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 风长离步履略微踉跄地走到魏瑄跟前,破败的黑袍下露出伤痕累累的皮肤,他捡起地上的长剑,抵在魏瑄的下颌。 “阿季,到此为止罢。”他神色默然,轻叹道:“为我苍冥族之大业,我不得不杀你。” 锋利的剑刃划破颈部纤薄的皮肤,拉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生死关头,魏瑄倏然抬起头,苍白的脸色映着血红的瞳仁幽魅深邃,额头的焰芒如一丛阴邪的鬼火。 他忽然用一种陌生的语气森然道:“你要杀本尊?” *** 城中,诡异的绿焰映亮了夜空。 到处都燃烧着寒焰冥火,青霜只觉得手脚冰冷发麻,他率羽林残部退守到城西一隅。 紧接着,从长街两端蜂拥而来的苍炎便将这数百残兵团团围住。 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中,青霜脸色苍白,发髻散乱,脸上尽是血污,他奋力劈开一个咆哮着冲上来的苍炎,却冷不防身后一股冰寒的杀机骤然袭至,霍然回首间,就见又一名苍炎高举钢刀劈斩而来。 他心中一沉,想举剑格挡,但双臂酸软,竟疲不能兴。 就在他自忖必死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破风而来,瞬间击穿苍炎的咽喉,狠狠将他钉在廊柱上。 天边隐隐有闷雷声滚滚而来,尘土飞扬间,战马扬起的铁蹄已经狠狠踏下,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中,一名苍炎整个胸腔都被践踏地凹陷下去。 紧接着,萧暥手中的长剑带着锐利的风声飞斩而下,利刃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刹那间血光激溅,人头抛飞。 激战。 但苍炎不知疲倦,无惧伤痛,锐士营和北狄战士轮番击杀,直到天光破晓,才平息了恶战。 冥火渐渐熄灭,沧州城内外尸横遍野,护城河里的水都染成了赤红色。 东方露出一线鱼肚白,萧暥巡视战场。只见城墙内外尸骨累累,羽林军的,苍炎的,即使烧得焦黑都保持着至死不休的缠斗姿态,其中还有少量的商贾百姓…… 萧暥容色寒凉,哑声问,“还没有找到陛下吗?” 云越道:“还没有。” “继续找。” “主公,你休息一会儿罢。”云越看着他清癯的背影担忧道。 “我无事。”他疲惫地摆摆手。 整整五天,萧暥亲自指挥清理战场,救助伤员。 傍晚,如血的夕阳照着残破的城垣。 “主公,找到了!”云越急匆匆踏过满地乱石。 “陛下在何处?”萧暥急道, 就见断壁残垣间两名军士架着一个衣衫褴褛面貌焦黑的人踉跄而来。 “他是什么人?”萧暥问。 余先生落魄地抬起头,一见到萧暥,眼睛里幽幽亮起浑浊的光,他沙哑道:“萧将军,老奴大概知道陛下去了哪里?” *** 海溟城,无量殿 十八根高耸入云的盘龙石柱撑起大殿巍峨的穹顶,四壁的鲸油灯幽幽地燃着火光。 幽凉光滑的墨玉石座上,魏瑄正以手支颐,凭几假寐,寒玉般苍白的脸颊上还残留着血污。 纱帘轻拂,贺紫湄端着铜盆和巾帕悄然走来。 风长离无声地制止了她。 “尊上正在休息,切莫打扰。” “喏。”贺紫湄低低应了声,躬身退了出去。 风长离朝王座上毕恭毕敬地望了眼,然后悄然地垂下帐帘退下,他到这时候还有些恍然。 魏瑄竟真是邪神。
第499章 寻龙 萧暥赶紧让云越搀扶余先生在一截残墙上坐下,问:“公公知道陛下去向?” 余先生沙哑道:“有舆图吗?” 萧暥当即道:“拿舆图来!” 片刻,一幅西域舆图就铺在了地上。 余先生颤巍巍地走上前去,趴在舆图上眯着眼睛一番寻找,最后犹豫着伸出一根枯朽的手指在翰海旁点了点,“如果老奴猜的不错,就在这里。” “这里?”云越不解道:“这是戈壁荒漠啊。” 千里无人烟,魏瑄怎么会去那里。 余先生抬起浑浊的双眼,遥望着远方道:“瀚海戈壁深处就是海溟城,是大夏国的旧都所在。” 萧暥心中一紧,难道说魏瑄被苍炎掳到海溟城去了? “海溟城不是在百年前就已经被疯王烧毁了吗?”云越问。 余先生道:“海溟城乃是由沧岚山运来的巨石铸成,当年朔王一把火烧毁的只是木质的雕栏宫室。” 萧暥明白了,烧掉的都是软装,石筑的大殿城墙应该是无法烧毁的。 他低头看向舆图,眉头随之微微蹙起。 海溟城距离沧州一千余里,前往海溟城还要经过卑陆国、西夜国、浩罕等国,现在这几个国家都已经被风长离所控制,很可能有苍炎或者熊豹营驻扎,军队无法通行。 除非是一国一国打过去。 但萧暥此时又不能调动大军去攻打。 沧州城刚经历战火,羽林军所剩无几,他还要留下足够的军队修缮城防守护沧州。 “云越,挑选两百锐士,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随我出发!” 两百人?云越一怔。 “对,扮做商队,经过西夜、浩罕等国,找到海溟城,潜入敌后,救回陛下!”萧暥果断道。 这任务就相当于解救人质,人多未必有用,反倒容易暴露行迹,搞不好对方狗急跳墙了还会撕票。 