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热闹的驿站此时空旷寂静,只剩下满地尸体和两口棺材安静地躺在地上。 雨滴落下屋檐发出的滴答声与后院嘶哑的戏曲声交相呼应,透着某种诡异的祥和安宁。 虽然撵走了上官惊容,可一想到他刚刚说的那些狗屁话,聂思远心头依然怒火中烧。 曾几何时,他悲天悯人,总想着救人,可结果呢? 若不是他眼盲心瞎,当年救了陈景林,他哪有机会监视聂家十余年!若没有将那个快要饿死的小孩捡回家收为徒弟,他又怎么会死在断魂崖上! 聂思远颤抖着想给自己倒杯水,结果还没喝就洒了一些,他忍了忍,没忍住,干脆将杯子狠狠地砸到地上。 瞬间杯子四分五裂,水渍和碎片崩了满地。 “气成这样?” 封琰忍不住失笑,目光揶揄,“你要看戏,结果把自己气个半死,还不如让我一开始就宰了那小子。” 聂思远坐在桌前,手掌还在微微颤着,眼中冷的可怕。 “不急,欠我聂家的,都会还回来。” 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封琰的笑多了几分自嘲,给他重新倒了杯水。 “这次藏剑山庄栽了个跟头,少主亲自过来查案,结果查到最后,死的只剩凶手,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用不了多久,江湖的人都会知道这位上官少主是个废物了。” 听到这话,聂思远这才露出几分笑来,黑黝黝的眸子里尽是恶意。 杀人易,诛心难,他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可他不仅没说,最后还把罪责都扣在了书生身上。 陈景林想平步青云飞黄腾达,那就让他深陷牢狱,仕途永绝。 同样,他也没打算让上官惊容查到真相。 这些年里,不管有什么事情,藏剑山庄都喜欢把聂家推出去解决,站在风口浪尖上,然后他们坐收名利。 现在聂家倒了,他也不想再插手这些破事儿,就让所有人都看看赫赫有名的藏剑山庄到底有多少能耐! 封琰斜斜地看着他,“陈景林的那把刀,早应该被我踢飞了才对,是你放他那的。” 若没有那把刀,陈景林又怎么可能挣开上官捆着他的绳子,又怎么会有后面的发疯。 “你不仅下了我的刀,还顺道藏了他的,不过你没机会去他房间,是让聂和放进去的吧?” 聂思远知道封琰向来敏锐,早就察觉到了自己对于陈景林的敌意,只是有些奇怪。 “封教主既然猜到了,为何不说?” 封琰抱着胳膊,脸颊被青铜面具覆盖,露出的衣领上还沾着点血迹,歪了歪头。 “我为何要说?” 聂思远的脸被人拍了拍,又肆意地捏了两下。 “难道大公子不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吗?你不是也没告诉上官惊容事情的真相?” 聂思远面无表情地拿开了封琰的狗爪子,又冷静下来。 “封教主觉得凶手是谁?” 封琰嗤笑:“反正不会是陈景林,你可别再拿他糊弄我了。” 其实仔细想想,聂思远之前的说法漏洞颇多,有很多地方解释不清,但后来发生异变,也没机会追问。 聂思远听到他这句话,忍不住笑了下,斜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勾着一边的嘴角,有一搭没一搭地喝水。 他却没看见封琰眸色幽深如海,袖子里的指尖都在轻颤,面上却愈发平静。 聂思远点头:“确实不是他,陈景林是因意外才来到幽兰驿,对此地并不熟悉,就算从二楼下去过,也没那个胆量和本事直接杀了何七,更何况他也没必要招惹你们魔教。” 他说的随意,反正在上官眼里,这盆脏水都在书生身上,现在就算告诉封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封琰挑眉,干脆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到底怎么回事?” 聂思远抬眸:“封教主就这么笃定我知道?而且,我说什么你就信?” 封琰无所谓地勾了勾唇:“你说便是。” 聂思远漫不经心地拨了拨眼前的被子,开口道:“想必你猜出来了,这事的起因就是聚仙阁的那场大火,而那场火,有问题。” “那场火难道不是陈景林放的?” 聂思远突然将拨弄的杯子倒扣在桌上。 “放火不是关键,关键是锁门,台上已经淋了火油,就算不锁门,唱戏的陈夫人也逃不掉,那为何多此一举?” 封琰神色渐渐冷了下来:“锁门的人是想彻底断绝里面人的生路,不留一个活口。” 如此狠绝的做法,可不像是一般人能做的出来的。 “不错,虎毒不食子,就算陈景林真的想杀了他夫人,可他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为了个外室自毁家业,还害死自己一双儿女。所以问题来了,是谁锁的门呢?” 封琰猛地想到了今天来的那些杀手。 他突然想到,若那日陈景林没有出门,是不是也会死在大火之中? 那帮人是冲着他去的! 聂思远见他神色,知道他也想到了这点,将杯子又翻了过来。 “此事没那么简单,以后再说,我猜测应是大火害死了凶手重要之人,所以他才谋划了这次复仇,本来只想杀了卖炭的老头,后来发现陈景林不对劲,这才又想对他下手,误杀了何七。” “他怎么知道陈景林不对劲?” 聂思远冷冷道:“陈景林与商玉香暗通款曲许久,可初见那晚,两人并未交谈,想必是准备半夜的时候再私会,结果被凶手撞见了,我猜应该是陈景林说了什么,才让凶手以为是他酿成了聚仙阁惨祸,动了杀心。” 他将封琰的杯子拿了过来,放在自己杯子上面,像是二楼空的房间与厨房上下对应。 封琰摇头:“我还是想不出凶手是怎么杀的何七。” “我之前就说封教主你小看了陈景林,若何七也是这般自负,那他死的不冤。” 聂思远自嘲地笑了笑,一个能暗中监控聂家十余年的人,如何会察觉不到别人的监视? “那人很敏锐,早就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所以用绳子从二楼下来,却没有回房,而是躲在了厨房内伺机离开。 