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几十米的距离吧。舒看看蓝天。这么多年来,他哥越站越高,盯着的人就越多,人越多他越不敢喊。他哥这次来有正经事,他还是这幅不尴不尬的样子,就别打扰了。 几分钟后,一无所获的组织成员拥护着首领,去向儿童宿舍楼的方向,人才渐渐散了。 就像极夜前最后一天,太阳落下就是一个季度的长夜,舒感到身心疲惫。呼吸仿佛挂在脊柱前的气球,上下浮动,却收效甚微。 返回来的护工有点内疚。如果换了其他脾气差的老人,她绝不敢提出这种事。也就是这位好说话不计较。 一群孩子围过来,要他讲故事。 “那一年……他27岁,在单位吃过午饭。” 他的记性确实不太好了。那天大约和他哥有点不愉快,但因为什么,记不太清。 “这个故事我们听过!”孩子们在他迟疑的间隙喊。舒的故事虽然离奇,但他记得每个世界的坐标,从没讲过重复的故事。“您说主角在桌子上打了一个盹……”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温暖的阳光也是这么晃眼。同事们好像去参加什么大佬的宣讲会了。办公室很空荡,有一扇没有关严的窗户,纱帘里外拍动,躲闪间透出窗外的浓绿。 闭上眼后,那些声音高高低低,就像从另一个梦里传来。 “您累了吧,我推您去休息。” 然后,就去了另一个世界。 护工推着他去了花园僻静的角落,给他盖上毯子。 同事间闲聊,都说这位客人很可亲,虽然上了年纪,记性也不好了,看他吃饭睡觉的样子,就像世上没有什么烦恼。可活人哪儿能没有烦恼?只是短暂地忘记一会儿罢了。 盖上毯子,老人的呼吸逐渐均匀,大概又睡去了。 * 梦里有海浪的声音。 舒站在减速的甲板上眺望,远处已经有了陆地的形状。 其实除了做清洁工和买彩票,舒曾经也想做一个水手。他觉得水手是一个很有趣的职业,只要待在船上就能去很多个地方。 后来他真的去了很多个地方。可那片大海是那么宽广,航行是那么孤独。 地上建筑的尖顶越来越清晰。近了一点看,那不是陆地,而是一个海岛。港口不大,停着五颜六色的帆船,岸上还有一个全刷白的小教堂,屋顶伸出一个尖,黄铜色的吊钟在海风里晃荡。 舒越看越觉得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近岸水波碧绿。蓝天白云像书页一样翻动,然后变小,最终缩成两张崭新的船票。 沉闷的汽笛声响起。 他遥遥看着那个珍珠一样的岛屿,身体变得很轻,和船票一起被吹上半空。 好像看见岸上有人在等。人影一点点变大,但还未变老。 船票上印着一个失效的日期,在半空盘旋。也许,这样就算来过? 海浪在四周拍打。 * 舒没有想过自己还会醒。 梦里的海浪好像把他整个人都打湿泡软。醒来的时候,胸腔都能吹出海风。但现实是干燥的,他低低地咳嗽起来。 护工似乎不在身边。接着他看见一双尖靴落在他面前。微风浮动,但并没有影响那件怪异的下摆。 “终于找到你了。” 年轻的魔王忧提着一个不停发光的游戏机,降临在轮椅老人面前。 ---- 昨天有两更哦~
第81章 谁来给他总结一下重点,这两个人在争些什么 “抱歉忧总,已经排查过三遍,仍然没有发现和舒少爷有关的线索。” 院长办公室的桌面上放着两张照片,一张孩童,一张青年。福利院院长不理解,这位贵人为什么会同时给出两张不同年龄的照片,寻找同一个人。 长发贵人手指交叉。小镇的其他地方他都已经巡查过。这是最后一个,也是舒最可能来过的地方。 他有这种预感。 ——不论年老或者年少,不论在此或者分别,你都是我的哥哥。 “那么,除此之外,最近几周,你们有没有什么人员变动,或者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托您的福,一切如常。我们这边新来的只有老人。”对这种不依不饶的贵人金主,院长也没有办法。老人么,变成什么样都有可能,有人像孩子,有人失去自尊,有人忘记过往的一切,这些都是正常的。 “院长,XX号的S先生情况不太好。”忽然护士长推门进来。“S先生入住时还非常健康,这周衰老迹象突然严重,经常胡言乱语,也记不住自己是谁……” “哦,那个总给孩子们讲故事的老头啊,他看起来精神一直精神不错。”院长说了声失陪,绕过那位贵人。 对他人的遭遇,那个贵人也无动于衷。仿佛这世上和弟弟无关的事,都引不起他的情绪。即使在寻找自己失踪的弟弟时,他看起来是世界上最疼爱珍重家人的好哥哥。这种冷酷和珍爱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尤其让人不寒而栗。 “是的,他很会编故事,但从没有重复。刚才他突然重复了第一个故事,说自己27岁,睡了一个午觉,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什么?” 院长还没有回答,那位长发贵人已经起身,疾步走到他面前。“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组织的秘书也突然推门,赶来报道。 “忧总,从海港捞出的‘游戏机’定位器突然移动,瞬间移动了八百公里,简直不可思议……而且现在出现的位置很近!” “立刻调用最近的监控。”故地重游的长发贵人披风一甩,“立刻部署包围。” * 【终于 找到你了。】 