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他又装作不太正经的模样,偏了身子去问国师:“先生你图人间富贵繁荣,就不图点男欢女爱吗?” 在不远处候着的赵德顺:“……” 荣少烨在这方面向来是直接的。 他不算是个专情的人,还没当上皇帝时,就被民间称作风流王爷,府内正妃一位,侧妃两位,还有些侍妾…不然也不会出现他皇兄荣少煜一个孩子都没留下,他膝下却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要不是二子早夭,就是五个儿子。 不过当了皇帝后,荣少烨在后宫真的就是躺下睡个觉了,甚至大多时候都是歇在御书房的。 他是风流,喜欢美人,却也并非昏君。 就像风花雪月楼里姑娘哪个不是国色天香,□□少烨从来没有用皇权强压过风花雪月楼。 他在政事上或许少些天赋,但在其他事上又总有着一些令人意外的智慧和头脑。 国师也顿了下,他难得地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公子,我虽心性不够,但这最起码的色丨欲还是能够控制的。” 荣少烨噢了声,还是那副好似没什么心眼子的模样:“那国师你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他笑着道:“我这一生没法拒绝的就是美人儿。” 话是这般说,荣少烨心里却是想的蓬莱原来禁止这些欲丨望啊。 色丨欲被放在了最底层吗? 啧。 那这岛上的恐怕都是一群不解风情的糟老头子了。 风花雪月楼这场宴会是来了好些大人物,比如…… “公子。” 国师耳朵微动,低声道:“您的第四位儿子也来了。” 荣少烨又噢了声,这回语调是上扬的:“老四也来啦?” 他摸着炭盆的边沿,笑吟吟地:“说来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这孩子真是继承了我太多东西。就风流、爱美人儿这点也是一样的。” 国师:“小公子赋闲已久。” “他和老五是我最疼爱的儿子。”荣少烨慢悠悠道:“他身体从小就不知为何要差些,我就总是更心疼些。要他出去,山穷水尽②的,我也惦记;要他就在京中办事吧,这朝堂上暗箭冷刀子太多,我毕竟先是皇帝,才是他的父亲,偏颇于他也不好……” 他叹气,好像真的很信任国师似的,话赶话聊到了,便干脆问国师:“先生觉得该如何是好?” 国师淡淡:“那要看公子究竟打算如何立储了。” 自古以来,谈及立储,都好似一个不能随意聊的话题,无论是谁主动提及,总会叫皇帝眼神瞬间凌厉。 但荣少烨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我看谁都好。” 他这几个儿子,确实各有各的本事。 老大是嫡长子,皇后所出,荣少烨看他总有点看睿王和他兄长当年的感觉,君子六艺学得很好,在朝堂政事也有天赋,甚至军事上都有不浅的见解,似乎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自他上位起,朝中催促立储的折子就明着暗着不少,真正清廉的官,都希望老大当皇太子。 荣少烨其实也有点意属他,但又有几分后怕的摇摆。 他怕……他的大儿子会步他兄长后尘。 他们性格上太像了。 谁让他大儿子是跟在他兄长身边长大的。 他二儿子遭遇瘟疫早夭就不说了,三子在外驻守边城,不说军功赫赫,但也正是因为他,吉真再如何躁动不安,也不敢再过多骚扰,至多就是有些冲突。 四子虽无官职,未封王,但他是荣少烨最宠爱的一个,本事也不小。 五子则是文采和武学都很出挑,只是心计有点多,不过荣少烨挺喜欢他的性格,不是演的话,他平时说话都是直来直往的,对于荣少烨来说,相处起来反而舒服。 他这五个儿子都不是他带大的,再说就算是他带大的,帝王家是个什么样,荣少烨不至于糊涂,两面人太多,总得多考量。 尤其…… “公子。” 清脆动听的女声从墙角的门后响起,打断了荣少烨的思绪。 荣少烨稍回神,侧首看了眼赵德顺。 赵德顺把门打开,发现是风花雪月楼送的饺子。 他侧身让开,端饺子的姑娘就走了进来,跪在了荣少烨的旁侧,将饺子摆好后,再摆好了餐具。 三个人,但她上了四副,因为第四副是她的。 她轻声:“公子请指。” 荣少烨随便一指,女子就夹了那个饺子吃了口。 饺子放在炭盆边上,屋内又有地龙烧着,倒也不怕冷。 等了约莫半刻钟后,赵德顺上前将一滴药液滴进了白水杯里,女子用针戳破自己的指尖,血液入水,并未变色。 女子恭声道:“公子请用。” 荣少烨无声地呼出口气。 他真是不喜欢这一套,但没办法,谁让他是九五之尊呢。 这场宴会办得热闹,但也只是热闹,并未发生什么特殊的事。 不过在回宫的马车上,与荣少烨一同坐在马车内的国师开口:“陛下,方才燕奕歌在旁边的雅座。” 荣少烨微扬眉梢,一脸诧异:“他就在我们旁侧?” 国师始终低着头回话:“是。” 荣少烨轻嘶,满脸遗憾:“国师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我一直想见他一面,一直想看看兄长称赞不绝的人是何模样呢。” 国师语调没有太多波动:“臣不知陛下如此向往此人,若是下次还有机会,定会与陛下说。” “下次啊。” 荣少烨叹着气:“又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 他慢悠悠地:“人家是江湖上自由自在的闲云野鹤,我是被拘在这四四方方的牢笼里没有自由的龙。” 