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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我帮你们免去它终朝报晓，直直睡到日头高，如何？” “……”此素汤非彼素汤，终朝报晓的是鸡鸣，和尚杀生，终有歧义。 或许是因为狸伯兮表现得太过轻松平常，众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为。 “是你杀了他们……”那位凌山弟子慢慢站起来，眼中含恨，表情忿怒显相。 乌发被雪风吹起，有几丝零散地覆在他苍白的面颊上。 使其能够很好掩盖掉眼眸里的一抹诡秘。 只要这个和尚当着众人的面否认，不言不语最好，那就可以全盘推到兰催玉折身上。 之后他于丰楚就会是凌山的首席弟子，再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惯于横眉冷对世事的出家人，忽而以静目视人，忽而又低首挑衅。 狸伯兮早已洞察一切，唇边掠过一抹浅漠的笑，“我杀的。” 笑得一派云淡风轻。 “你们可需要让和尚我再帮忙超度一番？” 最震惊的不是来往修者，而是众僧个个面色慌张陡然站在原地。 狸伯兮仰望天启，表情凝然不动。 哎，阿序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让和尚我替你师尊背锅啊。 你个没道德的家伙真该生一场小病，让你这个极其怕苦的小朋友。 多喝些苦药。 狸伯兮被人扣在佛前打得半死，遍体鳞伤，血染佛身不助嚣。 眠生大师不忍心看他，闭眼跪在一旁，嘴里不断念着佛经。 即使老态龙钟也要受这种催心的折磨。 “师父，对不起，我惹事了。”血染袈裟，烬燃佛法。 “孩子，何苦啊……” 狸伯兮昏过去的时候还是笑着，不抵触，不糊涂。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唯有使劲攀爬，方能生逢，其时……” 一失足成千古恨，阿序啊，别困在世间的枷锁里。 七日后。 “师尊，七只蝴蝶被人抓走三只还剩几只呀？”谢序黏在师尊怀里迷迷糊糊问道。 “二只。”洛尘悄道。 “答对了！师尊真聪明！”谢序忍不住咯咯笑。 他其实不清楚师尊在说什么，他只要听到师尊每次的回应就很欢喜。 谢序浑身烫得厉害，伸手圈住师尊的腰，趴在他身上。 精神恍惚的时候，想离师尊近一点，再近一点。 然后慢慢凑上去啃咬师尊隔着衣衫的锁骨，总是将洛尘悄的胸襟咬湿一大片。 直到意识模糊难受得哼哼唧唧，在洛尘悄身上又蹭又磨牙。 他们是两日前才抵达这里，其实在路上谢序就已经烧得很厉害了。 硬是撑到了目的地才倒下来。 洛尘悄每天不要命地给他输灵影，可是他的情况一点起色都没有。 狸伯兮给的胡玉还是有点用处。 刚到的时候，有人见到这块胡玉立马改了神色让人对他们的衣食住行都要以礼相待，不得冒犯。 谢序也得到了族里最好的医师看待，熬了些草药让谢序喝下去。 可他这个时候没有一点吞咽的能力，洛尘悄只能那样喂他。 他自己先喝了一口，刚一入口便皱起了眉，转头问他们有糖吗？ 医师却摇了摇头说不能以糖咽药，否则药效会大大降低。 洛尘悄冷声让医师先出去待着，医师莫名看了他们两眼俯首恭敬退下。 来到床边，洛尘悄将浑身烫得像个火炉一样的小人儿轻轻搂起来。 再抿了口药含在嘴里，药一入口自己还是忍不住眉头紧锁。 侧身将药碗放在一侧，手攮过谢序绯红的小脸，对着他的嘴亲了下去。 但。 他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洛尘悄的脸也烫得通红。 第一口药没喂下去，顺着嘴角流进脖颈，浸湿了谢序内穿的薄衾棉衣。 洛尘悄的眉眼莫名染上些恼意。 又耐着性子喂了第二口，第三口…… 直到谢序的一半肩头都湿透了也没咽进去一口。 碗里还有最后一口。 “谢序，你喝下去好不好……” “一点点也好……” 他不懂风月，也不懂怎么喂药，洛尘悄凑上去轻轻碰了碰谢序正烧得滚烫的额头。 片刻，梨雨落在谢序的唇上泛滥成灾。 “谢序，喝一点好不好……” “不苦的……” 许是唇上的湿润太烫，比谢序的身体还要烫好几倍。 谢序无意识地动了动唇，像是在呢喃着什么。 洛尘悄低耳靠近。 “师尊……不，苦……”不哭，别哭。 洛尘悄慌忙将药碗端在手里，他决定不用那种方式了。 一点都不好。 话本里说的全是假的。 洛尘悄提着心吊着胆将最后一口药用勺子舀起来稳稳放在他唇边。 “谢序，喝下去好不好……” “喝下去就会好了，你不是想让我死吗……” “我给你……我让你杀，我让你杀我好不好……” “你喝下去，醒过来，序儿，我允你杀我……” “但是……” “但是我死之后，你要替我将那些我不喜欢的杂碎都清理干净……” 洛尘悄的手抖了又抖，但小勺儿里面的汤药没有撒出来一点。 谢序的唇瓣动了动，洛尘悄顺势将极苦的药一点一点灌进他的嘴里。 “序儿，咽下去……” 谢序烧得喉咙疼，有点咽不下去。 他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周围都是一层湿漉漉的泪意。 “谢序，咽下去……” “咽下去……” 倏而“咕噜”一声，屋外依旧白雪纷飞。 絮雨，续语，序愈。 没有落雪，没有尘世，没有悄悄。
