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那个贺太傅既然有能力让他轻而易举就升次辅的位置,那也肯定有手段把他拉下去。 “父亲,那现在就走吧。”万启蓁也才明白,懂事地点点头。 而坐在二楼雅间的卿玉案听完两人的谈话,唇角微微勾起。 容陵还是不懂卿玉案这么做的意思,他问道:“公子,那四十万该怎么处理啊?” 卿玉案将自己的假面摘下,他思忖片刻,平静地说道: “其中二十万给工部尚书,完成修筑河坝的工程,赶在明日万欣荣到慈宁宫之前送到尚书手上。剩下二十万先不要动。等我发落。” 容陵福至心灵,像是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没问题!全听公子的。” 这一次,万欣荣必定没有善终,他自己酿造的恶果,必定自己亲自尝下。 明日就会有一场精彩好戏了。 翌日,辰时。 天才蒙蒙亮时,万欣荣和其子万启蓁便高举着卷轴跪在慈宁宫外。 彼时丹墀冰雪尚未消融,冬风冰凉刺骨,让人不愿就留。 果然不出万欣荣所料,卿玉案一直都没因为各类事由召进慈宁宫。 来到慈宁宫请安的谢朱颜发现了两个人的身影,连忙走了过去: “万次辅何故在此。” 万欣荣带着万启蓁叩首,万分恭敬地说道: “臣参见皇上。臣此次前来是为了向太后献一样大礼。” “那就直接进慈宁宫就好了,母后方才醒来。” 谢朱颜天真地笑了一声,示意他起来:“万大人,跟着朕走吧?” 万欣荣和万启蓁缓缓起身:“谢皇上。” 刚进慈宁宫,太后的目光便落在了万欣荣的身上,但=语气依旧和蔼而温和: “万辅今日怎么得闲来这里了?” 万欣荣让万启蓁将佛像画呈上去,自顾自地说道: “适逢太后圣寿金诞,万某上些日子方才从大师那里求来,沐浴禅语,感受颇丰。今日特来太后,以示感恩。” 孙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万大人有心了,拿过来吧。” 万欣荣本以为这次自己胜券在握,但太后接过画像,展开画像抚上画像中莲花台的纹路后,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殷雪走上前去。 传闻中这幅画像,在潜心信佛之人触及莲花台时,纹路会绽出金光,但这幅画却毫无反应。 殷雪分析道:“这图是赝品。” 万欣荣的话语中满是不可思议,他指着殷雪怒斥道: “你说什么?你个阉人胡说八道!明明就是真品!”
第61章 “万大人的意思是太后信佛之心不诚, 不是大师所说的有缘不成?还是说,万大人连太后都敢欺瞒了?” 经殷雪一点拨,太后的怒火瞬间燃起, 孙太后将画像重重掷到万欣荣的脸上: “万欣荣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骗哀家!” 画像在地上滚动,最终停在了万欣荣脚边。万欣荣脸色发白, 不断地磕头求饶。 朝局本就是如此, 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丈深渊。 看着往日的盟友倒戈相向,万欣荣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颤抖着身形辩驳道: “世人传言是假的,这就是真迹,就是臣从大师那里取来的。否则——” 忽然,门外传来熟悉而又清冷的声音: “否则, 怎么可能去天香楼去买这副画卷, 然后谎称是从庙里来的,对么?” 卿玉案神态自若地走入慈宁宫,两指夹着一张收据,像是早有预谋般看向万欣荣。 万欣荣这才怔愣地抬起头,眼见自己再也无法辩驳, 便恶狠狠地看向身旁的万启蓁。 这一次,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自己都必须活下去。 没等万启蓁反应过来, 万欣荣便掐住了万启蓁的脖颈,他气喘吁吁地大吼道: “这……这一切都是启蓁所做的, 是他怂恿我,告诉我画卷是大师手里拿到的, 就是你!!” 万启蓁恐惧地看着如今已经疯魔的父亲,痛苦地睁大瞳眸: “父亲?”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慈爱、包容自己的父亲,在这一刻突然成了恶狼般的面孔,变得有些陌生了。 万欣荣眼中满是狠毒:“住口!!我没你这个儿子,你那个烟花柳巷的娘早就病死了,你也根本不在万家的族谱里的,我、我只有万贤良当儿子。” 万启蓁难以置信地听着。 他手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庶子没了还能再生,但我必须活着!我必须活着!!” 随后,他腥红着眼看向诧异的太后,满是笑意地说道:“这贼人对太后有不仁之心,我来帮太后和皇上护驾。今天我就杀了这个贼人。” 很快万启蓁便没有了声息,他身体僵硬地倒在地上,双眼充满不解,死状凄惨。 “……” 等万欣荣松开手,看到万启蓁青紫色的指痕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是自己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儿子。 “蓁儿,蓁儿……” 他颤抖着手,眼泪唰唰往下落下,终于最后那身体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万欣荣边哭边叩头:“臣该死,但罪魁祸首已经被臣杀死了,还请皇上开恩,望太后开恩啊!” “罪魁祸首?” 