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我们琅琊王氏和独孤家都是大晋首屈一指的世家领袖,但在会稽本地,我们两家的话,可未必有余姚虞氏有用啊。” “不提我们琅琊王氏的本家远离会稽,那里只有我们的分支,影响力不足,就说独孤家,也只有你一根独苗,对会稽的威慑与掌控,更是可有可无。” “更何况,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自然我们两家的影响力,在会稽,也就不如他家。” “不过也没什么大的妨碍,他家在会稽再怎么风光,也决计不敢冒犯我们两家的,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你到了那里与他家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王导把其中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细细讲给他听。 “原来是这样啊,”独孤珩若有所思,总算明白过来了。 “对了,说起家族分支,你们这次去会稽,大可以先去羲之家里,如今他的兄长,籍之,刚新婚不久,正赋闲在家,我本想着为他谋一个职位,要他去安成做太守。” “不过明年你们要到会稽,也需得有人接应,嗯,这样吧,将他的职位调一下,干脆就在会稽本地做官,也方便来日处理各种事务,你觉得怎么样?”王导挑了挑眉,询问他的看法。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羲之若是知道了,定然喜不自胜的,”他考虑的如此周全,独孤珩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这些日子一提到回家,他便高兴的什么似的,可见是想念的紧,”他还提到了王羲之的近来状态。 “唉,游子出门在外,哪有不想家的?”王导也理解。 “但我还是要多说两句,珩儿,此次前往会稽,你切记要督促羲之,不可荒废了学业,以致多年苦练付之东流啊,”他又提醒了一句。 “放心吧,舅舅,羲之虽爱贪玩,但大的事情上,是从来不犯胡涂的,他明白轻重缓急,也分得清孰是孰非。” 独孤珩却并不怎么担忧,因为他清楚自家表弟的秉性,并给予极高的肯定。 “那就好,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才是家族的未来,我不得不多嘱咐两句,珩儿,你可莫要嫌弃舅舅唠叨啊,”王导感叹了一声。 “怎么会的?舅舅的良苦用心,我和羲之都明白的,”独孤珩笑了笑,随之点头肯定对方的行为。 “那你可知道,这次你成为二殿下的少傅,对我们两个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吗?”王导随之切换了话题,一脸正色的询问着。 刚才已经过了温情脉脉的时刻,现下谈论的,就该是实打实的利益问题了。 “意味着,我们有了新的退路?”独孤珩思虑一瞬,就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不是退路,是选择,而且无论是现在这个选择,还是之前那个选择,其决定权都在我们自己手里,”王导却摇了摇头,随即纠正道。 “可这天下,难道不是……陛下说了算吗?”独孤珩有些迟疑,“将来的继承人是谁,不都该由陛下……一言以决之吗?” 他的心思还很单纯,如今说出这话,真的是天真中透着一丝愚蠢。 如果是别人敢这么跟王导说,百分百会得到鄙视,但现在是自家宝贝对他说,他却觉得这是赤子之心未泯,实在难能可贵。 “珩儿,对于当今陛下,你怎么看?”王导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了一句。 “他很好啊,陛下登基以来非常勤勉,解决了不少国家大事,是个好皇帝,而且他也待我很好,是个亲切的长辈,我很敬重他的,”独孤珩想了想后,随即告诉他自己最直观的感受。 “是吗?可一个好皇帝,一个好长辈,是撑不起整个国家的,他也没办法对每个人都像对你这样好。” “于国,除了陛下,还需要许多官员与之相互配合,才能维持国家的正常运转,于家,众多的子侄辈中,也只有你特别受他的偏爱,便是太子也要退后一席之地。” “所以说,无论是做皇帝,还是做长辈,陛下都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他总有许多情况要考虑,平常的小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将来君位交替的大事呢?” “而若真到了那一天,那么我们这些官员,尤其是支持他的官员们的想法,就非常重要了。” 王导仔仔细细的为他剖析这里面的弯弯绕,把每一个结都替他解开,就是要他明白一个道理。 这天下,不是皇帝一人之天下,而是他们世家和皇室共治的天下,且世家所占的比重还要比皇室大,甚至能左右王朝继承人的废立。 然而这样深刻且不能宣之于口的话,现在年轻的独孤珩还并不能彻底的理解,不过隐约间他也能摸到边界,知道自己的倚仗是什么,也知道该为什么而奋斗。 只是现下未经世事磨炼,他不能深刻的体会,故而听完王导这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后,稍有茫然。 不过王导也没有指望一下子就能把自家未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孩子,变成在朝堂上游刃有余的政治好手,毕竟,旁人说的再多,也不如自己亲身经历一遍。 有鉴于此,王导也不着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依旧尽心尽力的教导着对方,独孤珩呢,也认真跟他学。 很快,寒冷的冬月,就在这样枯燥且充实的日子中悄然流逝了。
