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时不受控制,于空旷水泥地上疯狂漂移。 萧衍挂了空档,拉起手刹松开油门,企图借助档位调节停下车子。 后面的人还在玩命追赶,一通乱扫,又打爆了另一只车轮胎。 萧衍紧蹙着眉头,脸色有些发白,但还要抽空安慰雪灯:“别怕,我会想办法的。” “踩油门!”雪灯一把按下手刹,帮他挂了前进档,“朝海里开!” “你疯了?掉下去我们都会死。” “相信我。”雪灯轻轻握住萧衍的手,满眼认真,“会没事的,朝海里开。” 萧衍因为这句话,原本慌乱的内心得以丝丝安慰。 他本就惧怕大海,又不懂水性,这边的港口多年前围海造陆,不像那些旅游景区的海滩是由浅至深,这里跳下去就上不来。 但,横竖都是死了。 雪灯说过他很喜欢大海,能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萧衍低低道了声“好,听你的”,接着强转方向盘,朝着海岸口疾驰而去。 车子穿过围堤,在半空中划出一条直线,接着直直坠入海中。 紧随而来的毒.贩们一个急刹车停在围堤口,由于惯性,后人推前人,直接把某个小弟撞进了海里。 小弟疯了一样挣扎着:“救我!我不会游泳!” 岸上的人面面相觑:“大哥,还追么?” 大哥别好枪:“不用了,从这里掉下去,倒也省了我两颗子弹。” “那阿伟要救么?” “不用了,生死有命,何况这地方谁下去都是死,死一个总比死一群好。”大哥说完,做了个撤离的手势。 一行人于夜色总匆匆离开。 水里的小弟阿伟眼睁睁看着他最信任的大哥弃他于不顾,疯狂唾骂着“王八蛋”,继而绝望沉底—— 车子落入水中,暂时性地漂浮在浅水区,但此时水压极大,车门根本无法打开。 雪灯让萧衍打开车窗,这个时候电动车窗是可以正常工作的。 萧衍有些犹豫。 现在车里尚未进水,还算安全,如果这时打开车窗,海水会疯狂涌进来。 “我,不会游泳。”他又想起了小时候被妈妈带到海边,按着他的头扎入海水中,海水争先恐后挤入口鼻时那种痛苦的窒息感。 “啪!” 忽而,两只手拍在他脸上,捧起他惶然的脸。 雪灯蹙着眉,海下很黑,只能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眸:“我说过让你相信我吧。” 萧衍不知道该怎么信,毕竟雪灯曾经投海以示清白,也差点淹个半死。 难道两个旱鸭子下了水就能负负得正? 车子开始下沉,透过车窗,他们看到了失足落水的小弟,正像青蛙一样摆动四肢拼命向上游,游上去两米,沉下去三米。 雪灯收回目光,捏了捏萧衍的脸颊。 瘦瘦的,没什么肉,只有分明的骨感。 “老公啊,人可以为了正义和信念而死,但不能因为区区海水就放弃生的希望。”雪灯认真道。 萧衍手指动了动,漆黑的眼眸中是雪灯深刻的五官。 落水前,他的确想过:与其被那些人抓住,不如和雪灯共赴黄泉。 但看到雪灯的脸时,又不想死了。 只认识短暂的五个多月,未来还很长,他还想每天看着这张脸从床上醒来的慵懒模样,然后亲吻他,帮他盘发送他去上班。 “相信我吧。”雪灯最后一次道。 萧衍看了他许久,掰过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嘴角,抬手按下车窗。 如同所想,海水侵入一切缝隙,雪灯从自己这边车窗钻出去,游到萧衍那边把他拽出来。 萧衍不懂闭气,再次感受到二十年前那个深夜于海中带来的痛苦。 雪灯一手揽住他的腰身,灵活摆动四肢向上游去。 当两人冲出海面时,面前恰好是围堤墙壁上用来泊船的锚勾。 “你先上去。”雪灯拉着萧衍的手抓住锚勾,把人往上推。 萧衍浑浑噩噩爬上去,俯身对雪灯伸出手想把他拉上来。 结果雪灯纵身一跃重回海中。 不多会儿,他抱着已经昏迷的阿伟冒出海面。 劫后余生,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萧衍静静坐在一边,看着雪灯帮阿伟清理口鼻、按压胸腔。 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游泳。 阿伟喷出一口脏水,缓缓睁开了眼。 然后抱着雪灯嚎啕大哭:“呜呜呜我大哥抛弃我了,他不管我的死活,他怎么还不如你。” 萧衍默默拉开阿伟,自己抱住雪灯,视线森寒看着他。 这时,警车鸣笛声划破夜空。 刚才送雪灯来的出租车司机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索性报警,一直到事情结束,警察终于姗姗来迟。 三人被警方带去了警局。 温暖的房间里,雪灯披着警察送来的大衣,端着热腾腾的姜茶。 萧衍自己浑身还湿着,但顾不上自己,先给雪灯擦头发。 雪灯这才想起什么,从扎头发的皮筋里取出记忆卡:“泡了水,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当时毒.贩让他别嬉皮笑脸,他假装挠头,实则偷偷把记忆卡夹在了皮筋里。 旁边的阿伟自打被救起来后那眼泪就没停下过,跟个猫崽一样,一直抱着雪灯的手臂,黏着雪灯妈妈不松手,哭哭啼啼从他加入团伙开始讲起,没完没了。 雪灯实在受不了他,推开。 