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诏只是低着头不语,他经历过死亡,就会惧怕死亡,也就会难以面对死亡。 但接着他就被叶芸抱住了:“小照,对我而言,死亡也许是一种解脱。” 解脱。是解脱吗?王诏捏紧了手里的泥土,他几乎是无意识的呢喃道:“可是还是会怕,还是会很痛,我会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照。”叶芸摸着王诏的头发轻声道:“不必害怕这些,害怕和疼痛会让我们更加的珍惜当下不是吗?” “死亡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叶芸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她安抚着王诏,安抚着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她很小心的帮王诏擦眼泪,就像哄小孩一样轻轻的拍着王诏的肩膀和后背,安抚着他。 这也是王诏在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属于母亲的爱,但他知道这份爱是建立在“王照”的基础上的。 时间过得太快了,很快就临近过年了。王诏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老宅,应叶芸的要求,他也带着铁柱一起来了老宅。 而现在叶芸的身体也是每况日下,在床上昏睡的时间也逐渐变得长了起来,也许是动物会比人很多的感受到死亡,铁柱同叶芸在一起的时候就异常乖顺,大多时候都窝在叶芸怀里,很乖巧的在叶芸手心蹭痒。 而王诏也是实打实的难过了起来,这将近三个月和叶芸的相处,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母爱,但这份爱太短暂了,令他无法忍受这份爱连带着生命在他眼前逐渐消逝。 但这份焦躁不安在每每同叶芸聊天和相处中就会被她抚平,叶芸会同王诏讲佛经,讲轮回,她还会抱着铁柱给它讲,要替她照顾好王诏。但她也会在半昏迷的状态流着泪说舍不得离开,会对王诏说对不起。 就在除夕那天,叶芸的状态好了很多,她在老宅给小辈发了红包,同王诏一起包了饺子。 她把那只唯一包了硬币的饺子夹给了王诏:“希望我的小照可以快快乐乐健健康康一辈子。” 那时候的叶芸虽说状态好了点,但也是建立在即将灯尽油枯之际了,王诏低头吃饺子的时候,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淌着。 “怎么又哭了?”叶芸揉着王诏的头发,把王诏抱进了怀里:“乖孩子,不哭了啊。” 王诏哽咽着,含糊不清的对叶芸说:“这是我过过最幸福快乐的年了。” “好孩子,以后会一直幸福下去的。”叶芸拍了拍王诏的肩膀:“好了小诏,先看看我给你的新年礼物吧。” 王诏揉了揉眼睛看着叶芸拿出了条枣红色的围巾,是她亲手织的围巾。 “第一次做这种东西,不是很好。”叶芸把围巾递给王诏,示意王诏戴上。 王诏把围巾围到脖子上,他捏住围巾的角角对叶芸道:“很好的,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叶芸又像变戏法一样又拿出了条小小的围巾:“这个是给猫猫的,它一条你一条。” 王诏接过当即就给铁柱戴上了,铁柱也乖,它带着红围巾跳进叶芸怀里撒娇。看着一人一猫玩的好,王诏又别过脸去抹了把眼泪。 这个除夕对王诏来说,应该是他人生第一次如此这般幸福和轻松了。 也就是年后,大年初二那天,叶芸就不行了。那天下了雪,沸沸扬扬的雪花如鹅毛般飘落,叶芸屏退了所有人,只留王诏一人在病房里,她有话同王诏讲。 “小照。”叶芸伸出手覆在王诏手上,她依旧温柔的看着王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诏迎着那道目光,很平静的开口:“王诏,诏书的诏。” “小诏,你现在还会怕死亡吗?”叶芸以及握着王诏的手,她的手是温温凉凉的,轻轻的覆在王诏手上,依旧是那样温柔。 “我不知道。”王诏摇头:“可能我怕的是分别。” “孩子,不必惧怕死亡。”叶芸笑了笑“死亡只不过是让我们换种方式活着。” 王诏回握住了叶芸的手,他的眼泪落在了叶芸手背上,叶芸抬手帮他擦了擦泪。 “好孩子,你是个很好的人,不要为死亡流泪。”叶芸说罢喘息了很久,她摸着王诏的脸缓缓道:“我不知晓你从前经历过什么,也不知晓你为什么这么惧怕死亡……但你现在不要怕,好好的活着,替我多看看这个世界。” 王诏感觉自己无法承受这份温柔和爱,他的眼泪决堤而下,即便在即将天人永隔的时刻,他却感受到了无尽的爱和包容,这是属于他的,是给他的爱。 “嗬…小诏……小照,你愿意叫我一声‘妈妈’吗?就当是你替他…好嘛?” “妈……我愿意,我愿意。”王诏胡乱摸着眼泪点头着。 就在监护仪响起警报的时刻,在病房之外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带哭腔的“妈妈”。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提前发一下,晚安家人们
第50章 50. 【梦乡】 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甚至连他的父亲王瀚景也来了,王诏没有说话也没有迎接前来吊唁的客人,他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躺在那里已经毫无生气的叶芸。 王诏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悲伤了,他想,当时得知他死讯后的那些好友,应该会很悲伤吧?好好的人忽然就没了。 他按了按眉心,问自己还会害怕吗?还会惧怕死亡吗?王诏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可以尝试着不再怕下坠时的恐惧和那瞬间粉身碎骨的疼痛。 王诏看到了许多或是真情或是假意的人来来往往的时候很难不去想自己。那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呢?