不如组织一支精悍的特种小部队,潜入对方老巢,救出人质! 如此,大军还能留在沧州城驻守。 但还有个问题,西去茫茫戈壁荒漠,千里无人烟,极易迷路。需要一个熟悉西域地理的向导。 这时,余先生躬身上前道:“将军此举魄力非凡,老奴愿为向导。” 萧暥点头,如此就剩下最后一件事了,阿迦罗。 阿迦罗属下的三万北狄勇士就驻扎在沧州附近,他率军远去戈壁,如果阿迦罗趁他不在的时候攻打沧州……不可不防。 *** 北狄大帐 左大都尉乌提若道:“大单于,我们不如趁羽林军新败,沧州城被毁之际,起大军一举拿下沧州,生擒萧暥,夺回王庭!” 生擒萧暥,夺取王庭?阿迦罗心中一动。他不是没想过。 如今魏西陵率军远去陇上郡,沧州城中的羽林军新败,城墙也尚在修缮之际,若出动大军,很有可能一举拿下沧州。 可是这样做,他和萧暥之间那点一戳即破的塑料情谊就荡然无存了,而且,他了解那狐狸的性子,若是被擒,萧暥就算搅得他北狄天翻地覆,也不会就范。 更何况,他若此时进攻沧州很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这不是他的做派。再退一步说,萧暥那么狡猾,未必没有防备。 凝眉思虑再三,他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既然是盟军,趁人之危是为不义。” “大单于,狼和羚羊是天生的敌人,怎么可能成为盟友,即使联盟也是暂时的,一旦共同的敌人消失,是狼就要龇出獠牙,是羚羊就要露出尖角了,对敌人没有必要仁义!”乌提若说完看向朝戈。 朝戈点头,“大单于,你想想,如果你是萧暥的处境,萧暥会不会跟你讲仁义?” 阿迦罗心中一沉,朝戈说的没错,如果换位而处,萧暥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大单于,你忘了吗?是谁让你兄弟相杀,父子相残的,又是谁递的刀子?!”乌提若道。 阿迦罗握拳的手骨骼咯咯一响,“但他是我妻子!” 这话一出大帐中顿时安静下来,乌提若和朝戈相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阿迦罗深吸一口气道:“你们容我想想。” 就在这时,帐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大单于,营外有雍军使者前来!” “大单于,不要再想了,等到风长离兵败,萧暥的剑就要指向你了啊!”乌提若焦急道,“依我看一不做二不休,斩了使者,立即发兵攻城!” “不可!”阿迦罗断然道, “那我带兵埋伏在大帐周围,以防不测!” 阿迦罗看了他一眼,“去吧。” 然后大手一挥:“有请雍军使者。” 片刻后,云越带着两名随行的锐士昂然进帐。 一见大帐中紧张的气氛,云越挑眉道:“末将就三个人,大单于如此严阵以待,实在太看得起末将了。” 阿迦罗沉色,挥手退了伏兵。 云越是萧暥的亲信,能派云越前来,说明萧暥对自己没有戒心。 “云副将前来何事?”他问。 “联军主帅请大单于前往城中议事。”云越道。 “大单于,不能去!”朝戈不假思索道。 帐中诸人也纷纷道:“大单于,此行有诈,不能去!” 云越淡淡扫视了他们一圈,道:“既是联军,大单于理应听从主帅的安排。难道北狄大单于说的话不算数?” “那么萧将军为何不来我北狄大帐中议事?”朝戈反问道。 云越挑起细眉,掏出手帕捂着鼻子,轻轻咳了声,“这里通风不好。” 什么意思?帐中北狄诸将都不明就里。只有阿迦罗脸顿时黑了,这是嫌他们有体味! 云越冷笑一声,又道:“末将都敢只身前来,大单于若是害怕了不敢去的话,末将如实回禀主公便是。” 说罢转身就要走。 “等等。”阿迦罗腾地站起身。 “大单于还有什么要末将转达的?” “本单于赴约。”阿迦罗道。 “大单于,不能去,只恐有诈!” 阿迦罗一字一句道:“我信我妻。” 云越闻言脸色一变:“你乱说什么?” 阿迦罗爽朗道:“他是我在月神庙,在大祭司的祝福下迎娶的阏氏,身为副将,你不知道?” 云越脸色铁青,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 “云副将。”身后的锐士小声提醒,“主公还在等着。” 云越咬了咬薄唇,转身一延手:“大单于,请!” *** 沧州城,郡府大堂 萧暥没想到阿迦罗会单刀赴会,连一个随从都没带,倒是有几分佩服他的胆量。 如果这时候,他要扣留阿迦罗只是一句话的事,但是朝戈等人还手握重兵驻扎城外,他若对阿迦罗动手,彼方必会攻城,他也不能妄动。 “大单于,本帅今日请你来是得到一个重要的军情,你我既是联军,理当告知。” 阿迦罗豪爽道:“有何军情?” “我知道风长离的主力在哪里了。” 阿迦罗目光凝起:“何处?” 萧暥走到舆图前,抬指点了点,“此处。” 阿迦罗眉头隆起:“我知道这里,这片荒漠在瀚海深处,是被神遗弃的地方。闯入之人都出不来。”
673 首页 上一页 643 644 645 646 647 6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