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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版白月光

时间:2024-01-31 05:00:15  状态:完结  作者:去蓬蒿

  在胜利之后,将身上的血一一洗净了再来见怯玉伮。
  心善者见不得血流成河。
  百里秩突然不想逼他了,近似宠溺般:“睡一觉,我就赢了。”
  战争的鼓角与血火远远地逼近,没有人能在硝烟中睡着。
  矛戈划破了士兵的肚子,肠落一地,谁的手飞了出去,谁的脚断在冲锋里,上千支箭射中一千个人,身负五箭者继续向前,敌军砍破半截头,刀卡在头骨,敌军也倒下了。
  倒下的尸身做了后来者的泥,步履不停前进,前进——
  幽蓝的火焰出现在战场上,一匹烈马载着一个鬼面将军。
  百里秩对那将军竟有莫名的熟悉之感。
  那将军拉开大弓,箭镞燃起幽蓝的火,三箭齐发,朝百里秩而来。
  兄长的箭术也这般好,幼时他央着兄长表演给他瞧,拉弓的姿态,射箭的细微之处,百里秩驾马躲开——
  一箭射中他的马,一箭被刀砍下,又一箭落了空。
  可那箭镞的幽蓝之火瞬间骤燃成滔天烈焰。
  千里宝马嚎叫哀啼,百里秩亦惨叫一声跌下马来。
  他翻滚灭火,火却越燃越烈,最后扑入血泊之中方才熄灭。
  百里秩已烧伤半身,大半张脸形如恶鬼。
  一小将连忙将大王救回马上,回撤进城。
  叛军声势大震,喝道:“暴君已亡,杀啊,杀!”
  而璟朝军心大溃,溃逃之势再难阻止。
  剧痛之中的百里秩,血汗泪齐落。
  鬼面定不是兄长,兄长不会对他下死手。
  叛贼作乱,顶了已逝之人的名头谋为不轨,他定要将此人挫骨扬灰!
  那烈马上的鬼面将军,看着溃败的璟朝士兵,逃亡的兄弟百里秩,攥紧了手中的弓。
  回不到从前了。
  军医紧急救治,百里秩的惨叫响彻一夜。
  当初他听惯了的祭祀之音,如今在自己身上上演,上天的神灵享受他的血肉了吗。
  翌日奄奄一息的百里秩,被吊着命回撤王都。
  兰姜得知消息后,一下子瘫软在地。
  国师急忙赶到,救回百里秩性命,但身上的伤痕难以恢复了。
  他对国师说:“妖魔作祟,国师,您助我罢。”
  汗泪滚落:“好疼,我好疼啊。”
  国师跪在百里秩面前:“臣知错。”
  “臣定为大王报此血恨,”国师抬眸时,泪水滑落,“孩子……”
  他想抱抱百里秩,就像幼时抱起这孩子一样,但百里秩浑身已无好肉了。
  国师久违地行了最高规格的大礼,以头抢地,身为国师不必跪任何人,可如今的局面是他之过。
  国师老泪纵横。
  出帐之时,他看见那传闻中的狐妖,对士兵命令道:“看住他。”
  如今大王如此……能有任何宽慰大王的,哪怕是恶鬼,也得留在大王身边。
  国师闭上眼,一下子老了许多岁,这是救回大王付出的代价。
  天……要变了。
  离开王都时十万之众,如今回来的不过十之一二。
  百里秩紧闭寝宫,除了巫医谁也不让进,王太后几度哭晕在寝宫之外。
  夜间,百里秩浑身发痒,好似有一千只一万只虫蚁在身上爬,啃噬他血肉钻进他五脏六腑享饕餮盛宴,一双手将愈合的伤口抓得血肉淋漓,咆哮如恶鬼。
  他受不住地拔出刀来,对准脖颈,可望见站在一旁的怯玉伮,突然就笑了:“要不要和寡人一起去。”
  “去往先天,不受凡尘之苦。怯玉伮,你要的一切寡人在天上依旧能给你。”
  百里秩的嗓子也被烧毁了,嘶哑难听。
  林笑却只是静静望着他,不回答不阻止。
  百里秩问:“我是不是变难看了。”
  “你告诉我实话,我是不是没有个人样了。”宫殿里的铜镜早就被巫医撤了出去,百里秩一直没去看自己如今的模样。
  他心知肚明。
  他说他刚才做了个梦:“我梦见兄长了,是他——”
  百里秩笑起来,笑得伤口渗出血:“是他从地狱里爬出来找寡人索命!”
  “是他!”百里秩一刀砍断床帏,“是他要寡人不得好死。”
  百里秩手微颤,烛火里他看着这可怖的手,怎会如此啊……
  百里秩扔了剑,一步步朝林笑却走来。
  “你对任何人都有怜悯,唯独对寡人,不闻不顾。”
  他是来质问的,是问罪,是追究,可最后还没走到林笑却身前,百里秩就踉跄跪倒在地。
  眼泪掉了下来:“寡人好像,成个废人了。”
  他慢慢站起来,慢慢走到林笑却身边,攥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脸颊:“擦一擦寡人的泪吧。”
  林笑却望着眼前人,他该恐惧该害怕的,可他心中只有悲凉。
  林笑却拭去百里秩眼下泪珠,却惹得百里秩泪水无止。
  他大睁着眼看怯玉伮,哪怕泪水模糊了视线。