虽然看着高贵非凡,可真龙怎么能困于浅滩呢。 . 宴会结束后,易淮也没在风花雪月楼多留。 他不是走的正门离开的,因为不想和很多人撞上。 也是因此,观红鱼能够亲自送他离开。 走时,易淮还想到什么似的,偏头跟观红鱼说:“对了,之前时间太匆忙,有许多事都没来得及与六公子说一声。” 他道:“我在鲤泉听叶珺儒说风花雪月楼前任花主查荣少煜的毒时,查到了荣少烨身上,她就遭遇了刺杀。” 观红鱼没有什么表情,也许是因为她本来就没什么表情,也许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了这事:“好。” 易淮继续:“还有在鲤泉时遇见了个易容成夏忠海的人,他找了些人办事,其中有两个玩家。我和他们发生了些冲突后,从他们口里得知他们是为那个人办事,而那个人说他背后是四皇子。” 观红鱼这回顿了下:“易公子是觉得他不是乱说?” 易淮笑笑:“怎么说呢,我这个人疑心比较重,我暂时下不了定论。不过这事儿可以想出两个结果,一是这人确实是乱说的,在挑拨;二则是对方利用了反思维,让我们认为是在挑拨,实际上就是他。” 他这话里又有观红鱼听不懂的词了,不过观红鱼依旧能够意会到:“知道了。” 易淮扬扬眉:“你不是很在意。” 观红鱼面色无波,还未说什么,易淮便又说了句:“所以我猜的是真的,对你而言,谁当皇帝都不重要,你守护的只是荣氏皇帝。” 他语气不明:“那,若是昏君当道,你也依旧要舍命去守吗?” 观红鱼停了片刻,轻声:“是。” 立在易淮和燕奕歌身后的薄柿掀起眼皮看了观红鱼一眼。 便见那着一身红衣的蒙眼女子反手执着红杖,立在他们对面,因为这里是后巷,烛火昏暗,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易淮和燕奕歌的交融在一起,身后还跟着个薄柿的,还有许多旁的建筑,显得热闹非凡。 但观红鱼的影子却没入风花雪月楼后戛然而止。 显得孤寂,又仿佛被那座金灿灿、辉煌的楼院所吞噬了一般。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薄柿看向大大方方在街上牵着手的主子:“庄主。” 两个易淮同时应声。 薄柿顿了下,才问:“观大家沉默的那会儿工夫里,是不是心在与自己生来的使命做斗争呢?” 易淮和燕奕歌同时看她一眼。 薄柿也没有什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的局促不安,就静静等待着回答。 易淮感慨:“你们这些文科生…啧啧,太会说话了。” 薄柿没听懂。 燕奕歌也懒得多解释,只说:“她是不是的,和我没关系。” 易淮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路是她自己走,是做困于那池塘里的一尾红鲤鱼,还是拼上性命跨越龙门,从此天地遨游,逍遥自在。” 全看观红鱼如何选。
第107章 易淮他们回到宅院门口时,就见叶斓穿一身白衣手执玉郎伞立在灯笼底下。 他先前那把伞面是给毁了,但自从之前被易淮废了一把伞后,叶斓就习惯多存几把,这样坏了就能换。 易淮成功教他做人,让他没有那么自信地认为自己的伞坚不可摧。 易淮看了他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是真想当鬼了?” 这位置站得可真好。 叶斓转过身看向燕奕歌:“老燕,我还是那句话,有人想见你。” 燕奕歌没有丝毫迟疑:“不见。” 叶斓动动唇,刚要再劝,就听易淮说了句:“这大晚上的,再有不到一刻钟便要宵禁了,京城的宵禁可比其他任何地方严苛。我可不想大冷天的还要到牢里走一趟。” “……那我明日再来请你。” 叶斓幽幽:“老燕,你应该不是那种会连夜逃跑的人吧?” 燕奕歌微挑眉:“我像?” 叶斓呵呵:“你不是像,是你干得出。” 江湖上那些人提到燕奕歌时,都会因为他天下第一的头衔认为他是一个光风霁月、高风亮节、光明磊落的大侠,实际上这人是真的不怎么要脸,也从不会因为这些称号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架着。 用他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人都要我命了,还讲什么光明磊落,留着到阎王面前请阎王出手帮你报仇?” 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也正是因此,叶斓觉得燕奕歌绝对干得出因为不想见他背后之人而连夜离开京城的事。 易淮语气诚恳:“不至于,毕竟我也想见见你背后那个人。” 听到他这么说,叶斓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燕奕歌,确定地问了句:“老燕,你是惧内吧?” 燕奕歌还未答话,易淮就轻呵了声:“谁说我是‘内’了?” 叶斓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睛,在他们之间扫视了几个来回:“不是吧老燕?!你你你你这这这这……” 燕奕歌也没解释,只是微垂了眉眼,含笑看着易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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