后院的槐树低矮细弱,寻常人没法直接上去,如果何七想跟着他上楼,藏身在那间空房中,你猜他是会选择顺着绳子上去还是绕到正门上楼?” 讲到这里,封琰哪里还不明白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替他说了下去。 “凶手只需要提前埋伏在二楼窗口即可,见人出刀,一击必中,那房间在最里面,晚上又下着暴雨,自然不会引起我的注意。” 聂思远笑得嘲讽:“不错,能如此熟悉这里地形,悄无声息地埋伏在那间空房内的,只有驿使能做到,可惜,却被陈景林给杀了。” 封琰还是觉得有些荒谬:“凶手竟然是他。” 聂思远扬眉,不置可否。 驿使虽不会武功,但身体强健,书生瘦弱,又被封琰踢伤,又怎么会轻易地被书生所杀? 这事儿还有古怪。 封琰想了想,也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他又是怎么让何七当着韩龙的面走进厨房的?” 聂思远撑着下巴,似乎倒是挺喜欢对方这迷茫的模样。 毕竟傻狗犯蠢可不多见。 “可能是冤魂作祟吧。” 聂思远带着几分逗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封琰,伸手想去摘了他那面具。 “封教主姿容绝好,今日可真让我开眼,这地方阴气重,说不定还有女鬼呢,你得当心。” 封琰抬手拦住他的动作,凉飕飕地回道:“早就发现大公子的手上功夫不错,不如晚上做点别的?” 聂思远顿住,猛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耳后有些发热,面上浮现几分恼意,怕这狗东西没完没了,不得不将话题又扯了回来。 “谁告诉你是何七进的厨房了?” 他轻哼,将两个杯子抛了抛:“封教主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 封琰怔住,眼前一花,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接住。 是个杯子。 他以为聂思远将刚刚拿走的杯子又还了回来,可一抬头却发现对方手里竟然还有两个杯子。 “封教主现在还觉得现在你手里的杯子是你最开始喝水的那个吗?” 聂思远轻笑,两只杯子在指尖旋转,等他放下的时候,手里又只剩下一只杯子了。 封琰微怔,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难道.......” 聂思远点了点头,往窗外看了一眼,雨停后,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露出干净的天色,后院曲声低哑,始终未停。 “很多事情咱们还是去问问另一位凶手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23 19:58:34~2023-10-24 21:0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轻奏咪嗷喵~ 50瓶;阿温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幽兰驿的后院客房内,商玉香神情麻木地坐在窗前,目光空洞,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虽姿容姣好,坐在那里却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聂思远和封琰走进来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反应,依然呆呆地看着外面。 “不知在下应该叫你商姑娘,还是陈夫人?” 商玉香麻木的眼珠动了动,听到聂思远说的话后终于有了反应。 “妾身李绣,你是从何时知道的?” 聂思远轻叹,坐下后揉了揉眉心,隐隐地感到有些心力交瘁。 按理说他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让陈景林成为了凶手,应该尽早抽身而退。 可聚仙阁内被活活烧死百余人......就算他不想多管闲事,也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算了。 “很早,最开始见到那女尸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不是商玉香,直到何七死了,我才猜到你的身份。” 聂思远淡淡说道:“有人能易容成了何七的样子瞒过韩龙,又与聚仙阁有关,算来算去,除了那位擅扮男装的陈夫人,还有谁呢?那女尸虽然死的早,却并不是不相干的人,因为那才是真正的商玉香。” 他抬起头,看到了封琰诧异的神色,无奈地解释道:“之前我不就说过,进厨房的不是何七,所以必然是有人易容,又故意洒了迷香,想让人觉得那个时候何七还活着。 可只有陈景林去过厨房,如果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可以直接嫁祸给他么?反过来想,凶手做这些,其实就是为了帮陈景林遮掩,那就很好猜了。” 李绣自嘲地笑了笑:“不错。” “那日你与陈景林私下相认,他可是要带你离开?可笑,他能发现何七在盯着他,却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认不出。” 聂思远摇了摇头,“他与你分开后没回房间,而是躲在了厨房,本想引何七上楼,却没想到看见何七的尸体掉下来,这才吓得连夜逃走,我说的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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