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先王的亡灵还被锁在万象宫下的地宫里。” “还有地宫?” 安达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传来:“万象宫下有一座地宫,地宫里有先王为先王后造的九幽玄塔,埋葬着先王后,和先王的亡灵。” “主君说任何人进入地宫,触怒了先王的亡灵,恐有毁天灭地之祸。所以,但凡擅入地宫者要用痋术处死,死后制为痋人,钉上销骨钉,永世不得超生。” 魏瑄听完冷笑,这些都是吓唬凡人的托词,他淡淡道:“带路。” 安达立即感到自己的身躯完全不受控制地站起来,木纳地往前走去。 …… 半个时辰后,地宫的大门缓缓关闭。 魏瑄走出地宫,若有所思。 难怪百年前玄门的人在万象宫的废墟里什么都没找到,谁都不会想到,朔王怕是把那东西藏在了王后的陵寝中。 玄门的人做事古板,还自诩清高,盗坟掘墓之事是万万做不出的。 朔王应该也看准了这点,算是个颇有头脑的疯子。 他收回思绪时,正见安达低着头,脸色惶恐目光躲闪地跟在自己身后,便淡淡看了他一眼。 安达立即听到自己的声音又不受控制地溢出:“主君下令,让奴婢早晚都跟着尊上,尊上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都要向他禀报。今天这事,奴婢不知要不要禀报主君,禀报了,奴婢擅入地宫是死罪,不禀报,知情不报也是死罪……” 他刚说完就捂住自己的嘴,满脸惊恐。 “哦?原来你在犹豫这个啊?” “尊上恕罪!”安达吓得扑通一声跪下。 魏瑄冷笑,风长离还跟他耍这些心眼。 “你今天说的,看到的,风长离都不会知道。”一只如羽毛般的手轻轻落在他头顶,安达只觉得毛骨悚然。随后,他脑中混沌一片,什么都不记得了。 *** 夜深人静,军帐中一灯如萤。 魏西陵听到身边人轻轻的翻了个身。 “还没睡?” “西陵,我担心阿季。”萧暥静静望着帐顶道, “都是我大意,中了风长离调虎离山之计,没有保护好他,才让他被掳走。” “阿暥,他已经长大了。”魏西陵沉声道,“他能保护好自己。” 萧暥微微一怔,是了,魏瑄早就已经长大了。早就不是那个给他做饭,和他一起逗猫的孩子了。 只是他是他一手带大的,在萧暥心理总不自觉的认为他还是个孩子,心中总还残存着些老父亲的念想。 “可海溟城是龙潭虎穴,风长离手段又阴厉诡谲……” “阿暥,以陛下之能,即使身处敌境,他亦不会受制。”魏西陵静静道。 魏瑄的手腕,萧暥已经是深有体会了。 这一年多来,魏瑄对他屡屡相逼,层层削权,手段老辣,做事果决。他早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帝王了。 “阿暥。”魏西陵侧过身,沉声道,“我甚至有一种猜测,陛下是有意被风长离挟持,以便潜入海溟城。” 萧暥心中微微一震,却有这种可能。 如果是这样…… “陛下的心思非常人所能意料。”他越来越看不透魏瑄了。 这不由让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寒意。 如果打败了风长离后,清除了外患,魏瑄接着要对付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魏瑄是不会放他走的。 他的心魔,他的执念,都是他。 他上一次假死不成。只要他还活着,魏瑄哪怕翻覆了这天下,也要将他困在那紫玉金都。 就像前世,白雪寒梅,铁窗旧梦,错付一生。 可那一世世一重重,回乡的路总是那么遥远而漫长。 “阿暥。”魏西陵见他微微失神,“怎么了?” “江南现在也入冬了罢。”他轻轻道。 湖面结着薄冰,窗外飘着细雪,风中有梅花的暗香…… “等大战结束,我们就回家。”魏西陵静静道,“至于陛下,那会是一场持久的角力,我不会松手。” “西陵……” 萧暥心中涌起暖意,他静静地握着他的手:“好,大战后,我们就回家。” 那一夜,帐外风吹雪漫,月照荒沙。 萧暥却睡得很安稳。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江南的杏花烟雨,杨柳春风。
第507章 火藤 清早,淡薄的曦光照在寂静如雪的沙地上,天边还悬挂着一轮残月。 之所以选择清早,是因为沙漠清早气候寒冷,血蜈蚣还处于蛰伏状态,不能出来伤人。 透骨的寒风中,萧暥遴选了十五名锐士,五人一队,相互照应。分为三组,他和云越、丙南、各率一队,进入沙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平静的沙面就开始流动起来。 “来了!”萧暥一挥手,众人立即各自率队散开。 与此同时,随着沙地的翻涌搅动,墨绿色的藤蔓像无数条毒蛇,鬼魅般地破沙而出。 “跑!”萧暥当即一声令下。 战马撒开四蹄,向着营地方向狂奔而去。 马蹄滚滚,卷起黄沙漫漫。他们身后,九头蛇蔓如一只巨大的章鱼,在翻涌的狂沙间,张牙舞爪地紧追不舍。 营地前,魏西陵的三百名弓.箭手已经严整待命,三千步,两千步,一千步…… 魏西陵高举起右臂。 八百步,五百步! “放箭!”他高举的右臂重重挥落。 三百名弓.箭手纷纷挽弓如满月,向着天空攒射。 