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寻思着该怎么跟云渊开口提这事儿时,云越也审问完了,苏苏嗖地一下从他膝盖上蹿下来,逃也似地跑离这个凶巴巴的人,然后绕着萧暥转圈,抱着他的脚后跟蹭啊蹭,一副劫后余生的小可怜相。 萧暥无奈把它抱起来,发现那小东西规矩了不少,也不敢往萧暥衣襟里钻了,老老实实地缩在他臂弯里一动不动。 萧暥奇怪地揉了下那秃毛小脑袋,苏苏好像在瑟瑟发抖,显然它可能听懂了‘扔回贫民窟’这几个字。 其实萧暥今天来云渊府上,除了看望云越,他还有一件事,就是前日在清凉观到底发生了什么?容绪的背景到底有多深? 云越一五一十地将那天的事改头换面地陈述了一遍,把他藏在屋顶偷听的事情掩饰过去了,以免萧暥要说他冒险。 “我看得很清楚,那个人是盛京王氏的族长王戎,王戎暗中来了大梁。” 萧暥一惊,王戎忽然暗中来大梁,一定有什么大事,或者这盛京王氏又有什么动作了? 而容绪既然叫王戎为大哥,那么,此人的身份,至少是王家的人。 萧暥思索着,细细回想他这些日子以来和容绪的交往,此人虽然放浪不羁,而且有古怪的异装癖,但却隐隐给他一种不知深浅,不可捉摸的感觉。而且虽然容绪行事一直很低调,却让萧暥隐约感觉到他在大梁商贾间颇有影响力。 且此人精通商道,在筹备尚元城的时候,容绪就给他提出过一些建议和经营之道,非常切中要害,加上他不仅多金,又是朱璧居主人,汇聚着一批能人名士,表面上看与世无争,暗中的势力却实在不容小觑。颇有点手眼通天,什么事都能办成的意思。 如果说,这容绪就是操纵王家的那只暗中的手……王勋?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陡然一惊。 云越道,“主公,容绪有王氏的背景,盛京王氏想要插手尚元城,怕是居心不良,不得不防。” 萧暥明白,这尚元城是他设计构想的,容绪敏锐地看到建成之后会很赚钱,所以他不仅投资,还‘热心’地帮助他建成,当然容绪从中的获利也会颇丰,但是如果王氏想插手尚元城,仅仅是为了这丰厚的经济利益吗? 云越皱着眉,他当然不能把容绪要收了萧暥这种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暗暗咬了咬牙根道,“他怕是想要控制主公。” 萧暥眉心微微一凝,其实云越不说,他也已经在想这层。 盛京王氏自从失权后,已经蛰伏了多年,难道他们就不想再次东山再起吗?只是这容绪的做法非常隐晦。他并不和自己作对,反而是帮助他,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容绪知道他现在极为缺钱,打蛇打七寸,就不停给他钱花,难道是想一步步将他套进去,让他一旦离开这金主就寸步难行?这人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好在他已经在容绪的触手之外悄悄走了一步棋,就看齐掌柜什么时候给他回音了。
第69章 流言 这两天容绪都没有出门,一来朱璧居被查抄了一遍。尽管萧暥颇为给他面子地嘱咐武士们不要弄坏东西,但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当然只是客套一下,抵不住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们暴力拆家般的查抄,一人高的青瓷花瓶被倒翻,所有的橱柜都被打开,开膛破肚般一通乱翻,这些军士查抄都是效率第一,只管拆不管装的。 所以容绪需要花些时间修整朱璧居,在此期间,他正好闭门谢客。 ——他当然得闭门谢客了,因为这两天街头巷尾,酒楼茶社,连街边买烧饼的小贩都能聊上几句,“听说了吗?朱璧居被查抄了,听说是窝藏逃犯?” “瞎说,什么窝藏逃犯,是金屋藏娇。” “什么什么?” “你看过《梦栖山辞话》了吗?” “啥?” “我带你去看,就是挑灯巷那个画本铺子,那里有带插画的小抄本,特得劲儿。” 而作为朱璧居的主人,容绪在京城的名士圈里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当他的朱璧居被查抄了,必然引起士林的一阵轩然大波。 萧暥原本以为凭自己的招黑体质,这查抄名士府邸,又要被一大波口水给淹没了罢?结果,这街谈巷议地都是容绪丰富多彩的私生活,他这一头居然风平浪静。 果然是比不过话题大佬啊…… 不过他这头也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被人遗忘的错觉,好像他什么也没做。 看来有人替他摆平了舆论啊。 萧暥是让徐翁暗中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云渊大名士为他挡去了大部分质责,而谢映之和云渊的关系一向不错,且此人心性高洁,不容泥沙,此次他也没有出声,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鉴于此二位在京城名士圈的影响力,士林的风向大转。 而涵青堂的老酸菜们早就看容绪的作风不顺眼很久了,正好就借题发挥,战斗力又超强,一时间坊间说什么的都有。 于是乎,朱璧居和涵青堂两派文人怼来怼去,隔空开战,手抄本满天飞,实在精彩绝伦。作为始作俑者的萧暥反倒被遗忘了。 