第142章 修真界废物的一生24
  枞海之地。
  国师与鬼面对峙江海。
  “都说公子霁死得凄惨,”国师立于一岸,“谁知你苟活下来,残虐亲弟。”
  “国师,”百里霁剑上燃起幽蓝之火,“道不同,霁不会留情。”
  国师手持拂尘:“什么是道?背叛璟朝是道,弑弟谋逆是道,掀起战火是道,踩着你弟弟和母亲的尸骨登上王位是道?”
  百里霁道:“天下一同,再无人牲,乃霁之道。”
  幽蓝火焰越发汹涌,百里霁每时每刻都承受着烈火灼烧之痛,利用外物就得承担相应的代价。
  这样的疼,无论多久都不会习惯。
  “昨日已非我,国师,”百里霁道,“请您葬身在这片江海,流经霁前行的路吧。”
  拼杀的焰火与术法的幻光在这片江海上闪耀,离江海很远的地方都依稀看到这幻光,听到这声响。
  熊虎鹿马纷纷外逃,鸟兽齐散四处飞远。
  天明到日暮,国师的拂尘断了。
  他也似拂尘断在了江海里。
  鲜红的血液在激流中冲散,鱼儿逃窜。
  天边的红霞那样绚烂,国师想起年幼之时,他的师父告诉他。
  “你当为璟朝献出一生,不得娶妻生子,不得妄想红尘。”
  璟朝快亡了,璟朝的太后还能安宁吗……
  国师得不到回答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突然发现,他记不得自己的名了。
  国师……国师……国师之外,他是谁呀——
  江海涛涛而去,百里霁的剑绽了裂纹。
  他收剑入鞘,静静屹立许久。
  夜来了,月色依旧。
  百里霁用野草编织了一盏河灯,在月河里放远。
  怯玉伮,我不能去见你。
  好疼啊,这条路,浸满了鲜血。
  国师已亡,一座又一座城池沦陷,璟朝摇摇欲坠。
  百里秩穿戴好王服王冠,戴上祭祀面具,一步步走到朝堂之上。
  他问众卿有何建议。
  众卿沉默,偶尔几个出言——主战或主逃。
  一个大臣跪下道:“大王,叛军首领是公子霁,他没有死去。”
  “大王,您逃吧,您是他的亲弟弟,血肉相连——公子霁心性纯良,断不会弑弟弑母——”
  “荒唐!”百里秩打断了他,声音嘶哑,“兄长早就死了,不知何处来的妖魔打着兄长的名头,败坏他的名声,你们这些自诩璟朝忠臣的人,竟信了叛军的胡言!贪生怕死之辈,卖国求饶之辈!”
  “大王,”臣子抬起头,“公子霁修仙十三载,保下性命未必是假啊!何况前线种种消息传来,诸侯甘愿臣服,不是公子霁,又能是谁呢?”
  百里秩不信,不可能。
  “他那样的人,你告诉我谋反的是他掀起战火的是他,要烧死寡人的还是他!杀国师攻占城池要把祖宗基业毁于一旦的!不可能是公子霁。”百里秩笑,“兄长若有此心,当日大祭早就杀了寡人。”
  “又怎么会落到千刀万剐为母所杀的下场。”
  “他的眼珠子所有人都看到了,早就滚到了地上,他的舌被割了,手被砍了,心也捅了个对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活下去。”百里秩笑,“你别告诉寡人,是神在护佑他,是上苍要他——活!”
  “璟朝不会灭,璟朝断不会毁在寡人手里。你们要逃的,此刻就逃罢。”
  众臣沉默。
  百里秩道:“寡人不会投降,降者死。”
  叛军逼近王都。
  百里秩下朝后回到寝宫,走进了闲置的金笼里。
  “笼中之鸟,瓮中之鳖……”他笑,“寡人的生路,要到头了。”
  王太后强闯进寝宫,见到金笼里戴着面具的百里秩,浑身战栗。
  “儿啊,”兰姜疾奔而来,靠近金笼却忍不住瘫软在地,“儿啊。”
  “是娘之过,”兰姜剜心般,“是我错了。”
  百里秩背对着母亲,不愿相见。
  兰姜哭腔难忍:“我这就去杀了百里霁,阴魂不散啊!”
  “他为何要托生于本宫腹中,叫我这一生肝肠寸断。”兰姜歇斯底里,“若没了他,一切都不会变。”
  百里秩道:“母亲在说什么,当儿子的听不懂。兄长早就死了,你不要冤枉了他。”
  “兄长任人宰割,是我和母亲做那刀俎一片片剐下他肉来尝,母亲怎么能忘了那般滋味。”
  兰姜笑:“可他没死,母子连心本宫知道,活着的那妖魔——就是他!”
  百里秩突然泪涌,不知是谁而哭。
  他蓦然觉得这整座宫廷——太荒唐了。
  “一切根源不在母亲,在寡人。”百里秩道,“是寡人将母亲、兄长逼迫至此。”
  “娘……”百里秩转过身来,看着瘫软在地的兰姜,“如果有来生,我生下来那刻,将我掐死吧。”
  “我从来与乖巧无关,我讨好卖乖,我假意讨笑,不过是想彻底挤走兄长,独占父王母后,我要这王位,要江山万里,要太多太多,可我突然发现,原来被烧这么疼啊。”
  “兰姜,”百里秩道,“你该恨的人是我。”
  兰姜倒在地上:“不,不,”涕泗横流,“一定是秩儿太疼了,疼得胡言乱语,秩儿别怕,别怕,本宫叫巫医来。”
  “天呐,为什么要折磨我的秩儿,要杀就杀我,要烧就烧我,我老了,我活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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