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帝明白过来,懊恼道,“但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最后萧暥和容绪,谁都没事!” 无相道:“陛下不要急,这一次暗杀失败,只不过让萧暥多活一段时间。” 桓帝眼中精光乍起,“大师还有后手?” 无相道:“这天气越来越冷了,炭火怕是不够旺吧,萧暥的身子快熬不住了。听说他最近开始咳嗽了。” 桓帝不知道他说什么,哼了声:“大师莫非想等萧暥冻死?咳死?” 无相讳莫如深地一笑,“陛下等着看吧。” *** *** *** 刺客一共六人,审了一夜,但那几个人就像失智一样,什么话都不会说。 云越查了他们的家底,都不干净,手头都有陈案,不是贼寇就是江湖中人,但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下手狠,身手厉害。 他们潜入的密道也查出来了,暖烟阁地下铺设的温泉管道在平康坊那一段经过一个废弃的井。这些人偷偷打通了水井和温泉管道,从井中潜入。看起来这些人对这暖烟阁的设计倒是很熟悉啊。 从夜里到清早,审问,调查,布局,萧暥忙了一整夜。 雪停了,一缕熹光透过雕窗照在地上。 他靠在窗前,修长的影子映在雕花的窗棱上,孤寒秀逸,犹如一支质傲清霜的寒梅。 窗缝里钻进寒冷的风雪气,他低低地咳了一会儿,手不知觉间就摸到了发间,心中隐隐一空。 他昨晚刚结识的那个小友已经不在了。 昨晚,就是在这里,那只小小的飞蛾忽然化身为一团炽烈的白焰,冲向那阴森的箭头。最后化作一缕青烟,什么都没留下。 萧暥的目力是极好的,他当然看出来了那只小飞蛾是纸做的,那么这背后是谁在操纵这只飞蛾为他报信,又为他扑火般地拼命一跃呢? 昨夜那团火焰如此之炽烈,将整个屋子照亮地犹如白昼,让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惊心动魄,那个暗中帮助他的人到底用的是什么法术? 他现在还安好吗? 云越拿着早点进来的时候,萧暥早已经把衣裳换好了。 一夜未睡,他的嗓音有点低哑,轻声道,“云越啊,你也忙了一晚上了,回去休息吧。” 云越闻言眼睛瞬地红了,“那主公你呢?” 此时萧暥的面容清寒如冰雪,唇色浅淡温濡,几乎看不出来。 “我要去拜访一个人。”萧暥静静道, 大梁城里只有那个人精通玄术。 如果那白色的火焰是玄门法术,他想知道昨夜是谁舍身救了他?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 *** *** 清早的阳光照着积雪,映得庭院角落里的几株忍冬青翠欲滴。 谢映之凝神看了他片刻,“一夜没睡?” 萧暥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他,便道,“想来请教先生一件事。” 然后他就把昨天晚上的情况说了一遍,当然他给自己解释的身份是容绪的朋友,受邀去的暖烟阁。这倒是很好理解,因为上一次他参加冬日雅集也是容绪邀请他的。 谢映之听后微微凝眉,然后直截了当道,“救你的那个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为何?”萧暥神色一紧。 “他受的是反噬,你帮不了他,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谢映之淡淡道。 十几日不见,萧暥的容颜又清减了不少。 “我服用先生的药方,遵照嘱咐,身体已经感觉好了大半。”萧暥违心地说,“还请先生告知我,那个人到底怎么样了?” 遵照嘱咐?一夜没睡,一大清早就跑到他府上来的是谁? 谢映之没有戳穿他,道,“此人用的是移魂术,施术者移魂寄身于纸飞蛾,飞蛾若受损伤,本人会受到同样的损伤,九天玄火能熔金焚石,一只飞蛾不过是三千世界中一缕青烟,所以,公子说呢?” 萧暥闻言,心口隐痛,呼吸不畅,又捂着胸口断断续续咳嗽起来。 谢映之见他如此辛苦,微叹道,“你这咳嗽多久了?” “无事,只是受了点寒。”萧暥虚声道。 其实他清楚哪里只是受了点寒,他前阵子招商天天连轴转,昨夜一边要和容绪周旋,一边又要部署应对刺客,一夜精神紧绷,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 谢映之话不多说,拿起他的一只手腕就号脉,眉心渐渐凝起,一边随口道,“带我去你家看看罢。” 萧暥才刚缓过来,冷不防吸了一口寒风,又差点咳得岔了气。 谢映之……要去他家?!这不就穿帮了吗?! 还是谢映之早就怀疑他的身份了? 不会,如果怀疑他是萧暥,高洁孤逸的谢大名士现在还会睬他? 谢映之看他苍白的脸都咳得微微泛红了,同情地给他递过一杯茶,道,“不方便?家中有妻子?” 萧暥刚含了口茶水,差点又没噎住。 谢映之从容下结论,“看来是没有了。” 萧暥仿佛觉得自己额头上印着单身狗三个大字。 谢映之道,“那就好。” 萧暥一愣:好什么?! 谢映之道,“正好你这段日子就别住家里了。” “为何?” “你还有其他地方住吗?” 萧暥不知道他什么用意,“没……” “那就搬过来住罢。” 萧暥:唔。 等等……什么! 谢映之道,“还有,你那只猫也带来,借我一下,或许你那个小友还有救。” 萧暥眼前一亮。 *** *** *** 雪后,昏沉沉的宫廷里,似乎永远暗无天日。 灯烛燃烧很旺,照得桓帝的脸一片影影重重,怪异地扭曲着。 桓帝刚把手放到魏瑄的额头上,顿时像被针扎了一样,赶紧缩了回来,“烫地都能煮熟鸡蛋了。” 魏瑄此刻就像一个火人,浑身都在灼烧着。 桓帝阴恻恻的目光戳向太医,“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诊治!” 太医战战兢兢道,“殿下烧得都赶上炼丹炉了,人的身体怎么能承受这么烫,怕是……怕是已经不行了啊。” “什么!?”桓帝棱起眼睛,“治不好阿季,你们都给朕进寒狱过年!快去开药!” “是,是,陛下。”太医瑟缩地退下去开药了。 魏瑄此时只觉得烈焰焚身,骨头都要烧融了。 每一寸肌骨依旧清晰地记得白亮的热焰忽然爆起,把他包裹成火团,烧成一缕青烟的惨痛。 他迷迷糊糊中听到桓帝尖锐的声音,接着是草药苦涩的味道,好像是有人在把药汁往他嘴里灌,好苦,从唇舌一直苦到喉咙里。 他是要死了吗?听太医的意思,好像是这样。 想到这里,他就忽然很想见萧暥一面,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无恙? 能不能再让他看一看那双魂牵梦绕的眼睛…… 只要知道萧暥无事,他就放心了。 私底下,魏瑄还悄悄希望如果自己就要死了,那么这世上最后见到的一个人是他,这样就可以永远记住他的模样了…… 接着,他听到桓帝道,“去,去请无相大师来,也许大师有办法。” 魏瑄内心:不,不要! 他不要最后见到的是无相那个怪人! 他内心激烈地反抗,甚至涌起一阵无措的恐惧。千万,千万不要叫无相来,如果万一被他发现了自己用了秘术玄火…… 就在魏瑄内心痛苦抗拒却发不出声时,他听到一道清淡的声音,语调淡淡的缥缈如烟,“陛下,听说晋王病了。我来看看。” 曾贤一边引荐道,“这位谢先生是神医,还是玄门大家……” 桓帝对谢映之早就久仰大名,立即面露喜色,迎上前道,“朕怎么忘了谢先生在大梁,快,快请先生看看。” 谢映之道,“我施医不喜欢有人打扰,请陛下和曾公公暂避。” 片刻后,魏瑄的耳边终于清宁了,除了炙热地灼烧着他的火焰,好像要把他每一滴血都烧干。 接着,魏瑄就感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蹭着他的脸颊,什么东西……这气味有点熟悉啊。 然后他听到谢映之道,“苏苏,把宝贝吐出来罢。给那个小哥哥吃,嗯?” 魏瑄顿时不淡定了! 什么?这是当真?让他吃猫吐出来的东西? 谢映之道,“苏苏,我知道你藏着萤石,你不吐出来,我拎着你的尾巴倒出来也一样。” 魏瑄:…… 然后不知道是苏苏吐出来了,还是谢大名士真的拎了猫尾巴,魏瑄感到有什么光洁圆润的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嘴唇。 魏瑄:不!不要! 猫嘴里吐出来的东西……你……你擦过了没有! 魏瑄抗拒地抿紧嘴唇。 谢映之:咦?被玄火烧了居然还有知觉?这小家伙的修为很厉害啊! 于是谢大名士纡尊降贵地抬起手指,不客气地捏住了魏瑄的鼻子。 魏瑄:……唔! 没法呼吸的他只有张开嘴巴,立即觉得什么光润的东西滚进了口中。 瞬间,他识海中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仿佛周身的灼热顿时消失无踪,他甚至感觉到山谷里有阴凉的风席徐徐而来,吹得他浑身舒爽。 他猛然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不是身处在什么山谷,而是在一个巨大的石殿里,一道天光从石缝间落下,照着石殿的墙壁上奇怪的蚯蚓状的文字。 这是什么地方?和那颗萤石有什么联系吗? 接着他听到石殿深处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三千世界三千繁华,已经两百年没有人来这里了。”
第81章 冥火 大殿深处阴暗潮湿,青苔漫阶。 那声音清越微凉似细雪初霰,仿佛带着隔世的遗香,语调又轻融忧柔,似乎说话的人身体不是很好。 虞兮正里L 魏瑄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 萧暥?!是萧暥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等等,这又是什么地方? 四周是幽暗荒凉的石殿,弥漫着无常的阴冷,沉寂着万古的空寥。 魏瑄的头皮顿时炸了。自己被玄火烧身大概是死了,可为什么萧暥也会在这里? 难道最终还是没能救下他吗?那些刺客还留有后手? 一想到这里,他也不去管这是什么地方,拔腿就往大殿深处,朝那个声音响起的地方拼命奔去。 大殿的深处隐约有一个高台,四周立着几个人合抱的雕像石柱,石雕的人形千姿百态,手里托着铜灯,灯火影影绰绰,照着一个水池,水池的四周立着白玉栏杆。 时间久远,那汉白玉都沁出了古拙的色泽。 那个人就站在池边,一池清水映着他清俊的影子,他穿着绛红色的锦袍,湖水映照出那霞明月韵的脸容,和这阴森荒败的石殿显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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