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加之他母亲在他满月后便早逝了,他之生日与母亲祭日,实在太过接近,也是不能大肆庆祝。 也因此,每年这天,他们也只在家里摆下家宴,只晚上自家人一起吃个饭就罢了,而且从不邀请外人的。 这既是让独孤珩尽孝,也是全了王导和王敦对他母亲,自己的长姐的哀思之情。 以前都是这样,可今年,却有些不同,因为独孤珩就快要出远门了,所以这个生日,自然不同。 加之如今他是二皇子司马裒的少傅,所以今年也请了对方来家里赴宴,司马裒也应邀而来,并给他带了礼物,不止有他自己送的,还有皇帝司马睿托他送来的。 往年,每逢独孤珩过生日,皇帝司马睿也总要送礼物过来,今年当然也不例外,唯一的区别就是,今年这份礼物,是托司马裒带来的,也算是拉进两个孩子之间的距离,使其更加亲近的手段。 而这一天,韩琦也得到允许,可以休息,不接受训练,而是一直陪着独孤珩。 因着独孤珩晚上看不见,所以一般在这天,家里的宴席都会早些举行,加之今年特别邀请了司马裒,所以更是提前了一些。 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一祝福庆祝过后,便送走了客人,王导带着独孤珩和王羲之进了书房,而韩琦则是跟着王敦离开,去了别的房间,可见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不同的。 彼时,天色渐晚,但太阳还未全部下落,橘黄色余晖洒落在房间里,与那点起的烛火交相辉映,在地上映出明明暗暗的影子。 王导将他们两个带到书房内室,随即相对而坐,与之说起话来。 “我记得羲之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现在一转眼的功夫,都这么大了。” “还有珩儿,于襁褓中就跟在我身边,现下也是风姿俊逸的少年郎君了,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王导看着眼前身姿挺拔,容貌俊秀的自家孩子,一时感叹了几句。 “可不是?过了今天,我就又长大一岁了,舅舅可不能再把我当小孩子对待了,”独孤珩也陪着他说笑。 “我便是想象小时候那样把你抱起来哄哄,现在啊,也是有心无力喽,真是岁月不饶人,你们长大了,我也老了啊,”王导缓缓摇了摇头,颇有些感慨。 “舅舅才不老呢,舅舅可是我们大晋的中流砥柱,公卿大臣中以美仪容着称的,又怎么会老?只能说是越来越有魅力了,”独孤珩这么想,也是这么说。 “兄长说的没错,叔父就是这般才貌双全的,”一旁的王羲之也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附和道。 “你们两个啊,”王导指了指他们,笑而不语,对此不再说什么了。 因为他心知两个孩子就是这样想的,当然了,他也认为自己确实如此,但听着孩子们如此夸赞崇拜,心里自然也是喜悦的很。 “好了,不提这些了,说点正事,”寒暄过了,王导话头一转,一脸正色道。 “过几天你们就要随二殿下一起启程前往会稽了,此行一去,出门在外,到底不比在我跟前,要多注意安全,还有学业也不能落下,需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羲之,说的就是你,可不能因为即将还家了,就懈怠对书法的练习,”王导特地点了一下对方。 “放心吧,叔父,我心里有数呢,更何况还有兄长在旁督促,我不会落下学业的,”王羲之信誓旦旦的保证。 “最好是那样,不然我可就要心疼死了,”王导故作姿态,叹了一口气。 “这是为何啊?”王羲之和独孤珩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有些茫然。 “因为我打算把‘尚书宣示贴’的真迹给你带去,也好时刻提醒你不要荒废学业,但如果你不想要的话……” “要!我要!谁说我不想要的?”一听这个,王羲之都等不及他说完,立刻连声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发誓,如果叔父肯把‘尚书宣示贴’的真迹给我的话,那我绝对每天都认真练习,绝不懈怠,势必不会辜负叔父的期待!” 他生怕对方反悔,当下便举手发誓,颇有些迫不及待在其中。 “既然你这么心诚,那我就忍痛割爱吧,不过你可要好好保存‘尚书宣示贴’啊。” “这可是真迹,真迹,”王导一连强调了两遍,“想当年……” “想当年,衣冠南渡的时候,别的什么贵重家私舅舅都没在意,就把这个小心的缝在衣服里带了过来,这可是舅舅最喜欢的书法帖子,还是前朝着名书法家的得意之作,羲之,你可要仔细保护呢。” 不等他说完,独孤珩就替他接了下去,实在是从小到大,他听王导唠叨过太多次这故事了,但也能看出对方确实十分珍爱这张字帖的,所以他也嘱咐了王羲之一句。 “放心吧,我肯定把它保护的严严实实的,”王羲之也连连点头答应。 “所以,叔父,好叔父,你就给了我吧,”话到此处,他朝他伸出了双手,讨好的笑了笑,眼眸里尽是期待和盼望。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真是的,”王导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嫌弃,但还是遵守承诺,把装在锦盒中的真迹给了对方。 王羲之当即便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立时便坐不住了,起身站起,兴奋的抱着盒子又蹦又跳,简直高兴极了。 “行了,要疯到隔壁房间去疯,我跟你兄长还有话要说呢,”王导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那我就不打扰叔父和兄长了,”王羲之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反而快速行了一礼,随即抱着盒子兴冲冲的跑到隔壁去了。 而房间里此时,便也只剩下了王导和独孤珩两人。