雪灯把记忆卡交给了警察,警察稍作处理,发现记忆卡表面并没泡水,可能是雪灯皮筋绑得紧。 看过视频,警察把阿伟抓过去盘问:“视频里这些白色粉末是什么。” 阿伟诚实回答:“洗衣粉。” 警察:??? 雪灯:??? 雪灯猛然起身:“你撒谎,明明是毒.品。” 阿伟欲哭无泪:“真是洗衣粉,我以人格担保。” 警察瞥了他一眼:“你那人格就别出来出来担保了。” 阿伟急了:“是洗衣粉,不信你回废港那边查,东西都没带走,我敢肯定,大哥……那群王八蛋忙着逃跑,绝不可能还要回去拿上洗衣粉跑。” 警察:…… 先派人去看个究竟吧。 半小时后,警察提着几只皮箱回来了。 “队长,经过证实……” 雪灯:“是毒.品对不对。” 警察:“是洗衣粉。” “还是薰衣草香型。” 全场沉默。 被人拿枪指着头的雪灯坚定粉骨碎身浑不怕时也没哭,听到袋子里的粉末是洗衣粉后,终于哭出了声。 “就几袋洗衣粉你们为什么要跟品毒一样还放手上吸?搞这么大阵仗,还要趁着月黑风高跑去废港玩走私。我就为了这几袋洗衣粉,差点连命都没了……” 孩子哭傻了,萧衍赶紧把人抱过去呼噜呼噜毛。 阿伟双手合十,虔诚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我们混.黑,但盗亦有道,绝不碰毒,也绝不欺负女人。” 警察鄙视:你人还怪好的嘞。 雪灯瞪着阿伟,直接幻视一袋洗衣粉坐在他面前。 “不过,虽然是洗衣粉,但我们这次行动确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阿伟解释着。 “在洗衣粉?”萧衍不耐烦问道。 阿伟摇摇头:“在你。” 他指向雪灯。 在场人集体一愣。 警察敲敲桌子:“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阿伟沉默许久,长叹一声:“本来这件事是打死不能说的,你也看到了,我们那个组织虽然枪法不是很好,但就是狗皮膏药,要是被他们知道我背叛他们,他们能追我到天涯海角也要干掉我。” “警察叔叔,我愿意为了我的救命恩人全盘托出,我这算主动自首不。” 警察鄙视他。 来了警局还敢谈条件。 “算,你赶紧说。” 阿伟点点头,抬头看向天花板,似乎陷入了回忆:“其实这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天大的圈套。” “一切要从失踪女孩父亲主动报案开始说起。” 雪灯愕然。这件事是怎么和佳然父亲扯上关系的。 说起来,今晚明明是过去蹲他的,结果根本没看到人。 阿伟道: “其实那女孩的父亲早就拿着钱偷.渡出国了。元茂山权倾天下,怎么可能被一个记者轻易搞垮,背后当然有更大的boss推波助澜。” “因为元茂山狮子大开口,一块土地要价几十亿,惹了这位boss不满,他就找到失踪女孩的父亲给了他一笔钱让他主动报案,并且雪记者你调职也是这个boss一手策划,为的就是能让你接触元茂山的案子,你难道就不怀疑为什么每次你跑这个案子,上边都命令要求只能你一人负责。” 一句话,雪灯醍醐灌顶。 滕遥也说过,一个新闻一般会由多人成组来负责,各司其职,但这个案子,主编却没给他分配任何组员。 阿伟继续道: “因为这个boss想让你和元茂山狗咬狗,他一人对付你们两人要付出更多精力,索性咬剩下那个他再慢慢折磨致死,他就是想一石二鸟,你和元茂山对打,要么你死要么他进监狱,对boss来说都是渔翁之利。” 雪灯歪个楼,这个阿伟口才还不错,条理清晰。 “而今晚的洗衣粉交易也是这位boss策划,其实雪记者你无论当时有没有发出声音,我们都知道你在外面窃听,因为佳然父亲出现在废港的消息,就是这个boss放给你主编的,为了引诱你过去,然后借我们之手干掉你。” 雪灯更冷了,这个寒意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 他不知道谁和他这么深仇大恨,甚至要弄死他。 “而且这位boss很聪明,故意让我们用洗衣粉掩人耳目,这样等你的尸体被警方发现后,一调查,他们就会把目标放在那些毒.贩身上,制造记者见证毒.贩交易现场被枪杀的假新闻。” 雪灯那刚泡了水的小脑瓜整理了半天,感叹好大一盘棋。 “这位boss是谁。”警察怒目圆睁,拍案而起。 阿伟深吸一口气:“是我们老板,梁远庭。” “你是说海锐风投的董事长梁远庭?!”警察震惊。 听到这个名字,雪灯倒是没多大意外,他曾经揭穿梁淮诡计致使他的心爱之人与他反目成仇,后来又揭穿梁淮和女学生串供诬赖萧衍剽窃,致使其失去参选资格,并且让他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人渣,这个仇梁淮不可能不报。 阿伟叹了口气:“雪记者,真的很感谢你救我一命,你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知道我全盘托出的结局不是被组织找出来做掉就是因为杀人未遂入狱,但无论哪种结局我都认了。” 说着说着,又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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