瞬息之间,数百支锋利的羽箭已挟带着锐利的尖啸掠空而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明亮的抛物线。 密集如蝗的箭雨越过萧暥他们骑队的头顶,向着他们身后的九头蛇蔓铺天盖地攒落下去。 九头蛇蔓挥舞的枝藤顿时着了火,寄生在藤蔓里的血蜈蚣,还来不及苏醒,就被烧成了焦炭,纷纷蜷曲着坠落沙地。 但很快众人就发现情况不对。 那着火的藤蔓并没有随之枯萎蔫落,九头蛇蔓有着超乎想象的韧度和生命力。 烈火非但没有阻止藤蔓攻击的速度,反倒将藤蔓变成了灼热的火藤。再次张牙舞爪地向众人扑去。情况顿时变得危急万分。 萧暥只觉得身后热浪滚滚,浓烟冲霄。 魏西陵见状立即下令停止射箭,可是此刻,沙地上已经是浓烟滚滚,九头蛇蔓仿佛被激怒了,更加疯狂地扑扫向众人。 “鸣金,撤退!”魏西陵当机立断道。 急促的金声响起。三支骑队迅速靠拢。 一千步,五百步,眼看着离开大营只剩下三百步,萧暥忽然兜转马头,对身后的云越急速下令道:“你率队回大营!” “可是主公你?” “我再陪它遛遛!” 说完他一夹马腹,凌霄如离弦之箭向着狂舞的火藤飞驰而去。 风助火势,燃烧的火藤如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瞬间向萧暥席卷而来。 萧暥纵骑如飞,和火藤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巧妙地避开火藤的缠绕抽打,还时不时来一个惊心动魄的大漂移。 他要做什么?众人看得呼吸都凝固了。 “备马!”魏西陵当即道。 “君侯,你不能过去!”墨辞一把拽住马缰,“这里需要你坐镇,也只有你在这里,萧将军才能全心对敌。” 魏西陵握紧了马鞭,眉心凝出汗来。 只见沙地上,火藤犹如一条暴怒的巨龙,呼啸着追逐着萧暥的身影。 萧暥身形矫捷,仿佛在烈火中翻飞的雨燕。 他腰身柔韧,身子忽地向后仰去,一根火藤从咽喉上掠过,火光将他雪白的面庞映得犹如透明,同时他手掌一翻,一道剑光闪电般掠过,那藤蔓还来不及回卷就被凌空斩断。 紧接着,数根火藤从南北两面左右夹击,突袭而来。 萧暥身体前倾紧贴马背,猛地纵骑一跃,竟从火藤交错之际,在燃烧的火圈中穿过! 就这样几番纵马穿梭后,再回头看时,那火藤已经绕成了巨型的麻花,还在兀自挣扎扭动。 此时,朝阳已经升高,萧暥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拍了拍凌霄的脖颈,才纵马小跑着向大营驰去。 云越早就迎了出来,快步上前牵住马。萧暥翻身下马,发现他眼眶都急红了像个小媳妇似的。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逗他道:“怎么啦?担心你主公光荣了,要守寡?哦不,要失业?” 云越脸登时红了,什……什么守寡? 萧暥见他脸红,还想再作弄作弄他,就在这时,他感到一道冰寒的目光注视着他。看得他一个激灵。 霍然抬头。就见魏西陵神容严峻地看着他。 他赶紧收敛了姿态,道:“西陵,刚才咱们配合默契,这次的军功章上也有你的一半!” 魏西陵静静走过来,抬起手,沉默地抹去他脸上的焦灰,“有没有受伤?” “没事,我是谁啊!”萧暥大咧咧道。 魏西陵见那人竟没有半点后怕,狐狸毛都差点烧焦了,还在沾沾自喜。 “西陵,厉害罢?”萧暥抬头笑嘻嘻地看着他,“那狗尾巴花都被我遛成麻花了!” 快,快夸我! 魏西陵嘴角微微抽动,哑声道:“闻金不退,该当如何处置?” 萧暥一愣,吸了吸鼻子,这人怎么这样啊。 随即他赖皮道:“西陵,我又不是你下属,咱们是盟军。这不算违纪的哈。” 然后,他趁魏西陵不备,灰溜溜地从他身边钻过去,“早饭我想吃南瓜饼子,再加个鸡腿!” 打得他肚子都饿了。 *** 海溟城 阴暗的晦暝宫里,传出泠泠琴声,幽涩而凄凉,让人毛骨悚然。 安达颤抖着跪在冰冷的石地上,“主君,我说的都、都是实话……” 琴声穿入耳膜,钻入大脑,似一根锐利的丝线切开脑髓,又如无数毒虫噬咬。 “尊上昨晚并、并未离开过无量殿,奴婢一直、一直服侍在侧。” 风长离指尖微微一勾,琴弦铮然一响,终于落下了一个尾音。 安达已经冷汗涔涔地摔倒在地,被人拖了下去。 看来不似作伪。 可是风长离总觉得心里不那么踏实。魏瑄太擅于伪装了,如果他当日是为了保命故意装作邪神…… 但那慑人的威严和漠视众生的从容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曾经想培养魏瑄,所以魏瑄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 魏瑄的眼睛里,从前是星河流淌般的清澈,坚定又决绝,后期则充满了野心和欲念,孤独又忧郁,但都不像现在这样,那漆黑的眸子里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冷漠地看着大千世界,十万众生。 “主君,你……怀疑尊上?”贺紫湄屏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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