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瑄心想:那只小怪可不一样。有时候他觉得这只小怪简直比人还像人。 告别无相后,魏瑄立即去了一趟祈愿殿。 那里的祈愿台上常年用金玉珠宝供奉神明和祖先。魏瑄悄悄地‘借走’了一些金灿灿圆滚滚的东西。他记得那小妖怪就好这口。 他并没有进萧暥的府邸,而是轻轻跃上了院墙,他跟着黑猫学了一身轻捷无比高来高去的本事,他把拿来的金玉珠子搁置在屋脊的瓦片间。然后耐心等这只小怪出现。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他眼睛都盯得酸了,那只灰毛小怪才慢悠悠地沿着屋脊溜过来。 苏苏眯着一双宝石似的眼睛,盯着那堆金灿灿的东西看了一会儿。 魏瑄微笑着道:“苏苏,这些都给你了。” 那小猫歪了歪秃兮兮的脑袋,嗅了嗅。不屑地伸了个懒腰就要走。 魏瑄一懵。什么?都不喜欢? 他想了想,这小怪的藏宝洞了多得是这样金灿灿的东西,所以这东西它不缺? 那它还想要啥? 魏瑄一咬牙,“苏苏,等我一会儿。” 然后他翻身出了院墙。 挑灯巷是一条很窄的巷子,里面都是各类五花八门的铺子,巷口有一家画本铺子。 魏瑄穿着内侍的衣裳走了进去。 这掌柜的一看是宫里来的,赶紧笑着招呼:“这位小公公,想要买什么册子?” 魏瑄尴尬了一下,有点难以启齿,“有没有那种……册子?” 那掌柜的愣了下,狐疑地看着他,这个面目俊秀的少年,还是个公公,难不成……还想要那一类画本? 现在的公公私底下都如此放得开了? 但是既然人家给钱,他也没有不收的道理,于是立即赔上笑脸把魏瑄带到了里头的一层柜子。 这里的画本论质地感觉都是便宜货物,跟萧暥书房里的那几本不能相比。魏瑄装作镇定地打开一看,画工也糙了很多。 想到那只猫可不是一般地挑剔,于是问:“还有更好的吗?贵一点没关系。” 那掌柜的一寻思,肯定是宫里头有身份的人要的了,差遣这小公公出来买,这可是大客户。 于是悄咪咪地对他说:“还有几本,都是压箱底的,给公公拿来看看?” 一边还寻思着,难不成是这桓帝成了鳏夫,又没有世家大族敢再嫁女儿进宫了,憋久了想要翻翻册子?这可不能怠慢啊…… 魏瑄跟着他来到了楼上,那掌柜的神秘兮兮地端出了个匣子,里面有几本册子,确实装帧精良,魏瑄前面也翻了不少画本了,有心理准备,就随便翻开一本,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桃子,粉嫩粉嫩的。 他赶紧扔下书,“不是这种!” 掌柜的眨着绿豆小眼睛,好奇道,“喔……陛下不是想要这种吗?” 坊间流传这皇帝身边没有妃嫔皇后,桓帝大概也许已经有些特殊偏好了…… 最后,在掌柜奇异的注视下,魏瑄在楼下随便挑了两本,红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铺子。 为什么他要为一只猫买这种东西? 片刻后,魏瑄坐在一处屋檐上,苏苏惬意地趴在他怀里,伸着秃兮兮的小脑袋,两只一蓝一紫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魏瑄手里的画本。
第58章 谋事 秦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一见到他进屋,立即上前道:“彦昭,北宫达发兵了。” 萧暥眉心微微一跳。 秦羽带来了一封雍北前线的军报,军报外封上插着三根赤翎羽,说明情况十万火急! 萧暥立即拆开一看。 北宫达派大将左袭为先锋进攻高唐、博昌、曲河三城,自己率中军朝长广郡出发。 萧暥眼色微凝,这布局简直和梦中所见如出一辙。让他恍然间有点分不清梦境或者说回忆和现实。 但转念一想,也可能是北宫达从幽州进攻雍州,这是最便捷最有利的途径。 秦羽眉头深蹙:“这秋狩结束才不过十天,这北宫达为何会忽然出兵?” 萧暥一拂衣摆坐下,道:“大概是因为我割了北宫皓的头发。” “你什么?”秦羽错愕。 “我割了北宫皓的头发。” 秦羽惊诧,“为何?” 他虽然知道萧暥这乖邪果决的个性,想做就做了,但也不是不讲道理。萧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萧暥道:“大哥还记得晋王遇险之事吗?乃北宫皓唆使钱熹以及东瀛人古川所为,谋害皇子死罪,他还差一个月未成年,所以割发代首。” 秦羽恍然:“难怪秋狩结束的宴饮上,北宫皓没有来,原来是……” “大哥,是我惹麻烦了,甘愿受罚。” 秦羽叹了口气:“你判得又没错。谋害皇子死罪,你已经轻判他了。再说这北宫达狼子野心,觊觎这三城之地许久,就算是不为这事儿,他早晚也会找其他借口出兵的。” 然后他又观察着萧暥的气色道,“我打算明日帅军北上,这大梁城的防务要交给你了。你最近身体如何?” “回京休息了那么多天,已经无恙了。”萧暥违心地说。 秦羽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萧暥道:“大哥,此去长广城以固守为主,天气已经入冬,再过一个月多便是除夕,界时大哥再拖他一拖,除夕将至,军无战心,大哥再让军中能乐者,吹奏幽州的菖笛……” 他这是模仿韩信的四面楚歌。 