他想了池燃想了纪泽元想了很多他那些朋友,最后还是难以抑制的想到了莫向尘,他会痛苦吗? 亲眼目睹自己死在他面前,摔得支离破碎。王诏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哀伤还是扭曲的痛快,追悼会结束就要送去火化了,小盒子出来交到王诏手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忘记了什么。 他把他自己的骨灰还寄存在莫向尘那里呢。 那天之后又过了段时间,纪泽元告诉王诏《辞旧》入围了柏林电影节,他说提名和获奖他没想过,就这样已经足够好了。 当然王诏也高兴,一个奖项或者说入围,提名,无论是演员还是电影本身,或者是导演,这些对于整个剧组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无上的荣耀,这些是属于整个团队努力下的成果。 生活依旧向前不止 。 就在极其平静而又风和日丽的仲春时节,王诏被莫向尘约饭了。 其实过了快半年王诏已经可以很平静的去面对莫向尘了,他也知道这次这趟见面意味着什么。 同坐饭桌之上的时候,莫向尘满是的疲惫几乎是不假掩饰,王诏也只是眯着眼笑着对莫向尘道:“莫总,中午好。” 王诏看着莫向尘点了一桌菜,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时候,他就知道莫向尘已经发觉到了端倪。 其实在那天叶芸的葬礼上,王瀚景问他那个短片和《辞旧》的事情的时候,他就知道莫向尘迟早回来找他了。 “你…”莫向尘看着王诏很艰难的开口问道:“到底是谁?” “我是王照啊。”王诏眨了眨眼,操起筷子夹着菜,他瞥见莫向尘揉着太阳穴,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奇怪。 “你不是。”莫向尘摇头,语气坚定:“你不是王照。” 王诏吃完那一只虾才抬头看着莫向尘:“那我是谁?” 莫向尘没有回答,但他放在桌下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他看着王诏良久没有说话,只是沙哑着声音说了句:“吃饭吧。” 莫向尘看着眼前人,他也不敢相信那些资料,也不信世界上会有这种事情。他盼着念着,到头来却不敢触碰,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认。 包间里很安静,只有王诏吃饭时的声音,他吃完东西一抬头就看见莫向尘死死的盯着他,眼睛也红红的。那一瞬间王诏有点恍然,他好像很久都没见着过莫向尘这个样子了。 王诏也懒得装了懒得演了,他靠在椅子背上看着莫向尘,声调平平:“你知道从楼上摔下来是什么感觉吗?” “刚开始看着楼下的时候,只觉得地上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极为渺小,只觉得一跃而下的时候会飞起来。”王诏看着莫向尘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也只是顿了一下继续道:“接着就是下坠,整个过程极其漫长,明明就是几秒的事情,但那个过程好像维持了很久很久。” “那时候就会开始害怕,开始后悔,后悔什么呢……后悔明明可以活着可要选了死路一条,在看着地面越来越近的时候,就会开始疼,那种感觉会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结束,就在意识消散的那一瞬间……” “咚。”王诏拨弄着筷子,但也是难以克制的颤抖着声道:“可以听到自己摔的稀烂的声音……” “别说了!”莫向尘攥着胸口的衣料,脸色苍白的厉害,他的额头都沁出了一抹细汗,他的心脏传来了阵阵绞痛,连带着呼吸都停滞了。 “很疼的,莫向尘。”王诏攥紧了衣角,这是他的伤,也是他的痛,更是他们这辈子无法跨越的坎“你知道吗,死了就是消失了,永远都见不到了。” “不要说了…小诏。”莫向尘缩在椅子上抖的厉害,他的眼泪也无法控制的流淌而下,他的思绪被带回那一天,被带到那道极速下坠的身影上,那种眩晕和疼痛就仿佛转移到了他身上,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看到了那抹难以消散的血色,记忆里那个人再也就回不来了。 王诏站起身来,他用不大的声音陈述道:“王诏早就死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说罢他就离开了那里,直至走到阳光之下,王诏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自己颤抖的厉害,脸上湿漉漉的全是泪水,但这些伤疤扯开之后,才会长出新的血肉不是吗? 而莫向尘那时只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都是痛的,他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痛,但从嘴角溢出的鲜血无疑不是在提醒着他,这些就是现实,是真真切切发生的,真真切切存在的。 很痛。 莫向尘是一个人去的医院,他知道自己现在身上的毛病,吐血只是胃坏掉了,心脏疼也只是心绞痛,再多那些他也早都习惯了。这两年来他习惯了太多太多东西,唯一不能习惯的就是他永远的失去了他的爱人。 医生说了一大堆,莫向尘一句都没听进去,他打完针就回去了。这一路都是浑浑噩噩的,莫向尘躺在那堆衣服里的时候,忽然开始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又开始哭了,情绪的过度波动让他又是一阵一阵的胃绞痛,他从床头那个小药瓶里拿出最后一粒药片,那是是一片极小的淡粉色药片,是黑市上有价无市的“梦乡”。 它会让人产生一种近似梦境的幻觉,在环境中,可以见到任何相见的人,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药三分毒,梦乡的副作用只是建立在大量的情况下,一般人吃两三次当然没问题了,要是一直都服用,就会对肠胃造成难以逆转的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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