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回忆。 因为燕奕歌去要水洗漱时,看见了坐在大堂里等他的叶芊然。 叶芊然见到他下来,立马就站了起来。 她穿了一身霜梅阁的弟子服,还不是寻常的弟子服,一袭红衣上绣白梅,头上也只用一根黑檀木簪将头发挽起,木簪也是梅枝模样,上头还有白玉做的梅花,坠了两粒叶子般的翠玉,贵气和素雅并存。 叶芊然本身就长得俏,尤其是那双凤眼,和一袭红衣十分相配。 见到燕奕歌,她抱拳行礼:“燕前辈。” 她眉眼间已无郁结之气,眉宇飞扬,当真是少年意气,正是风发时。 燕奕歌扫了眼她背上背着的剑,叶芊然继续道:“是我来找你的,不是霜梅阁让我来的。” 她说:“我听师父他们说你入城了,我就偷溜出来了…我想再向你和燕公子道一声谢。” “不用。” 燕奕歌淡淡拒绝:“你回去吧。” 叶芊然抿抿唇,到底因为现在知道了燕奕歌的身份,所以少了几分跋扈——不是她欺软怕硬,只是“燕奕歌”真的是她所崇拜许久的人。 她没走,只是踌躇着问了句:“师父他们说你会去霜梅阁,是吗?” 燕奕歌没答话,叶芊然就道:“前辈你还是不要来好,我感觉他们并不欢迎你,可能会有危险……” “你们霜梅阁上下加起来也打不过我。”燕奕歌平静道:“所以你不用管。” 叶芊然噢了声,还未说什么,身后只开了半边的大门就突然被人推开。 ——因为这天气冷,大多数酒楼和客栈都只开了半边门,这样既可以少点冷风灌进来,也能告诉人自己还在营业。 其实要进来,半边门就够了,真没必要打开另外一边。 非要推开的…… 易淮听到自己的描述时,当即在被窝里翻了个白眼,评价道:“脑子有病非要装这个逼是吧。” 推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霜梅阁的阁主,负责推开门的则是几个和叶芊然穿着一般的霜梅阁弟子。 而那位霜梅阁阁主韩献则是从大门口正中央,负手而立,抬步慢慢走进来。 见到他,叶芊然微不可觉地撇了撇嘴,从神色上来看,显然是对这位阁主有些意见的。 和季照彤的态度不同,韩献不能说是高傲,却也没有半点要礼待的意思,他先跟叶芊然说:“芊然,你今日的课业还未完成,怎么会在这儿?” 叶芊然没法辩驳,也不想搬出师父来当挡箭牌,她师父解意对她很好,如果她要拿她做借口,她当然不会介意,还会帮她圆谎,到时候少不得被这韩献一顿数落。 所以叶芊然偏开头没有说话,好在韩献的目的也不是她,他先故意无视了燕奕歌去说教小辈,再看向燕奕歌时,虽然话还是带着叶芊然的,但聪明人都能够感觉到他对燕奕歌的那点针对:“燕庄主,没想到你与我霜梅阁解意长老的亲传弟子也有些交情。” 这要是换了别人,肯定是会怕叶芊然会被他穿小鞋,要么撇清干系,要么要敲打韩献两句,但燕奕歌只是越过了他们,走到了大门口,把门合上后,再抛了一锭金子给颤颤巍巍在柜台后看着他们的掌柜:“麻烦今日暂且谢客。” 掌柜只觉他下意识接住的金子无比烫手:“这……” 被无视了的韩献眸色有几分阴晴不定,但面上还是撑着那副姿态:“燕庄主这是何意?” 燕奕歌终于看他一眼,他随意一瞥,丢下了句话:“你等着。” 然后又没了后续,甚至直接飞身上了楼。 韩献在原地站着,微微咬牙,甚至都以为燕奕歌要上去拿剑下来跟他打了。 但转念一想,这并不是他的风格。 要是要动手,燕奕歌会直接就上。 见他吃瘪,叶芊然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步,不让自己面对韩献,然后偷乐了一瞬。 燕奕歌飞身上楼后,就帮易淮把衣服穿戴好,再不紧不慢地系好了发带。 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时,就多了一个人。 