监控似乎受到了强烈的电波干扰,几乎看不清人形,只有通过数据处理才能辨认对话。 【这一次 我不会放过你的。】 * 太阳就要落下了。 27岁的舒坐在自己办工桌的小隔间。微风鼓动窗帘,仿佛一阵阵拍打的海浪,让房间变得更安静。 那一刻,他困倦又出神地想,自己究竟是在现实里犯困,还是在一个梦境里清醒。 从办公室的窗户望出去是山,山的尽头是大海。大海的另一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空。 那么天空的另一边,是什么样的世界呢?是否也有一个自己。 海浪声越来越大,像无数拍打岸边的雪白手掌。 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在海的另一边。 * “先生,先生,这位老先生很虚弱,您不能这样靠近——” “我来看他,你们不要碍事。” “先生,请您登记一下。”护工也不知道这位美貌青年是从哪里出现的,还以为是那个贵人去而复返。“哎,这位老先生没有登记过亲属……” 魔王忧根本不理会他人的阻碍,抬手烧了那个登记本,走到轮椅正面。 “他看起来很奇怪。”俊美逼人的魔王忧皱眉,血红的眼眸眯起来。“他为什么不动,是不是没有睡醒。” “大人,他是老年人。老人都是这样,可能睡醒,也可能睡不醒。” “胡说。我见过老人。”魔王忧散发出无形的压迫感,令护工抖了抖。 魔族很少有老者。他们魔力成长时像孩童,魔力充沛则成年。而魔力衰退则意味着被立刻吞噬。 魔王忧之前搜捕舒时,抓过许多六旬老人。有些人类受了惊吓,没多久就一命呜呼。 “嗯,我知道这个,人类很容易变老。”年轻的魔王忧趾高气扬,甩了甩屏幕闪烁的游戏机。 舒借机离开后,他怎么呆着都不是滋味。连平时解闷的掠夺城池和杀戮都索然无味。疯狂地搜寻过许多异世界后,他锁定了舒曾经旅行过的星际世界。 他一到达星际世界,就直奔咸鱼神教总部,趁着入教宣讲,卷走了全部的教主舒在吃饭、教主舒在睡觉系列底片,然后逼问了舒的行踪坐标。根据刚被组织从海港打捞出的炼金游戏机,快速定位到了这个世界。 “这里可真糟糕。”魔王忧左右看看。这个低位世界魔力浓度极低,甚至比魔法大陆的人类公国还低上很多,意味着即使是他,能调用的魔法也极为有限。“难怪你们这种人类这么脆弱。” “……” “喂,本座来了,醒一醒。”魔王忧心里非常不快,盖过了重逢的期待。如果不是血缘魔法的验证,他想不到舒会变成这样一副骨头架子。他的确想要报复舒,但这幅样子并没有带来任何喜悦。“是我找到了你,你输了。睁开眼,看一看我!” 说着,他不禁用上了魔法。 * 如今抬头这样的动作,对舒来说都有些艰难。 “谁……?” 老人的视线无法凝聚,还有一半在旧日的梦境里。 “难道……是我哥来接我了?” “这位先生,自称是您的兄长。”护工在魔王忧的胁迫下职业化地陈述。护工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20出头的复古风漂亮青年,会自称是一位80岁老人的哥哥。 “不对……”老年舒吃力地回想27岁的午后。“我和我哥……吵架了……” 魔王忧气得想要喷火。这个该死的人类! “不要再提那个人类了。现在你在我的手上,你就快死了。” 熊孩子还是熊孩子。瞧这话说的。 吐槽归吐槽。现在他一把年纪,恩恩怨怨都过去,看着依然年轻的魔王忧,心态宽容很多。毕竟他这辈子相熟的人也不多,见到一个算一个。 “是啊,陛下。我的时间不多了。”舒撑着轮椅扶手。“我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您了。” 风吹过毯子,老人的语气还有一些淡淡的怀念。 魔王忧本来只是想恐吓一下,不料对方很平和,反而自己心中升起了陌生的不快。“哼,你做梦。看来你都想起来了。你现在很脆弱,别以为还能逃过我!”魔王忧试图压下这种强烈的不安。“你现在求我也没有用,我已经想好要给你最残忍的报复。” 舒听到这些无动于衷,他死鱼不怕开水烫。“陛下,都这么多年了,咳咳,我承认,弄坏您的收藏品,是我不对。”舒想起那个可怖的人体陈列间,在他手中停止跳动的,无数个“舒”的心脏。历历在目的事,如今都变成了故事。“可您已经成年了,不能总是玩那种……不健康的玩具。” 毕竟这是他拉扯大的熊孩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继续歪下去。 那些根本不重要。魔王忧心里有声音在说。他要抓的只有这一个。这个人类真是让他烦躁,总是将他当做幼崽。“我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漂亮少年扬头。“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哦我知道了,你这边的那个哥哥,是不是嫌你麻烦,不要你了?” 魔王忧恶毒而艳丽地笑了。他要让舒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去。他可不在乎舒变成了什么样子。至少现在看起来,变老的舒不会那么容易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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