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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翠兰挥挥手，叫他赶紧去搭车，拖拉机都突突了半天了。 见宋禹衡回来，建安利落的跳下车。郑重其事的指了指车斗里的行李箱。 “同志，组织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刚才知青们再三保证不会动宋禹衡的箱子，叫他先回家，他都严词拒绝了。 “辛苦你了。” 宋禹衡按了按他的头，动作不甚熟练。 “为人民服务。” 说完就一溜烟的扑向迎面走来的沈棠。 宋禹衡有些期待沈棠的到来，他心里预演着感谢地话，可沈棠抱起建安，扭向了一条小道。 “禹衡哥哥，快上来。” 宋禹衡忽略了苏云舒的手，双手一撑翻上了车。 从路上就看苏云舒不顺眼的萧红，嗤笑了一声。 “说别人怎样怎样，分明自个儿才是不知廉耻的倒贴货！” “你说什么？”
第4章 山上的先生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苏云舒垂头落泪，双肩微微颤抖，显然被打击的不轻。 王向前看着不忍心，便说了萧红一嘴。 “苏同志年纪小，也没有坏心思，何必揪着刚才的事不放。” 苏云舒感激的看向王向前。 “谢谢向前哥。” “哥哥哥，你妈给你生了这么多哥吗？你跟个老母鸡一样，一路上咯咯不停，你看人家理你了吗？” 王向前不说话这事就过了，一说萧红还觉得自己委屈呢。 “她年纪小，我难道比她老？我招谁惹谁了，就因为跟她同一批，就被大队的人讨厌。沈棠的身份我可打听了，得罪了他我们以后少不得被穿小鞋。” “他不是那种人。”一直沉默的宋禹衡突然开口。见他们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他不是给别人穿小鞋的人。” 四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拖拉机停在知青所。 宋禹衡跳下车，将两个箱子抓在手里。 知青所有两排一共六个房子，还有一间是厨房。看着翻新过，都是一色的青砖瓦房。 听见拖拉机声，里面的知青都出来迎接。 李守望给他们做了介绍。 “你们慢慢熟悉，我就先回去了。” 他跟刘爱花结婚后，就搬出了知青所，现在负责知青所的是和他一批来的樊仁美。 “男生去左边的那排，女生跟我走。床铺都清扫过，你们自己分一下位置。” 樊仁美利落安排好，带着女生往右边走。 “赵同志。”王向前提着行李，快步追上老知青们，借机先一步进了房子。不等左东来和宋禹衡说话，就先选了个靠火炉的位置，“我就住这儿，你们没意见吧。” 左东来看了眼走向靠窗的独立床位，便选了另一个空的地方。 鱼肉提回知青点后，由樊仁美下厨，一起吃。 “来了这里，就踏实接受教育。”樊仁美已经知道苏云舒跟村里起冲突的事了，借着欢迎会，算是敲打，“住在知青所，我们就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队长是个和善的人，队员们也很照顾我们，跟其他大队相比，我们算是很幸运了。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破坏团结，我们也不答应。” 众人自然应是。便是被重点关注的苏云舒也没有不长眼的在这时候表现的不悦。 鱼汤加糙面窝头，宋禹衡按着人头数吃了半饱，先回了房间。 箱子被他压在床底。他小心摸了摸，才放心躺上床。 爷爷，再等等。 这晚红旗大队家家户户飘着鱼汤的鲜香味，沈家也不例外。 沈家壮力多，分到了足足四条鱼。 沈棠争取到了支配一条鱼的权利。 葱蒜辣椒爆炒的香辣鱼，以刺激的味道吸引了一家老小的注意。 “你还会做饭？”怀着二胎的二嫂李丽丽孕吐严重，闻着这香辣味突然有了食欲，凑在锅头边一直等着。 沈家上下都宠着沈棠，碗都没叫洗过，没想到他竟然会做饭！ 沈棠面不红心不跳的吹嘘自己：“这有什么？以我的聪明才智，炒菜做饭不过小儿科。等下回，我给咱们做剁椒鱼头。” “听着就好吃。”李丽丽咂咂嘴，满怀期待。 裘翠兰拍了儿子一下。 “你就可着我的油浪费吧！” 香辣鱼上桌。就着油锅，裘翠兰又炒了一把酸菜。 沈家一家十四口围坐在大桌前，鱼汤泡黑面馒头，再就着几样小菜和香辣鱼，吃了个丰盛的晚饭。 饭后，沈棠晃进厨房。 “妈？” 裘翠兰没好气的应了声，将两个铁饭盒递给沈棠：“拿去拿去，别叫人瞧见了！” 沈棠欢快的应了声，三两步窜出门。 坐在海棠树下的沈老爷子和儿子沈广亮坐在树下吧嗒着旱烟。自从沈棠说抽旱烟对孕妇不好，父子俩有志一同的挪了位置。 “他又去后山了？” “嗯，随他吧。” 沈棠鬼鬼祟祟避着人，一路沿小路上了后山。 从前打猎留下的破屋里还亮着蜡烛。 沈棠敲了敲门，得了允许才小心推开木板进去。 “周先生，楚先生。” 相对而坐的两个老先生面前摆着两个破碗，盛着清酒。 沈棠闻到了，不赞同的皱眉。 “都说了你们现在不能喝酒。” 周老先生乐呵呵的比了个手势：“就喝了一点。”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沈棠将两个温热的饭盒递过去。 “喝酒哪能没有下酒菜。今天春捞，家里分了不少的鱼，给你们也尝尝鲜。” “我们瞧见了，热闹的很。” 