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料到他不会认账,淡声道,“带上来。” 帐门掀开,一个军士将一个双手捆绑住的人推了进来。 那是个精瘦的小个子,乍一看像一只猴子。 北宫皓脸霎时就青了。 此人是东瀛人,叫做古川,修忍术手法极快,又精通江湖门道,原本北宫皓带着他是想如果比赛不顺利,老爹这里不好交差,让他用神出鬼没的手段来作弊。 古川的一只手绑着纱布。不用说就是那日拿镜子的那只手。 “此人已承认是他偷走晋王的竹马。”萧暥不动声色,把他的罪名坐实了,隐晦道:“世子帐下果真多能人异士。” 北宫皓暗暗咬紧牙,负隅顽抗:“萧将军,你是要治我的罪吗?” “是,谋害皇子,按照大雍律令,斩立决。” “我没有要谋害他!”北宫皓顿时拔高声音道。 他的情绪有点不稳,“我不过作弄他一下,我怎么会想到他那么大一个人还把一只竹马当做宝贝,我怎么会料到他会愚蠢地冲进着火的山林中去!我就是逗他玩玩,谁料他是个傻子!” “逗他?难道不是因为你输给他了,心存嫉恨。”萧暥道 “我嫉妒他?”北宫皓突然抽搐地干笑了声,阴阳怪气道:“我堂堂北宫家嫡长子,怎么会嫉妒他这种小竖子,你知道他母亲是什么货色?” 魏瑄的生母? 萧暥一愣。 在看书的时候,萧暥就觉得很奇怪,武帝的母亲来历不详。但就算是宫女,也至少写一笔啊。 “因为那女人是番妃,所以他身上流着蛮夷妖女的血。” 魏瑄在帐外顿时石化了,整个人如被冰霜。 母亲是蛮夷……妖女…… “你怎么知道?”萧暥淡淡问。 “北宫家的燕回阁什么消息不知道,这事儿,你回去翻一翻大内的宫廷秘档,也能查到。” 萧暥淡然道,“不必了,蛮夷又如何,同样为人,哪来尊卑优劣之说。” 闻言北宫皓的吊梢眼顿时瞪地像死鱼眼珠,惊愕道:“萧将军,你还真和原来大不相同了,我记得你以前极其憎恶蛮夷。” 萧暥一诧,赶紧闭嘴,还好北宫皓这个智商应该不会发现什么。 魏瑄在外听着,心瞬间坠到了冰窟。 云越见他苍白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出血来,道:“殿下还是回去吧。” 魏瑄神色恍惚,转过身刚要走,就听到帐内传来萧暥清冷的声音。 “无论他母亲是何人,晋王都是大雍的皇子,在我眼中没有区别。” 魏瑄的肩膀剧烈一颤。 萧暥手按剑柄,“所以北宫世子,还是考虑一下你谋害皇子的罪吧。” 北宫皓听到要治罪他,顿时歇斯底里:“他算什么王子,用卑贱的血统来玷污大雍的皇室!萧暥,你为这么个小竖子来治罪我,这可不明智啊,我父亲绝对不会……”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一道锋锐的冷风刮过头顶,他只觉得脑门一凉,就吓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半空中一大摞头发徐徐飘落。 北宫皓这才反应过来,一摸头顶,冠帽已经不在了,头发被削去了一大片。 他顿时愕然,心胆俱裂! 以前只知道萧暥的箭术天下第一,却没料到剑法如此凌厉。 “萧暥,你……你割我头发!”北宫皓捂着头顶仓皇道。 萧暥收剑入鞘,道:“谋害皇子死罪,今日割发代首,不是我怕你父亲,而是因为你还未成人。” 北宫皓瘫坐在地上,浑身战栗,面如土色。 “你可以走了。” 北宫皓这才颤巍巍站起来,抹了一把被惊吓出的涕泪,气急败坏地冲出帐门。 云越打趣道:“世子,怎么了?被欺负了?” 北宫皓憋得满脸通红,头发少了一大截,像一只秃了毛的公鸡,非常滑稽。 魏瑄默默退到云越身后,他倒不是怕北宫皓,他是不想再给萧暥添麻烦。 这个人救他护他,还替他出头,不惜得罪北宫家。心中顿时万种滋味涌了上来。 云越见他眼眶又发红,真是没辙了,道:“殿下,回去吧,主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这边帐里,萧暥静静喝了口茶,他确实还有一件棘手的事。 其实北宫皓顶多算一个跳梁小丑,不小心闹出了大乱子,这不过是个意外,但另一件事却是蓄谋已久,刺杀阿迦罗的人到底是谁指派的? 魏西陵的判断一向准确。那么谋害阿迦罗是假,把黑锅扣到他头上,引起北狄进兵中原才是目的。 偏偏还选在这个他刚剿灭郑国舅兵变,人心不稳的时候,居心叵测啊。 而且…… 他这黑锅……好像还没有摘除吧。 虽然阿迦罗没死,可是他下药,软禁,又带兵去猎场抓人。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啊! 一想到这里,萧暥的脑壳就有点疼。 阿迦罗这里,必须去解释一下。 但是,解释有用吗? 他的手无意识地触了下脖颈上的咬痕,疼—— 咬那么狠,恨他很深啊。
