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延喝道:“马有求生本能,偏你狄彪自寻死路!” 狄彪道:“我实在受不了胡人的鸟气!他爹的,老子的金银也敢抢,我就是叛了又如何?” 要等主公起来,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带着这小皇帝去绥地,当个大将军也算快活! 集齐军马了,再把皇帝拉下马,他也自封个皇帝当当! 一辈子在主公手下,得不到他的人,也得不到权势,那么多人压在他上头,哪能看到出头之路? 等他势力壮大,吞并各州,逼主公嫁给他当皇后,不比一直在主公手下当个臣子强? 荀延笑道:“狄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我今天就替陛下杀了你。” 狄彪道:“省省吧,就你!荀延,你现在跑还来得及,井水不犯河水,我也懒得去追你。” 荀延道:“别废话了,诸将听令,拿下叛贼首级,陛下万金重赏!” 荀延的军队和先锋部队汇合,赵异一方渐落败势。 狄彪突然闯进马车,把林笑却捉了出来。 他掐着林笑却的脖子道:“看好了,这是你们陛下的皇后,再追,我现在就杀了她!” 赵异喝道:“狄彪!你这狗贼,放他下来!” 禁卫军统领段琮也倏地惊心。 他给禁卫军使了个眼色,若有不对,先救美人。 狄彪抱着林笑却在马上,低声笑道:“陛下急什么,再这样下去,不止是你,我也得命丧此地!只是借借美人的名头,又不是要她的头。” 林笑却被钳制在怀里,暴雨打湿了他的脸颊,雨中林笑却睁不开眼,心道赵异无论到哪,看起来都像个傀儡。 双方的拼杀渐缓,对峙起来。 荀延道:“继续杀!不过一个美人,哪有陛下的江山重要,任何后果,我一力承担!” 狄彪喝道:“诸将可想好了,荀延作为军师最多受责罚,可你们人微言轻,到时候濮阳邵暴怒之下,性命或许无碍,升官发财可就别想了!” 林笑却挣扎了一下,狄彪低骂道:“动什么动,我的手可不听使唤,到时候真掐死了你,美人去了地府可别忘了惦记吾。” 荀延道:“狄彪,你要是杀了皇后,赵异可不会放过你。连逃亡都要带着的美人,你若杀了,赵异必容不得你!到时任你多少算盘,全盘落空!不过是吓唬诸将,投鼠忌器。诸将莫叫奸人蛊惑,杀狄彪者,封千户赏千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下着大雨天色昏暗大家又看不太清,刀剑人马混乱不堪,哪管什么美人只管往钱权冲去! 荀延更是拉弓就射,狄彪躲避不及又得护着林笑却,险些中箭。 狄彪骂道:“废物!” 顺手便将林笑却甩进了马车,赵异赶上来接着,两人摔作一团。 双方陷入混战,马车滚滚向前。 段琮趁势带着人马护送赵异,故意将狄彪留下殿后。 他也瞧出来了,荀延的主力朝狄彪而来,在双方的仇恨下,禁卫军护送着马车远去了。 狄彪损兵折将,最后将运金银的马车全部掀翻,大喝道:“金银珠宝在此,想要的来取!先到先得!” 荀延喝道:“杀了他们,金银一样是我们的!” 但是很多小兵被金银晃了眼,下着大雨担心被冲跑,竟真有下马捡金银的。 荀延那方精锐部队还好些,还能维持进攻!纪律不强的,连狄彪自己这方也有小兵心动。 狄彪顾不得其他,带着精锐趁乱逃离。 濮阳邵洗劫了诸多世家,狄彪叛逃也不忘偷运好几车。紧要关头全洒了,保命要紧! 金银嘛,进了绥地再抢不迟。 马车里,赵岑吓得急喘,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挪了个位置,见到一双突如其来的手,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原来是舒厢躲在这里。 他没有资格上赵异的马车,便蜷在运盔甲金银的马车内。 在箱子的角落里,他被惊醒后一直静静地躲着,听到了赵异所有的言语,眼里的不甘快要把自己烧光。 在林笑却被捉出去后,舒厢竟下意识的狂喜,不过一刹那后又免不得成了担忧。 赵异瞧见他,一脚就要把他踢下车。 舒厢连忙从盾牌后爬了出来,跪下道:“陛下,天意让奴才与贵人同乘一辆马车,天意让奴才活下来,您又何必急着取奴才的性命。” 赵异冷嘲道:“你倒命大。” 他想了一会儿,道:“到了绥地,你就自行离去。不要再跟着我们。” 赵异经此一难,仿佛懂了求生的艰难,懒得再跟舒厢拉扯,是死是活自己逃命去,别再扒拉他。 赵异又道:“这车内的金银你尽可取去,舒厢,好自为之吧。” 舒厢笑:“我一个奴才,拿着金银招摇过市,只怕活不过当晚。乱世之中,除了陛下身边,又哪里有活路。” 赵异笑:“没人逼你拿,你怎么跟个苍蝇似的,甩都甩不掉。看来只能将你杀了,一了百了。” 舒厢望向林笑却,问:“主子也是这么想的吗?” 林笑却静静回望,他看见的不是舒厢,而是一个腐烂的人,皮囊好好的,内里已经崩溃。 自卑自残自负,伤人伤己伤心。 林笑却道:“书香,你可以试着不做一个奴才。