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那七宝村为何没了?” 陈三火自顾自地翻着户籍记录,随口答道:“听说是闹了山贼,就没剩几个人活下来。” 聂思远往前翻着,发现在那之前还有更早的记录。 “高僧鸠摩罗什路经琼州,见遍地毒瘴,人寿不长,便留《阿弥陀经》引渡,州人大喜,于经文中得长生之术,建寨供之,后引妖魔觊觎,长生寨焚毁,后人于废墟中建村,名七宝。” 聂思远怔了下,继续往后看,这才看到了银娘娘。 “因长生之术七宝村灾劫不断,四十年前,鸠摩罗什弟子哑僧算出乃经文之祸,特来收回,再遇妖邪,以七枚佛珠镇之,经游方尼姑指点,银娘娘现,自此灾祸平,子嗣繁盛。” “怎么一会儿长生术一会儿镇妖魔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陈三火紧紧皱着眉,满脸嫌弃:“听说早年的州府志就是老白写的,后来年纪大了,正好留下来看管这些档案资料,可他记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聂思远低声道:“你那边查的怎么样,可有大量人口失踪记录?” 陈三火将手里的户籍簿一扔,“我只翻了这几年的,家家户户记载的还算清楚,虽然有些意外死的,但几乎没人失踪。” “一个都没有?” “没有。” 陈三火神色有些不耐烦:“还大量人口失踪,若真是那样,官府怎么可能不知道?来这查了这半天,毫无收获,你是不是在耍我?” 聂思远眉头紧蹙,又看了看手里的府志,指尖轻扣。 “毫无收获?” 他冷冷地勾着唇:“你可知什么是长生?” 陈三火怔住,就见他大半个身子隐没在暗中,窗外的阳光落在聂思远的脸上,显得晦暗不明,无端地生出几分冰冷和诡异。 “长生就是不死。” 聂思远轻声笑了下,“若这记载是假的,那银娘娘的记载便不会如此美好,若这记载是真的,那你猜得了长生术的那些人后来去了哪?” 陈三火咽了咽唾沫,最终还是不信。 “怎么可能真有长生之术,估计是当时的人随便写的吧。” 这时,聂思远突然动了,一把抽出了他手里的刀,捅破了薄薄的窗户纸,只听外面一声低呼,陈三火这才注意到原来窗户外面竟然还站着人! 破碎的窗纸掉下,露出了老白那张既年轻又苍老,充满了违和感的脸。 此时刀锋架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细细的血丝。 “刚刚我看到你的时候便觉得奇怪,你的面容和脖子没有皱纹,可头发与与眼睛又带着衰老的痕迹,若说是被酒色掏空身子,但走路的时候气血又十分充盈。” 他反手抽回刀,闻了闻上面的血迹,笑得毫无温度。 “我来此地数日,唯独在你身上闻到了银娘娘的味道,那东西绝非善物,你却能活到现在,恐怕阁下也并非常人吧?” 这个老白,像活人带着死相,又像死人沾了活气,身上必有蹊跷。 老白的目光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浑浊,反而透着阴冷,哪怕站在阳光里,被他看着的时候都有种被暗中毒蛇盯上的错觉。 陈三火早就愣住了,没想到竟然会被一个病秧子随手就给下了刀。 “你什么意思?” 聂思远随手将刀还给了他,重新打量了一下窗外的老衙役,虽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毕竟自己就是借尸还魂之人,倒是比他更容易接受。 “我的意思是,你面前的这位记录了琼州府志的老白,可能就是当年得了长生之术的人,只是那些事情你本可以不写,既然写了,为何不写个清楚明白,只留下如此模糊的记载?” 老白慢慢转身离开,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我去吃橘子了。” 聂思远盯着他的背影,眉头皱的更紧,而陈三火结结巴巴地问道:“他......他不会真的是......” “先不管他,你先随我去个地方。” 聂思远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与陈三火一路上山,径直来到银娘娘庙,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山上安静的可怕。 “大晚上的,来这干什么?” 陈三火抬起头,就见他竟然直接凑到神像面前,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不由得露出满脸愕然。 “你要做什么?” 聂思远皱着眉,一寸一寸地检查着面前的银娘娘像,越看越是心惊。 这神像虽看着像是石头做的,其实远不如石头坚硬,发丝根根分明,就连皮肤上细小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若不是那诡异苍白的皮肤,他险些都要以为这是个活人! “我要看看这到底......” 聂思远的话戛然而止,陈三火手里的灯笼掉落在地上,周围明暗交替,却依然挡不住他脸上的惊恐。 只见一只冰冷苍白的手臂不知何时抬了起来,正死死地扼在聂思远的脖颈之上! 银娘娘......竟然活了!