第30章 谆谆教诲 在独孤珩跟随王导学习政治手段的时候,韩琦也并没有闲着,他在接受王敦对他的魔鬼训练。 当然,这是他主动提出的,也是王敦在那次独孤珩被掳之后,对他战力的不满而导致的。 只是相比于独孤珩学习的心术,韩琦现在所承受的,更多的是关于体术方面的,不止是与人对战,王敦还对他进行了颇为苛刻的耐寒,耐热,耐毒……等等的各种训练。 这本来是作为独孤家的家主的贴身暗卫应当掌控的各种技能。 但由于独孤珩的父亲早逝,而当年的独孤珩还是襁褓幼儿,自然没法接手这一切。 独孤家的各种兵法传承以及御下手段也因此全都落到了琅琊王氏手中,后者又对其加以改进,最后形成了更为全面,甚至称得上是阴毒狠辣的培养暗卫的一整套流程。 韩琦其实接触过这方面的训练,但以前没有如何折腾过他,除了是看在他年纪小,更重要的则是独孤珩实在离不开他,与他感情很好,又想着在他们的庇护下,无人敢伤害自家的心肝宝贝。 故而也就对韩琦作为贴身暗卫的种种技能,未曾苛求过。 但那次的雨夜独孤珩被掳的事件让王敦意识到,无论什么时候,都有那胆大包天,狗急跳墙的混账存在。 这些家伙是杀不尽,除不完的,那么最好的应对方法,也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只要自己这边实力足够,那么任什么妖风邪风,也休想动自家宝贝一根毫毛。 有鉴于此,在那之后,王敦除了私下里偷偷调集精锐,加强了自家孩子身边的守护力量之外,对韩琦这个独孤珩最亲近的侍卫,也决定恶补之前他作为独孤家的家主暗卫所有欠缺的技能。 他这边想着,韩琦那边也主动找上门要求训练自己,是的,对上次独孤珩陷入危险,然而他却救不了对方的那种无能为力,他实在是不能接受,也不许自己再有任何一次失职。 两人这么一个想训练,一个主动要求被训练,可不就是一拍即合吗? 再加上近来独孤珩忙着跟王导学习政治手段,熟悉各种世家大族的情况,而无暇顾及他,正好趁此机会也加强他的能力。 就这样,白天独孤珩用功的时候,韩琦也在接受训练,但晚上却又如常为之守夜,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王敦严令,不许他将这些堪称阴狠的训练手段说给独孤珩听,在他看来,暗卫存在的目的就是保护主人的安全,至于暗卫遭受过什么,无需让主人知道,这就叫尊卑有别。 而韩琦也不愿自己公子得知自己在学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是的,不只是接受各种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他还需要进一步学习辨认毒药,使用暗器,以及如何不动声色,悄无声息的除掉威胁家主的任何人……等等一系列完整的,作为合格暗卫应该掌握的技能。 而这其中,自然不乏一些世人不能接受的阴私下作的手段,但无论是王敦,还是韩琦,都不欲让这些东西被独孤珩所知。 他只要一心一意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好,至于别的什么明枪暗箭,现在的独孤珩,不必在意,如若可以,以后的他也最好不要知晓。 毕竟,一直开在阳光里的花,被所有人偏爱的花,就该永远积极向上,沐浴雨露和微风,带着幸福而温柔的笑着,至于那阴沟里的黑暗和侵染,则将被隔绝在外,使其不能伤害对方。 这一点,王敦和韩琦的立场是一致的,或者说,所有精心养护过独孤珩的人,都是同样的立场和想法。 也因此,不约而同的,他们就达成了一个默认的事实。 那就是,独孤珩虽然因为身份缘故,无法脱离波诡云翳的局势,可他们这些人,就要以对他的爱护为盾牌,隔绝所有不好的事情,让他置身风波里,但却游离在水火外,永远都是干干净净一身白。 这样的想法,几乎成了共识,而究其原因,也实在是因为他们太过心疼宠溺这个孩子了,不忍他受任何一丁点儿的伤害。 那么具体到细节中,就得有人替他承担那些痛苦,只是这些人,全都心甘情愿,甚至甘之若饴,而韩琦现在就是这种状况。 数个冬月以来,他拼了命的训练,似乎要把所有以前欠缺或者不熟的技能全都掌握住,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就这样,日子如水一般快速流逝了,冬去春来,过了年节,便来到了二月。 此时属于冬末春初,天气虽还有些凄冷,但已然有了青葱翠色,细嫩的草芽也开始从泥土中冒头。 偶尔暖和的日子,那地上白色的积雪也被融化,变做颗颗透明的晶莹露珠挂在草叶之上,微风拂过,轻轻颤动,像极了美人垂泪,让人生出数不尽的怜爱之情。 而独孤珩的生日,便是二月初二。 这是个顶顶好的日子,民谚中也有‘二月二,龙抬头’的说法。 这是说到了这一天,春季就要来临,万物即将复苏,人们已经可以开启春耕了。 加之此时天象中的苍龙七宿也开始运转上升,而二月二当日,正好是龙首角宿从地平在线冒头,故而民间便有了‘二月二,龙抬头’的说法。 因着与春耕和天象有关,所以就连历朝历代的君王都特别重视这一天,每每总要举行各种活动加以庆祝。 这习俗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的三皇五帝时期,可见其吉利和祥瑞。 独孤珩出生在这天,不可谓不说是顶顶好的了,但也因为是这天出生,家里从政的人员白日要参加各种国家祭典活动,也无法替他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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