沈棠听着，心里一酸。 周老先生祖上世代中医，救人无数。楚老先生是戏曲名家。两位本该是受人尊敬的先生，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诬陷，还被下放到农村接受教育，住在脏乱的牛棚，受尽折辱，亲人们也都下落不明。 楚老先生心思细腻，察觉了沈棠的低落，玩笑道：“早上瞧见，就想着你会来，这才破戒喝了酒。酒都快喝完了，还以为你不来了。” 沈棠收拾心情，将鱼汤给两人分了。 “我今日下厨做了香辣鱼，很是受欢迎。可惜你们肠胃弱，吃不了。等你们养好身体，我再做给你吃。” “你小子，就会给我们吊胃口。”周老先生笑骂。 沈棠辩解。 “这怎么能叫吊胃口。这是约定，奖励。” 沈棠前世见多识广，两位老先生也都是饱读诗书的人，凑在一起时总能聊许久。 待他下山时夜已经黑透了。 整个大队只有沈家门前还亮着一盏灯笼。 沈广亮还坐在海棠树下抽烟。 沈棠在他身边坐下。 “他们怎么样？” “还好。” “嗯。”好就行！ “过了春捞，转眼就到春耕了。队里要安排人手筛种，还要商量各山头都种什么，有的忙呢。你机灵着些，得空帮会计看着账，也别误了自个儿的工分。” 沈广亮殷殷叮嘱。 虽说沈棠这半年变了许多，做事也稳重妥帖，但做父母的就是这样，总想事事都想为孩子们打算好。 沈棠耐心的听完，一一应了。 沈广亮这才满意，他在地上敲了敲还未烧净的烟丝，背着手回了屋子。
第5章 前尘旧事 过了春捞，红旗大队上下都开始为春耕做准备。 沈广亮带着队员们选的代表，坐着班车去省城看了手扶式拖拉机。见识到它的小巧灵活，又在技术员的展示下见识了一机多用的功能后，代表们纷纷叫好，当场拍板要买。 旧的拖拉机被农机站拉走，隔天新的就送来了。 队里闲着的人都来大队部的院子里围观。 沈棠凭着年少时的记忆，在农机站干部的指导下开了一圈。 “很不错嘛小子。” 沈棠谦虚的笑笑，让出位置给好奇的队员们看。 大队现在就有了两台拖拉机，一个手扶式，一个履带式。今年的春耕双台齐下，效率定能大增。只是这新的拖拉机也要有人驾驶。 历来，驾驶拖拉机都是美差，工作轻便不说，工分也按十分算，上下县城也能给自家行个方便。曹大桩得了这个职务，家里上高兴的专门庆贺了一番。 想要竞争上岗的人多了，是非也就起来了。 不过，沈棠拍拍手，这是大队长要操心的事，他可不想再掺和了。 沈棠轻松上手给了其他想竞争上岗的队员信心，他一让位，农机部的干部立马就被团团围住了。 沈棠背着手正要离开，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宋禹衡。 旁的知青都成群结队，就他还是形单影只。 被排挤了？ 真是个小可怜。 他正要过去，就见苏云舒出现在了宋禹衡身旁。 好吧，也不算小可怜。 他失笑，掉头往外走。 “禹衡哥哥？” 苏云舒说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顺着宋禹衡的视线看去，只有大队部生锈的铁栅门。 “你以后离我远点。” 宋禹衡垂头。 刚才，沈棠分明是要过来，看见她才走的。 “嗯？” 苏云舒怀疑自己听错了。宋禹衡虽然性情冷淡，但受家教影响，从来都是绅士有礼，怎么会说出这样没有礼貌的话呢？ “我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宋禹衡一字一顿，说得格外清晰。 “苏云舒，我念在年幼稀薄的一点情谊并未将话往难听了说，但我以为这段日子态度已经足够明确。可你似乎很习惯装傻。” 宋禹衡第一次直视她，眼眸中赤裸裸都是恨。 “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一些吗？你的父亲苏博识见财起意，出卖之交好友，伙同他人诬陷我家清白。我的父母因为你们，不得不背井离乡。我的小叔被打断双腿，终身无法治愈。我的爷爷不得不承认罪名，若不是因为证据不足，只怕……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你的父母。 “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还能扒着我不放呢？我真的很好奇。还是说，我身上还有你们没有吸干的价值吗？” 苏云舒拼命摇头。 “不，不是的。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宋禹衡并不知道这些事。毕竟上辈子宋家洗清冤屈后，宋禹衡并未追究苏家，甚至在苏家出事时还曾出手帮助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让他知道了真相，或者说，前世其实他也是知道的？ 这个猜想让她脊背一凉。 宋禹衡真的能对杀人凶手笑脸相迎吗？他真的有这么大度，还是说另有谋划呢？ 想到这里，她心中暗恨自己当年的愚蠢。为了眼前的利益，跟了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凄惨半生，早早就死了，没能更多的了解后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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