第42章 聂思远的喉咙被人死死扼住, 双腿不断蹬动着,两只手根本使不出力气, 脖颈上强大的力气箍得他眼前阵阵发黑,逐渐失去视力,最后看见的便是一双冰冷死寂的眼眸。 他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耳边轰鸣,虽然早知道这银娘娘怪异,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一个活人。 可刚刚检查的时候, 他确定这人没有心跳,那冰冷的皮肤是绝对不会活人所有。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聂思远后悔没带上封琰就自己跑了过来,陈三火是琼州人,本就信奉银娘娘, 见到现在这副情景, 不当神仙显灵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思和胆量救他的命! 突然一根铜杵凌空抡下,狠狠地敲在了银娘娘的手臂之上, 虽没将那看似细弱的胳膊砸断,却让她稍稍松手, 终于放开了聂思远。 聂思远跌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慌乱中抬头, 却看见之前的那个哑巴僧人挡在他面前。 此时他喉咙剧痛, 疼得险些说不出话。 “......无言大师。” 聂思远看都不看跌坐在地上的陈三火,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声音嘶哑:“您怎么来了?” 他刚问出口, 猛然想起这位无言大师是个哑巴, 不禁暗骂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却听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比他还要嘶哑生硬。 “阿星查出了那些孩子的死因,我便将她们埋了,感觉这里可能要出事就赶了过来。” 聂思远惊愕地看向他:“您会说话?” 无言摇头:“修的闭口禅,几十年没开口了,也没必要再坚持。” 聂思远有很多话想问,但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有些忌惮地看向了朝着他们缓缓逼近的银娘娘。 “这东西似人非人,没有脉搏心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无言脸上闪过一丝悲悯和自责,缓缓抬起手里的铜杵。 “是活尸。” “活尸?” 这一晚上聂思远受到的惊吓有点多,此时都已经有些麻木了,最让他感到震惊的是无言对于此物好像还很熟悉。 “不错,这是百年前长生寨留下的冤孽......活尸银月骨。” 还没等聂思远多问,被无言称作银月骨的女子抬起双手,指尖锋利如刃,甚至在灯笼的照射下闪着寒光。 她抬手便朝着二人袭来,虽无半点内力,却带着可怕的力道,身形步伐也诡异奇快。 聂思远拉着陈三火躲开,眼睁睁地看着无言咬着牙与她纠缠,逐渐落入下风。 可他看了许久都没发现这银月骨到底有什么弱点。 虽说江湖中也有人修炼类似的邪门武功,诡异强横,可也没有这般模样的,所谓活尸又是什么东西? “大师,这东西到底怕什么?” 无言抬手接下银月骨袭来的利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猝不及防下又被她抓破了胳膊,瞬间袖子碎裂,手臂上浮现出三道狰狞的血痕。 “没有弱点!她不生不死,不腐不化,早就不算活的东西了!” 他被逼的步步后退,一杵砸在银月骨胸口,对方不仅毫无知觉,甚至只是微微后退半步又逼到身前。 聂思远看他招招被压制,躲闪的越发凶险,心里也是大急,慌乱中眼睛瞥过掉在地上的灯笼,心里微动,绕开颤斗的两人跑到了水池旁边。 那些人用血养蛊,偏偏选在这里,想必是与银月骨有关。 要么是银月骨需要这里的蛊虫,要么就是会被那东西所克,不管是哪样,他现在都得试一试。 他从水里拔出一大把莲花,也顾不得是谁养的,直接扔向了银月骨,可她连看都不看。 聂思远又拔出来一把,浇了灯油,用火折子点着。 闪烁的火光终于引起了银月骨注意,她目光森然,竟然放弃了无言直接朝着聂思远扑了过去。 聂思远心里一跳,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扔开,没想到银月骨也不管那烧着的花,还是朝着他袭来! 操,这东西怎么追着他不放了?!难不成今日真要命丧在此? 聂思远心里破口大骂,不知道这邪祟为何追着他不放,抬腿就要跑,结果因为折腾的太狠,直接脱力摔倒在地上。 他的脸狠狠地砸在了花瓣当中,香气扑鼻,顿时被呛得连连咳嗽,可头脑却清明不少,甚至身上也多了些力气。 “小心!” 无言爆喝,银月骨的指尖瞬间袭来,就在距他离两寸的时候,又突然停了下来。 聂思远本来已闭上眼睛等死,察觉到异动连忙睁开眼睛。 此时天边乌云散开,正是满月之日。 清冷的月光照在庙里,银月骨冷艳的面容虽然还是十分死板僵硬,可眸子里却多了几分茫然。 她鼻子动了动,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聂思远,又回头看了看无言,神色不仅更加茫然了,甚至还有些无辜。 小庙之内,死一样的死寂。 最终银月骨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聂思远劫后逃生,心脏狂跳不止,而无言也终于撑不住,直接跌坐在地上,低低地颂了声佛号。 “大师,我不管你到底为何修的闭口禅,又为何开了戒,今日你若是不解释清楚,我可不会放你走。” 聂思远苦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意外地没有咳嗽,甚至经脉中隐隐还有气流涌动。 他看了看地上妖艳的莲花,眸光微暗,终于知道了这蛊的作用是什么。 激发气血,提阳拔生。 这是虎狼之药,能在短时间内让男子气血大增,阳气上涌,难怪能生的出孩子。 若怀的本就是男孩,便滋补太过,亏损肝肾,可若怀的是女孩...... 他脸色铁青,眼底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语气却愈发平静,将此地供奉银娘娘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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