但卿玉案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卿玉案的眼眸中满是戏谑与嘲讽,他的目光微微后移,唤道: “容陵。” “在呢!”容陵得到指示,飞快地将一封兵部的急报放到桌案上。 卿玉案走到万欣荣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带笑地继续分析道: “四十万银两呢。后宫的面首钱都凑不到,工部的河坝修建迟迟没有着落,萧将军神机营的将士没有过冬的棉衣。加起来,应该差不多四十万银两吧。” “贺太傅,你、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万欣荣的身形剧烈地战栗起来,他不敢再抬头去看卿玉案。 才知道啊。 卿玉案的眼眸中却划过一丝冷意。 万欣荣这才理解,原来从一开始卿玉案拱手送给自己的首辅之位就别有用心。卿玉案给自己设置了无数陷阱,就等着自己落入。 在万欣荣憎恶的目光下,卿玉案托着腮,精精有味地揭露这几日他所做的种种恶行: “昨日萧将军到吏部呈了一个弹劾万大人的折子,听说将士们的棉衣全都是黑棉,有些还是破布,当时我还不知道什么原因。然后臣亲自去查——” 他微微俯身,饶有兴趣地说道: “臣直到现在才知道,联合外族攻打自己国境,又不顾海禁取乌沉香。万大人对大景可真是……居心叵测啊。” 话音刚落,谢朱颜指着万欣荣的鼻子,气愤地站起身: “说,你到底对大景有什么居心?!” 卿玉案看向地上的万启蓁,又补充道:“而且不止于此呢。万大人或许忘了,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名下的宅院还是万大人的,四十万银两应该远远不止吧。” “你!!!”万欣荣此时已经是百口莫辩,只得恨恨地瞪着卿玉案。 周遭的人看到龙颜大怒,纷纷跪拜下去: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啊!!” 这几个月在卿玉案的教导下,谢朱颜极其重视军.事,听到万欣荣竟把主意打在了兵部的身上,顿时勃然大怒: “把这个贼人给朕拖下去!斩了。太傅,快把他抄家!抄家!” 万欣荣老泪纵横:“臣冤枉啊!臣冤枉!皇上,太后,臣的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卿玉案轻哼一声,他转过身,作揖后道: “皇上,臣对万大人还有话说。” “好,太傅去吧。” 谢朱颜见到卿玉案和颜悦色的模样,终于落座回龙椅上。 …… 在太监将万欣荣拖到丹墀外的时候,卿玉案带着一个白色的瓷瓶缓步而行,不紧不慢地脚步声传来。 万欣荣却一直在哭嚎,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对上卿玉案的眼。 他的长髯沾满了雪粒与泥泞,再也不见往日的荣光,他朝着卿玉案愤怒地咆哮道: “贺迦楼,看到如今我落魄的样子,你这下满意了吗?是不是得偿所愿了!” 卿玉案的眼眸闪过一丝兴趣: “哦?我可没说满意呢。你怎么这么会饶过你自己呀?” 他打开白色的瓷瓶,在万欣荣的头上缓缓洒下,墨水染黑了万欣荣的面容和雪白的长袍。 一如当年他的嫡长子在国子监对他所做的那样。 卿玉案低低地嗤笑起来,旋即将白瓷瓶狠狠掷地,崩出的碎片溅入万欣荣的眼中。 他淡道:“这是替万贤良给你的。” 万欣荣错愕地看向他,他本以为卿玉案会拿出毒药或者其他的身份,却没想到只是普普通通的墨汁。 但是墨汁…… 莫非是国子监的事情?! 万欣荣倏地明白了他的身份,只是如今他知道的太晚了。 他咬牙切齿地怒斥道:“卿玉案?!你当年竟然没死!你这个奸佞小人!!我早该知道的。” 卿玉案就这么看着万欣荣陷入癫狂。 “呵,说笑了,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有一些事情,万大人远不如我。” 卿玉案依旧是满面云淡风轻的模样。 “唉,实在太聒噪了。” 想着今日还有要事,卿玉案也懒得和他过多周旋,转身大步离开: “先取了舌头,再让这位首辅亲眼看着抄家,随后斩首示众,在把这位贪官污吏恶心的外壳割下来,塞满干草挂在城门上。以儆效尤。” “是!”禁卫答道。 大雪浸透京畿,将朱红色的皇城屋檐染为无瑕的雪白,宫墙外传来阵阵哀伤婉转的古琴声,不知是何人弹奏。 风雪愈烈,卿玉案撑起伞,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步伐微微一滞。 那人喊道:“太傅,等等朕!等等朕!” 他转过身,分给小皇上一个回眸。 但,也仅此而已。 谢朱颜的脸冻得通红,看样子是连外氅也没披上就从慈宁宫跑了出来。 宫墙外丫鬟与司礼监的小太监不断寻找着他的踪迹:“皇上去哪里了呀?太后寻的正急呢。皇上别吓奴婢啊。” 谢朱颜强忍着腊月的寒意,上前走上一步,满眼的期待与忐忑: “贺太傅,就是恩人对不对?” 果然还是猜出来了啊。 只是这一次,还需要对他隐瞒,还是选择利用他而承认? 卿玉案沉默半晌,看向小皇帝天真明媚的眼眸,摘下假面,低低地说道: “是。” 谢朱颜屏住呼吸。 侍从宫女的呼唤声音更近了。 谢朱颜害怕被那些侍从继续搜寻到,又不自觉地往前迈近一步:
69 首页 上一页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