第28章 谈判 怎么和阿迦罗解释? 萧暥觉得不能空着手去,没诚意。 想想他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下药,禁赛,软禁,抓人…… 怎么也得带点慰问品吧? 送什么礼物是个问题。 古人一般送什么? ……美女珍宝? 美女就算了,珍宝么……萧暥手头一下子也没有。 除了桓帝御赐的那件绣着金丝嵌满珍珠宝石的大红锦袍。 ……阿迦罗应该不好这口吧? 伤脑筋,他连阿迦罗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投其所好?怎么刷好感啊?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云越掀开帐门进来,手中捧着什么东西,看起来还蛮大件,用锦缎严严实实包裹着。 “这啥呀?”萧暥问。 “陛下赐的宝雕弓金翎箭。” 什么?雕弓金箭! 萧暥顿时想起来了,这会儿正是秋狩的闭幕仪式,秋狩的魁首的最高荣誉就是天子御赐的雕弓金箭。 可是他连狩猎都没参加,这东西怎么跑他这里来了? 照理这次秋狩以综合实力排名,魏西陵第一,秦羽紧随其后,曹满第三,小魏瑄只有十三岁,居然也拿到了第六名,非常不错了。 按照惯例,秋狩魁首将由天子钦赐雕弓金箭。 可魏西陵不仅不接受雕弓金箭,连天子的赏赐也不要,撇下一句,萧暥没有参赛,胜之不武,走了。 全场哗然。 但赐出去的东西又不能收回来,桓帝就把雕弓金箭给了位列第二的秦羽。秦羽把这送给了他。 结果这东西转个圈还是到了他手里。 云越钦佩道:“魏将军是真豪杰!” 萧暥切了声,心道魏西陵这个死傲娇,连天子的面子都不给。 其实雕弓金箭原主已经很多了,往年秋狩魁首都被这货包揽了,他正想让云越收起来,忽然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 ……这阿迦罗拼死拼活要参加比赛不就是为了魁首吗?魁首不就是得到雕弓金箭吗? 他不如干脆把这雕弓金箭送给阿迦罗,这诚意够满满了吧? 于是他让云越把雕弓金箭原封不动挂起来,然后找了个差事把他支开了。 接着他对门外的亲卫道:“让程牧来一趟。” 既然要去北狄大营谈判,翻译总是要带的。但云家小公子脑子里太多非主流想法,他真有点怕了。不如带个大老粗,心里踏实。 考虑到阿迦罗对他满满的敌意,他还挑选了六名虎贲锐士跟着他。他不想再被咬了。 为防万一,他还在袖子里藏了把柳叶小刀。 *** *** 北狄大帐里,阿迦罗正和几个部落首领在喝酒。喝闷酒。 他浓眉紧锁,面色沉郁,一个首领试图劝慰他什么,他也没睬,一口干尽了杯中酒,狠狠抹了把嘴,抬头就看到了萧暥。 萧暥一身肃杀的黑衣,病容清寒,但一双眼睛却蕴秀含媚,夭矫非凡。光看一眼就让他顿时魂飞天外。 三日不见,思之如狂。 他扔下酒杯霍地站起身,几步上前。程牧立即拔出宝剑抵在他胸口。 见状帐中的北狄武士也纷纷拔刀,立即和萧暥身后的虎贲锐士对峙上了。 气氛剑拔弩张。 萧暥镇定道:“世子,我是来讲和的。” 阿迦罗双眼紧盯着他,瞳孔都竖了起来。胸口抵着程牧的剑尖步步逼近,好像那就是根竹签子。 萧暥暗中叫苦,三天不见,他原以为阿迦罗对自己有再大的怨气,也该冷静下来了吧? 怎么好像……变本加厉了? 眼看程牧的剑就要切入阿迦罗厚实的胸膛,萧暥喝道:“程牧,你退下。” 在这里伤了阿迦罗是不明智的。 程牧正要收剑,忽然剑刃被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擒住,他抽了一下,竟纹丝不动。 只见阿迦罗赤手抓白刃,锋利的剑刃切入手掌浑然不觉,顿时鲜血淋漓。 萧暥震诧,这又是什么操作?自残碰瓷吗? 帐中的北狄人一见到血,都嗷嗷叫起来。 程牧脸色有点青,忽然阿迦罗手一松,放开了他的剑,然后他弯腰从胡桌上拿起一杯酒,把血滴进了酒中。 他把杯子举到萧暥面前:“你想跟我谈?” 萧暥一诧。什么意思?让他喝? 难道这些蛮人要谈判,必须先茹毛饮血? 萧暥有点抽筋。这是人血啊…… 还是说……不喝就不能谈? 他深吸一口气,把酒杯举到唇边,屏住呼吸,一口干尽。 “将军!”程牧叫道。 阿迦罗眯起眼睛,着迷地盯着那沾了酒后温濡柔软的唇看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道:“萧将军,想说什么?” 终于,可以谈了吗…… 萧暥忍着胃部的不适,一边凉凉地想着有什么病是通过血液传播的啊?一边快速地把他准备好的一套解释说了一遍。 为什么下药,为什么软禁北狄使团,为什么去猎场抓人……核心思想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你呀! 阿迦罗很耐心地听完程牧的翻译。然后他用生硬的中原话对萧暥道:“其实你不用解释,你做了什么,根本不重要。” 什么?不重要? 特么的既然不重要,那你还咬我? 接着阿迦罗说了句什么,他身后的北狄人一下子哗啦地收了刀。全退了出去。 咦?这什么意思?打算和解了?这么说……他的解释还是起作用了? 萧暥当然也不能示弱,将佩剑扔给程牧,让他带领所有虎贲锐士也全部退出帐外候命。
673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