第061章 惊恐 狸伯兮的本族在明河袭州一带，山多髯松，弥望入青云。 这里又被世间人称之为彼岸之都，以五大家族为首。 而狸家正是这片领域的第二大家族，第一就是辛逐的本家。 余，温，怜几家次之。 洛尘悄没有拒绝狸伯兮的好意也是有私心的。 之前从奶娃娃口中得知，辛逐前世在自己死后没有回光明宗，而是回了她的家族。 其他几人亦是如此。 这事就很不对劲。 就算没有谢序，他们四个那时候的作战方式已经很成熟。 当时又怎么会突然选择各奔东西？ 就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那这时间点会否太凑巧了点。 洛尘悄很了解他们，前世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四个绝不会分开。 那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意外能让朝夕相处甚至情同手足的他们在一天之内分崩离析。 洛尘悄默了默，心想，估计是因为他们发现谢序不是他们眼中单纯正直的小师弟。 亦或者是枕无心四人当中有人存心欺瞒。 其实洛尘悄打心眼里更偏向于第二种猜测。 谢序前世不与他亲近，是因为存了杀他的心思。 但是他跟枕无心几人的感情却很融洽。 前世他离开光明宗后有偷看过那时他与枕无心几人的书信。 都是些平常的问候，只不过他们问候的话里没有洛尘悄而已。 洛尘悄来袭州就是想瞧瞧辛家的那位未来女婿究竟有多厉害。 竟然能在以后和辛逐的成婚当日就将其凌辱致死。 虽然他也曾想过他们最后都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但是那种死法让洛尘悄实在接受不了。 就算……那时候她被人下了迷药，可她的步月呢？ “步月”不是应该会保护她吗？ 洛尘悄给他们铸造的灵器都是经过了三道雷劫，还用自己的灵影去温养他们的灵器。 因而那时岐不要断臂受伤哭得昏迷之前，他在岐不要跟前说的那句“你的双刃可以用”。 意思就是洛尘悄铸器时残留在“上邪”里的灵影还没有完全消散之前。 他就还是洛尘悄的徒弟。 可前世即便是洛尘悄死了也有灵影残留在他们的灵器上面。 “步月”不可能连它的主人都救不了。 是谁，挡住了步月。 …… 高情已逐晓云空，他不与梨花同梦。 不淹时，洛尘悄看着怀里脸上红扑扑的谢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又瘦了。 花了四个多月养回来好捏的手感，不过几天时间又变得这般瘦骨嶙峋。 真娇气。 特别是窝在他怀里的时候。 像个娇气包。 “谢序……” 洛尘悄有些疑惑，那个叫戏通的，已经有好些时日没出现了。 谢序自那日喝了药之后，身上的病情明显在逐渐好转。 之后洛尘悄才明白过来，谢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灵影可能对他来说压根不起作用。 可是，自己总感觉哪里不对。 故人倾那时候说得确实没错，自己早就察觉到身体时不时地分不清灵影和灵力。 之前他对谢序的那几次攻击，还有枕无心那一次分明都是用的灵影，身体意识仿佛在主动阻止自己伤害他们。 可这是为何？ 难不成，自己的魂魄在自己死了之后还经历过一些事情才得以重生的吗？ 那……自己为何记不得？ 后来洛尘悄发现他当时对这些事情的疑虑简直就是一语中的。 松上薜萝，纷纷披披，横敷数十寻。 深夜，谢序疼痛难忍地在师尊怀里直直坠入一帘幽梦。 月夜下梦里的场景异常凄凄骇人。 谢序依稀记得，那是爸爸死的那一年，也是他抑郁症最严重的那一年。 也是他十五岁的时候。 那一年爸妈出了车祸，可明明才过了三年的时间自己偏偏对那段记忆特别模糊。 只记得，妈妈从病床上醒来之后听到爸爸去世的消息将她的悲愤全撒在了自己身上。 谢序被她一股脑地推倒然后晕过去，醒来之后谢序的病好像愈发严重。 常常幻想着他自己在等一个人来接他回去。 但是没等到人来，他就跳了海。 被人救了。 回去挨了顿打。 好疼。 又一个深夜，妈妈不在家，她最近好像找了个男朋友。 挺好看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给自己带了个小蛋糕。 他想吃，但妈妈不让他吃，那他就不吃。 他听话。 他乖。 最乖。 …… 不，他不乖。 他趁着妈妈不在，秋季的半夜穿了件单薄的黑色T恤就出了门。 邻居们说半夜三更不睡觉的人都是干那档子事的人。 他懂，但他不是。 光脚走在无人的街上，他浑身冷得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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