其中战斗力强者以远在冀中闻讯而动的何琰先生最具有代表性,何琰先生在最近的《梦栖山辞话》中写到,朱璧居主人容绪先生年逾五旬,雄心不减,长年服药,精神过亢,风流博浪,好殊色,在密室中金屋藏娇蓄美竟达十数人,据说部分还是准备暗中进献给当今陛下…… 并且还有凭有据,传容绪来大梁以后,曾被桓帝召见过两次,之后,桓帝连信奉的清静无为的明华宗都放弃了,其中缘由颇引人深思。 萧暥看完这篇有理有据的文章后,心里再次默默为《庄武史录》的真实性打了个对折。哦不,三折。 而且这还不算,何琰先生还斟词酌句地用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八个字来描述容绪和桓帝之间密切的关系。 桓帝是鳏夫没错罢?恰好容绪也是。于是这两位没了老婆的光棍一起搞了一个密室,搜罗人间美色…… 萧暥揉了揉太阳穴,太特么重口了。 他心里暗中同情了一下平白躺枪的桓帝。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云越,“你这本……哪儿来的书?” 云越的俊脸一阵红一阵白,好像是课间偷看不良小读物被老师抓个现行,窘迫道,“在家闲着没事,随便找来看看。” 萧暥心道,这孩子不愧是云渊大名士的儿子,平时家教很严罢,就藏了这么本小清新纯文字版读物也能脸红?这读本比起原主书架上的那些豪放带插图的有色读物来说,不知道要单纯多少呢? 不过他记得云越以前极为厌烦这个何琰的,这会儿看他的书倒看得那么投入? 他好奇地正想再往下翻,云越赶紧抢回书,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个…父亲常说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也就是说,他虽然讨厌何琰,但是何琰写的书,如果内容精彩,他还是会看的。 萧暥想了想,似乎恍然,何名士这篇文章,不仅笔锋辛辣刻薄,而且脑洞奇大,确实……很合云越的胃口。 所以,对于一个腿脚不便的伤号来说,何琰先生的这份《梦栖山辞话》成了云越这段时间里的精神食粮? 萧暥心道还是给他找点事儿做罢,老是看这种花边读物,脑洞越看越大,想法越走越偏,这孩子前途堪忧啊。 “这是最近几天北方来的军报和双方的布局形式。”萧暥拿出一摞卷宗。 云越的眼睛立即熠熠发亮,“主公,给我。” 萧暥心道,这是给你工作啊,又不是给你奖金,这么开心? “你看完,给我做个总结罢。” 这些军报是这两天到的,他收到后翻了翻没有紧急的,大多都是一些例行的前线战况和双方兵力布局等,基本都按照原先的计划来的,所以他就先放一边了。 萧暥这几天非常忙,他已经接到了齐掌柜的回复,陆续有十多家商行有兴趣在尚元城开分号的意愿,借着容绪这些日子无暇他顾,萧暥正想要悄悄地将这些事情做起来。 至于东北的战事,他料想北宫达本来就是抱着出一口气的心态来的,而且天气寒冷,年关将近,他料想这战事在年底前应该就结束了。 *** *** *** 御书房里,桓帝把一本册子狠狠摔到桌案上,额头上青筋暴露,气得浑身发抖:“这什么书!把这个散布留言的小人给朕抓起来!” 奉祥道:“陛下,此人在冀中,不在雍州,抓不到的。” 桓帝咬牙切齿,“这都怪舅舅!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给朕进献美色?朕怎么不知道?美色呢?” 这时宦者令曾贤进来奉茶,见到桓帝面色又红又紫,再看了一眼案头的书,风一吹,书页微微翻卷过来,曾贤瞥了一眼,赶紧把书收起来。 这是挑灯巷画本店老板夹带在热卖书中的一点私货,当然作为何琰大名士书中的插画,画风还是清淡的,只见画中两人桂花树下执手相依,缠绵暧\昧,皆是丰神俊秀的美青年…… 曾贤头冒冷汗看了奉祥一样,斥道,“如何把这样不成体统的书拿给陛下过目。” 桓帝黑着脸道,“跟他没关系,只怪朕这个好舅舅,放浪不羁,风流史从江南到江北,哪是一本书写得完的,朕真是蠢瞎了眼,相信他会为江山社稷的鬼话了!” 奉祥觉得桓帝都要给气昏厥过去了,赶紧道:“陛下息怒。” 桓帝咬牙切齿道:“曾贤,传旨,让王勋来见朕!朕倒要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鬼话来!” “陛下,三思啊。”曾贤低头道:“此刻陛下最不宜召见王勋,否则万一这传了出去,流言蜚语就更加止不住了。陛下可下一道密诏申斥,并责令他在家反省,写书陈述己过。” 桓帝咬牙想了想,道,“也是,那就照你的意思办。让他写一万字的悔过书!” 曾贤领旨退下后,桓帝靠在椅子里,眼珠子朝天翻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无相呢?召他来见朕。” *** *** *** 魏瑄回去只花了半天时间,以他的聪敏就已经把苍冥族的文字吃透了。 然后他又把几本书全翻了一遍,果然像无相所说的那样,低阶的秘术记载较为详细,一看就能明白,中阶的秘术以魏瑄的领悟力倒也没什么难度,只是写的比较含糊,需要自己联想补充,但这高阶秘术,完全就是天书了。 为什么说天书呢,因为这里面几乎就只有几句似是而非的,诗句不像诗句,谶语不像谶语的话。 还有一点让他颇为失望的是,这基本书中都没有提到沧岚山猫,他对于苏苏这只小东西,还是毫无办法。 看来只能先一点点加强自己的秘术修为,修到中阶以上的程度后再去试试。 于是他打开书,细心研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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