模糊的几个水匪扔下江去,再把底下打扫干净,之后便乐呵乐呵地去找他家小公子了。 半梦半醒之间颜稚秋感觉梁雁好像回来了,他好像还抱着自己睡觉来着,一觉醒过来不见人,颜稚秋只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做了黄粱一梦罢了。梁迅羽喜滋滋地告诉颜稚秋他们傍晚时分就能靠岸到江南了,影九毛遂自荐替颜稚秋梳妆打扮,见颜稚秋耳朵上留下了一道褐色的浅浅伤疤,她散下他的头发遮住耳朵,给他编了几条细细的麻花辫,再系上抹额固定住额头上的碎发。 颜稚秋开口想问那梁雁何时回来与他们会和。 砰—— 门被梁雁用劲推开,江上的天光照射进来,颜稚秋眯了眯眼,梁雁见颜稚秋此时打扮又娇又甜,可爱的紧,颜稚秋却觉得梁雁一脸傻样,他笑了一声:“傻子真是回来了,还以为我病傻了呢。” 梁雁上前轻到不能再轻一巴掌拍在颜稚秋嘴上:“不许胡说。” “什么时候回来的?”颜稚秋主动依偎进梁雁的怀里,几日不见他也想他的很。 “那日听说你们遭了水匪,我晚上便回来了。”梁颜紧搂他。 颜稚秋:“江南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 梁雁也不瞒着他:“不大好,到了江南你也要小心。” 颜稚秋点点头,闭着眼睛感受梁雁怀抱的温暖:“嗯。” 本来六日的行程因为突生的变故延长到了八日,徐湘灵得到他们要抵达江南的消息提早就带人到了码头迎接。颜稚秋生病的后遗症就是头疼,他被梁雁抱下船,此时正伏在他的肩膀上难受地喘息。 徐湘灵穿着一件防风的橙红色披风,她上前施礼,盈盈一笑:“见过梁将军,夫人。” 梁雁不认识徐湘灵,颜稚秋余光瞥了一眼,他在梁雁耳边小声说道:“这是徐湘灵,我家大房的长姐,如今徐家便是她当家。” 听颜稚秋这么一介绍,梁雁突然对徐湘灵另眼相看,他也打招呼道:“长姐好。” 徐湘灵的目光落在梁雁怀里抱着的颜稚秋身上,颜稚秋小脸惨白,徐湘灵道:“秋哥儿看样子身子不大舒服,我备了马车,舟车劳顿,二位赶紧随我回府好好歇息一下吧。” 颜稚秋虚弱道:“多谢,长姐。” 江南地域富庶,城中街道商铺云集,与京都之繁华竟是不相上下,徐湘灵乘坐的马车行在前方引路,颜稚秋与梁雁乘坐的马车跟在后头,颜稚秋靠在梁雁的肩头借着马车车窗的一点缝隙欣赏外面的景色。 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响从外面传来,颜稚秋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的从远处飘来,马车莫名停住外头传来一阵人群的骚动。 梁雁推开马车车窗向外望去,就见一队身穿黑衣蒙面怪异模样的人从不远处徐徐行来,那队人中间抬着一个用红布蒙着的奇怪雕塑,街道上的行人竟是纷纷为他们让来路来,跑到道路两侧行起了跪拜之礼。 那队人靠近,一股浓郁的香火气味也随之而来,颜稚秋打了个喷嚏,用手遮挡住口鼻。 “前方何人?见到神主为何不跪。”队伍为首的黑衣人态度嚣张至极。 梁雁看到徐湘灵从马车上走下来,手中一颗一颗捻着她的琉璃手串。 黑衣人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来是徐大小姐,失敬。” 徐湘灵语气冷冷:“这后面是我徐家的贵客,初到江南,需要跪拜吗?” 为首那人:“不……” “徐家的贵客就是神教的贵客,让客人们下来让神主看看吧。”一道空灵的声音从那雕像身边站着那人传来。 徐湘灵毫不遮掩,面露恶色:“既然是神使的命令,那就请贵客们下来吧。” 梁雁不明所以,听着徐湘灵的话抱着颜稚秋下马车,风吹动遮住那诡异雕塑的红布,一个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的神像出现在他的眼前,梁雁微微皱眉。 颜稚秋被那香味熏得反胃。 徐湘灵问:“神主可看清楚了。”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始终盯着颜稚秋,眼中闪烁起难以言说的兴奋情绪:“神主最喜欢聪明漂亮的孩子了,神主会保佑他的,不,他们。”