秦羽听得频频点头:“北宫达远来疲惫,若初战不捷,士气必然低弱,陷入两相消耗,等到除夕将至,菖笛声起,必然军无战心。我再帅军出城袭之,北宫达必然溃退北遁。” 送走秦羽后,萧暥在厅堂里坐了一会儿凝眉细思。 其实他如何不知道,以北宫达好大喜功、极要面子的个性。此番他低调惩处了北宫皓,虽然表面上保全了北宫达的面子,但北宫达怎么甘心就吃了这么个暗亏?必然会找他的麻烦,出这口气。 既然为出气而来,如果一开始占不到便宜,锐气一挫,进入拉锯后,都不需要等到除夕,这北宫达发现无利可图,说不定还要折上面子,自己都退兵了。 说白了,这一战威吓和秀肌肉的成分更多一点。不足为患。 但其实他还有个想法,没有告诉秦羽,因为他这心思有点阴诡。 秦羽单知道他是为了魏瑄惩处的北宫皓,其实并不完全是。 萧暥是看过书的,不管何琰这支笔怎么添油加醋,这五年后原主和北宫达会有一战应该是免不了的。 所以他现在赚钱建兵工厂积极备战,不仅防的是阿迦罗的草原骑兵,也是要防北宫达。一个是东北的雪地熊,一个是西北的草原狼。都不是善茬。 好在曹满被他稳住了,所以西北前线,他和阿迦罗之间还隔着曹满这倒屏障。 但是东北却是和北宫达短兵相接的。 北宫达实力雄厚,当年即使是原主与他对敌都是险胜。 所以,他要早做准备。 他看书的时候就知道北宫达喜爱小妾生的幼子如意,不喜欢北宫皓,一直存着废长立幼的心思。而这一次秋狩也验证了这个推测,北宫达因为幼子生病,竟然无心参加秋狩,派北宫皓来撑个场子。 萧暥推断,其实这也是北宫达有心试探北宫皓,看看这个长子能不能独当一面。 所以萧暥割了北宫皓的头发,放他灰头土脸地回去,就是给北宫达看的。虽然有一定的风险,就是很有可能会激怒北宫达起兵。 但同时也会让北宫达确信,这个长子不堪大用,坚定了他废长立幼之心。 废长立幼,是至乱之源。萧暥这暗暗一搅和,北宫家嫡庶之间的内斗指日可待。 尤其是如果这一战,北宫达大费周章率领大军来出气,最后若无法取胜,又憋了一口气回去,回头一想,全是北宫皓这不争气的小子惹出来的,这肚子里满腔怨怒必然又要撒在北宫皓身上,看这个长子就更不顺眼了。 所以秦羽这一仗,并不求全胜,而是要把北宫达拖垮,把他的耐心磨完,让他憋着一肚子邪火回去,这北宫家今年的除夕,怕是要鸡飞狗跳一阵了。 不过这段时间秦羽在前线,安定大梁的重任就压在他肩上了,更何况,他还要保障后勤军需的供给,以及营造尚元城,准备来年开春的安阳城练兵。 想到这里,他道,“曹璋,准备一下,跟我去宝琼阁。” 昨天在雅集上,萧暥就已经约好了几位朱璧居的匠作大师讨论尚元城的建造事宜。此刻趁着云越还在睡觉,他悄悄唤上曹璋出门去了。 这谈论生意不是打仗,他不能带着云越,这孩子见不得他吃半点亏,上一回云峰茶庄的齐掌柜就是摸了他的手背一下,若不是自己阻止,这云越就要当然把那咸猪手剁下来了。 容绪的品味一如既往地低调奢华,萧暥去过几次,都没有发现这宝琼阁原来有这么一处风水宝地。 入口处回廊古朴,丝毫不起眼,打开雅间的雕花门,才方觉里面装饰地犹如龙宫宝殿,居然和桃花渡的望鹄楼有那么几分神似。 容绪早就到了,正在和三位匠作大师喝茶,那几个人昨天雅集的时候就介绍过。 几位大师傅看到他模样有些改变,倒是也没有太吃惊,看来容绪提前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更何况参加雅集化妆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萧暥刚进去,容绪便迎上来,颇为优雅礼让替他接过披风后,尤为自然地一只手若即若离托着他的腰。 萧暥也习惯了他这对待姑娘的体贴行止,但还是不动声色偏开了点。 他今日带来了自己草绘的尚元城建造方案,正想和几位大匠商讨一下,如果可行,尽早开工建造。于是他径直往里走去。 不料容绪却忽而揽过他的手臂,温声道,“不急。” 然后他贴近几分,低声附耳,“昨晚没有回府?” 萧暥脚步一滞。 容绪怎么知道他没回家,还……跟踪尾随? 萧暥侧过脸,微微睁大眼睛看向他。 容绪蹙眉凝视那隽妙的双眼,皱紧的眉心才略舒展,坏笑了下道,“想知道我怎么猜到的?” 他靠了上来,贴着他后背,鼻尖凑近他脖颈领口,“因为你身上的气息。” 萧暥顿时明白了,他在谢映之府上住了一晚,衣衫上自然也沾染上那清幽玄淡的香气。 但是那香气那么幽淡,这容绪是狗鼻子吗? 而且他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感觉是在诘问他为何夜不归宿? 容绪虽然微笑着,眼色却很阴沉,不知是不是错觉,萧暥感觉他笑中带刀,隐藏地极好的愠怒。 容绪这个人身份神秘,看起来放浪不羁,但其实萧暥注意到了,这人的能量很大,超乎他想象的大。现在他的处境内外交困,在商场圈子里也羽翼未丰,还是要倚仗容绪。最好不要让他感到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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