离开你厌恶的一切,去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舒厢笑:“说得倒轻巧。你一个人能活下去吗?你活不下去,却要求我独自活。你可以攀附那么多人,为何我不能。你也不过寄生虫罢了,却嫌弃我是苍蝇。” 林笑却道:“人活在这世上不是孤岛,互相有需求,无论情感还是利益,关系便得以建立。” 名利权势之外,人毕竟是人,血肉之躯,喜怒哀乐,会有情感上的需求。强势如濮阳邵,也希望有一个家。他恰好符合了濮阳邵对于妻子的想象,他呆在濮阳邵怀中,愿也好不愿也罢,终归是顺从地提供了一种想象,满足了濮阳邵情感上的需要。 舒厢看到的只有濮阳邵给出的利益:后位、珠宝、宠爱……所以觉得林笑却只是个寄生虫,竟敢获得那么多那么多,而他却一无所获。 舒厢既想成为林笑却,又怨恨林笑却,忍不住痴迷占有,暴虐破坏。到最后,仿佛只要林笑却从此消失,他的生活便可以好转了。 林笑却道:“书香,怨恨会毁了你。恶意是一把刀,杀害他人之前,自己先被撕裂。” 舒厢落泪道:“你讨厌我?” 林笑却摇头:“我不在意你。” 或许曾经有那么一点在意,城破那天,他听着书香在濮阳邵身下的动静,内疚有之不忍有之。 他曾经想过走近书香,他钦佩他旺盛的求生欲,也怜悯他的自轻自贱。 可最后,得到的是书香那一句“陛下下不了手,奴才来吧。奴才手轻,很快就能结束。” 那一刻,结束的不是林笑却的命根子,是那份曾经给出的善意。 人生这条河,只能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舒厢怒道:“你为什么不恨我!难道我卑贱得连恨都不配!” 林笑却垂下了眸,不再多言。 赵岑知他心里难过,捡起一颗珠子塞到了他手中。 林笑却攥着珠子,抬眸望,赵岑傻笑着:“这个漂亮。” 林笑却怔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含笑道:“嗯。” 舒厢仍在质问。 赵异道:“嚷嚷什么,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照照镜子。什么活不下去,你那么爱爬床,找个喜欢你的好好过日子不成?” “喜欢我的?”舒厢笑,“人人都厌我,弃我如敝履。” 马车内的争吵传到了马车外。一个小将突然敲响了车窗,他是见着舒厢爬到车里的人,他也见过舒厢的过去。 他鼓起勇气道:“是舒厢公公吗,您若不嫌弃,跟卑职凑活过日子,卑职会待您好的。” 舒厢听了,只是发狂道:“滚!” 什么贱人,也敢妄想他,他再是不堪,爬得也是龙床! 赵异讥笑出声,见林笑却沉静着脸,赶紧捂住嘴不笑了。 林笑却静静坐在马车里,攥着赵岑给的漂亮珠宝,望向车窗外。人活在这世上,欲望缠身,求不得挣不脱,在自我的毁灭之中沉沦。 到下一座城池时,赵异将舒厢赶下去了。 舒厢只来得及抓一把金银。 那小将留在后头,说不做夫妻也好,结拜为兄弟,他愿意照顾他。 舒厢擦了擦泪,将金银塞进衣服里,与小将背道而驰。 这一刻,他突然不想做舒厢了。 还是书香好,书香书香,满室芬芳。 林笑却望着书香的背影,不知道他的结局将是怎样。或许,脱离故事之外,他终究找到了自渡的船桨,将要驶向自得其乐的远方。 无论曾有多么绝望不堪的时候,无论被多少人放弃,人自己不能放弃自己。把自己捡起来,擦擦干净,继续往前行。 林笑却回过头,望向将要踏上的前方。 书香停住脚,回头望,他曾经妄想的一切,终究是消失在了远方。 他突然想起那一日,他湿淋淋躺在小怜姑娘的怀里,却觉得那样温暖,那样安心。或许曾经有人想过给出一份善意,是他太着急,是他贪求太过,亲手将那安宁撕裂了。 书香突然明白了林笑却的意思。怯玉伮从没有怨恨过书香,他不愿刀兵相见,只愿形同陌路,从此天涯海角各一方。 书香含泪笑了起来,小怜竟然没有想过要他的命,没有想要践踏他。而他却…… 书香回过头来,继续往前。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这一次,或许他可以学着爱自己,善待身边人,好好地活下去。 定源江。 接应的大船已在江边。 赵异一行人下了马车上船。 赵异想到那狄彪,越想越恼怒,这等人要是进了绥城,指不定闹出哪番事来。一再叛主,不可信之人。 赵异命令道:“把浮桥砍了吧,阻断追兵。” 横跨定源江的有一浮桥,不太安全,但也能通过。狄彪等人还未赶上,赵异此言段琮心领神会,他本准备渡过定源江再砍浮桥,可迟则生变,不如早了断。 上了船,赵异心定一半,叹道:“我赵异逃出生天,可悲可叹,可喜可贺。” 船行到江中央,狄彪才带着剩下的精锐赶到。一看这情形傻眼了。 狄彪破口大骂:“赵氏小儿!枉我费心费力护送,竟恩将仇报!” 狄彪大骂道:“先去抢船,这附近一定有渔民!待我渡江,那小儿的性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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