第三十二章 徐家大宅 颜稚秋垂着脑袋,小兽般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一股冷意从脊椎只往上窜,他清楚地察觉一股浓厚的恶意落在了他的身上,颜稚秋蹙眉抬眸,在风掀起红布的空挡他看见了那座所谓的神像。 与那神像对视的片刻,颜稚秋心中一阵恶寒,随后迅速偏开视线。神像旁是那个被称之为“神使”的男人,颜稚秋浅浅一眼只觉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熟悉又陌生,自己应当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梁雁耸了耸手臂,一手抱着颜稚秋一手遮住他的眼睛:“别看这种野路子神像,容易沾上晦气。” 梁雁语气冷冷,颜稚秋乖乖嗯了一声。 算是已经下车膜拜过所谓的神明,神教那一队人马也没有什么理由在拦着他们不让走,一行人畅通无阻地到了徐家大院,将军府的护卫整齐在大院门口列作两队。 颜稚秋发现梁雁在外不似与他在家中那般亲和,而是带着军人特有的英武气质,他亲自为颜稚秋推着轮椅。想来颜稚秋已经有近十年未曾回过徐家了,门口的小厮不认识他,又见将军府这样两队兵士,心中有些发怵,不敢上前询问来者姓名。 还是徐湘灵上前道:“还不快去通报老太太,说是京都的秋哥儿同姑爷到了。” 小厮连忙向里头跑去。 颜稚秋仰头看着,徐府不愧是江南富商,府邸宅院都要比平常人家大上一倍,饶是京都皇亲贵族的府邸都比不上这里来的宽敞,相府那巴掌大点地方和这里比根本不够看。 徐湘灵引他们进去,见他这般好奇的目光,温和一笑:“秋哥儿对家里可还有印象。” 颜稚秋实话实说摇摇头。 徐湘灵轻轻抿了抿嘴,向他介绍:“也不奇怪。家中老祖母还建在便没有分家,我们大房还有二房、五房的叔伯都住在一块,东南边院子是祖母住的地方,西南边是我与母亲住的,二房的叔叔一家住在西北边院子,五房小叔一人住在东北边。” 颜稚秋象征性点点头。 徐湘灵继续道:“祖母多年未见到秋哥儿,思念秋哥儿的紧,所以姑爷同秋哥儿的厢房便留在老祖母的东南院了。” 接触了徐湘灵片刻,颜稚秋从内心感慨这位长姐八面玲珑,心思周全:“劳长姐费心了。” 徐湘灵面上始终挂着笑:“应该的。” 方才去通报的小厮姗姗来迟:“大小姐,老太太在大堂侯着呢。” 徐湘灵道:“知晓了,去准备些茶水、茶点送上大堂。” 穿过堆砌假山的院子便是大堂,梁雁一路沉默待临近大堂,他开口问徐湘灵道:“长姐,我有一事不明。” 徐湘灵停下脚步:“梁将军请讲。” “方才道上拦路的,是何许人也?”梁雁问。 徐湘灵依旧保持着微笑:“神社的一点乌合之众,是江南一点民风民俗罢了,将军不必在意。” 颜稚秋听梁雁问起这个,再看他略显凝重的表情,心中隐隐有了一点猜测,江南的种种横生的变故想来是与这个奇怪的神社脱不开关系了。 徐湘灵领着他们进去,大堂内皆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颜稚秋第一次独自面对娘家亲戚,一时之间有些局促,主座上的老太太一见他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带着病态的面容上老泪纵横。 “秋儿,秋儿。”身边手脚快的丫鬟扶住老太太,老太太一见颜稚秋心中疼惜的情绪便涌上来,“我儿啊,快到我身边来。” 梁雁见老人情绪激动赶紧推颜稚秋的轮椅,颜稚秋对这位祖母的记忆早已经遥远如天边浮云了,也许真的是身体中那同样的血缘作祟,见老太太情难自已的模样,颜稚秋竟然也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前世母亲在他五岁那年病故,十多年了,他早已经记不清母亲徐氏的模样,只苍白的记着徐氏似乎也会“我儿,我儿”的唤他,颜稚秋垂眸掩饰哀伤,扯了扯梁雁的衣角:“抱我起来,我们给祖母磕头。” 梁雁却没有听他的,咚的一声给老太太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见过祖母,稚秋腿脚不好,我替他给您磕这个头。” “梁雁。”颜稚秋小声地嗔怪道。 老太太这是第一次见梁雁:“这是哪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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