第31章 一举两得 书房里,现在只余王导和独孤珩两人,自是有事要讲,而现在最重要的,自然是不久后独孤珩即将前往会稽的事。 “……其他的也就罢了,只还有几样我还要再跟你说说。” “会稽那边的口味偏咸鲜,你却素来爱吃甜的,尤其是各种糕点,此行一去,不免会有些不适应,我想着不如多带几个厨子,何时想吃菜或者点心了,让他们做来就是。” “还有,会稽虽是沿海重镇,繁华热闹,但毕竟临水,河流众多,湿气重,天气也多变,各种衣物也要带上些。” “对了,你喜欢的古琴,用的顺手的笔墨,也要带上……” 王导一说起来就没完了,恨不能将方方面面都嘱咐的不能再嘱咐,仔细的不能再仔细,就差快自己也跟过去了。 见他如此絮叨,独孤珩却并不感到厌烦,而是满满的都是关切,便一直听着,不时跟他响应自己准备的如何了,几乎把自己关心的方面提了个遍,王导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珩儿,真的都准备妥当了吗?”但末了,他还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舅舅放心吧,”独孤珩点头再次肯定。 “那就好,”王导松了一口气,“实在是你未曾离开过我身边,这头一次出远门就是几百里,我这心里也难免七上八下的。” “舅舅,我这次只是随阿裒一起去封地上任,又不是要上战场杀人,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再者,就像你说的,会稽离建康几百里呢,可羲之来的时候还那么小,他都不怕,那我怕什么呢?” “更何况,这次前去会稽,还有羲之的嫡亲兄长接应我们,舅舅你又跟余姚虞氏的家主互通了消息。” “这已然是准备的万分周全了,再不必如何担忧的,”独孤珩笑了笑,随即开口宽慰对方。 “我何尝不知这些?只是一想到过些日子你就离开我身边了,一时患得患失罢了,”王导感叹了一句。 “珩儿啊,”他朝他伸手,独孤珩也顺势任由他握住,“舅舅真是舍不得你啊,”他这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我也舍不得舅舅,舍不得家,但好男儿立于世间,也总该做一番事业出来,不能永远躲在家人的庇护之下,以后也该为家人提供庇护,”独孤珩心里亦是十分感动。 “而这两者若要转换,非亲力亲为,亲身体验不可,”他坚定自己的想法。 “好,珩儿这番话颇有志向,又有胆气,舅舅再没有什么可阻拦你的了,”王导闻言,虽然仍有不舍,但眼眸中的欣慰已然更多了。 “不,还有一样,”岂料独孤珩却摇了摇头,反手握紧他的手。 “是牵挂,无论将来我离家多远,做得何等事业,都不会忘记家人在这里,我必是要回来的,”他认真的许诺道。 “好,好啊,舅舅就知道,你最是有孝心的,”王导听到这儿,不由得拍了拍他的手背,神情很是动容,深觉自己没白疼他。 “只是此行一去,今年怕是不能到你母亲坟前祭拜了,”但想起长姐的祭日,王导又叹了一口气。 “是啊,按时辰来算,那日我也该到了会稽了,今年因事外出,不能面拜母亲,也着实是有些遗憾。” 独孤珩思及此处,亦是叹了一口气,但也实在有些无可奈何,行程已然定下,东西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今年只怕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即便出门在外,我也不会忘记要给母亲尽孝,那日必定如往年一般,素服雪衣,轻装简从,于临河处祭奠母亲,万望那潺潺流水能将我的思念带到她身边,”他如此打算着。 “也好,这样也算周全,至于祭拜当日,我与兄长亦会亲自前去,也告知你母亲你的孝心,”王导也点点头,算是赞同。 “对了,今日你生辰,陛下送的礼物可打开看了吗?”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之后,王导话头一转,突然提起了其他。 “看了,和往年一样,还是长命锁,不过这次不是金锁,也不是银锁,而是一个玉锁呢,”独孤珩点了点头,随即如实告知。 “陛下还真是爱送长命锁,从小到大,年年过生辰,他都送你这个,可见是对此物偏爱的紧啊。” 王导闻言,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忧虑,不过转瞬即逝,快的让人以为是错觉,言语间也并无任何不妥,响应说话也很正常,独孤珩也并未发现什么。 “其实我倒觉得挺好,比起那些个华而不实的礼物,这长命锁无论是寓意还是做工,都很合我的心意。” “陛下每每总是能送到我心坎儿里,哪怕从小到大收了这么多件,也没一个款式完全相同的,且件件都是精品,可见是下了心思的。”独孤珩甚至还挺喜欢这礼物,不免就为其说了几句好话。 “可不就是下了心思吗?”王导一语双关的感慨。 之所以有此一言,是因为他曾看过皇帝司马睿送来的每一个长命锁,那上面雕刻的图案和手法,他再熟悉不过,说的更明白些,这些个生辰礼物,不出意外,应该都是他的这位君主亲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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