易淮戴着自己那张素白的似哭似笑的面具,姿态虽有几分慵懒,却并不难看,反而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危险,像是假寐的狼王。 他和燕奕歌走下楼,随意道:“走吧韩阁主。” 韩献微眯眼:“……什么?” 易淮扬眉,燕奕歌淡淡道:“去霜梅阁。” 韩献:“?” 他终于绷不住,像是气笑般:“两位这是何意?当我霜梅阁是这一家客栈,你们想入便入?” 这人当他这个阁主是什么?! 以为他是来接他们的?! 燕奕歌一挑眉梢,直接单掌拍出,内力控制得极为精妙,既打开了半扇门,又没有损坏门半分:“你们霜梅阁我不是一直想入便入?” 他像是能够听到韩献的心声一般,上下扫视他一眼,态度倒没什么嘲讽的意思,但就是过于平静的态度,才无端显露出令人恼火的轻慢:“至于你…我也并非打不过。” 这话说得,好像韩献再多说一句,他就要当场让霜梅阁换一个阁主一样。 韩献攥紧了拳头,正要说什么,这小小的客栈就又来了个人物。 “…师兄。” 只见一名看上去约莫快三十的女子执剑踏进门内,喊住了韩献。 她着一身深色衣裙,只裙摆上绣了几朵梅花,也不是特别浓艳的颜色,因此显得素雅又深沉。 女子梳着妇人发髻,只用一支也是梅枝样的木簪挽着,但上头连用作点缀的珠玉都没有。 见到来人,叶芊然亮着眼睛上前一步:“师父!” 易淮和燕奕歌同时看她一眼,也收了点锋芒。 解意先是冲两个易淮微微颔首示意,随后再看向了韩献,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面色淡却温和:“师兄,燕庄主和他身旁这位公子是我的客人,我身为霜梅阁长老想在霜梅阁招待他们,也不行吗?” 易淮顿了顿,到底还是给了她这个面子,没说什么。 但韩献却咬着牙说了句:“解意,你要帮着外人?” 解意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骂这个蠢货了,她干脆不多说,只拉住了叶芊然的手腕,然后冲易淮示意:“请两位移步,马车就停在外头。” 韩献:“解意!” 解意忍无可忍,抬眼冷扫了他一眼,同时也是微微将手中的剑推出了一寸。 但韩献这个人,虽蠢笨,却确实不是个怂货。 他呵笑一声:“你要与我打?好啊!” 乌辽城内人,大多数都知解意和韩献不合。 这两位师兄妹,也怪得很。 一个总是说解意是自家人,很多时候也把解意圈在自家人的范围里,公众号梦白推文台,对解意也总是很信任,每次外出都是毫不犹豫地把所有事务都交到解意手里,从不怀疑;一个也客客气气地喊着师兄,解意的武功高些,头脑也灵泛些,碰到韩献解决不了的难题,都是她挺身出来,从没有说要坑害韩献一把,或是要借机拉韩献下台。 这听着他们好像是一对互相扶持的师兄妹,感情深厚。 但其实城内人都知道,他们的冲突争执不断,常常意见不合,当众大打出手也不是一两次了。 只是每一次解意都会尽量先忍和劝两句,可惜韩献真不是个能听得进去话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 解意忍着火,冷冷道:“师兄,请分清楚场合,这并非在阁内。” 她想暗示韩献别叫旁人看了笑话,但韩献根本听不懂:“那我们去外面打!” 解意:“……” 于是她只能先与易淮和燕奕歌说了句稍候,便拔剑而起。 易淮倒不是很介意。 他懒懒地靠着自己,看着解意和韩献交锋,招招凌厉,却并不致命:“几年没见,她武功又长进不少。” 上回见解意出手,也是看她和韩献打,那时候还做不到如此压制。 燕奕歌说出了自己心里所想:“她天资本就不差,是解载满临死前脑瘫了才选韩献当这个阁主。” 他们讲话声音虽不大,但也没怎么避着,离他们不远的叶芊然刚好听了个全,不由有些讶异:“前辈,你们这话的意思是,本该是我师父当阁主?” “你师父的脾性品格和武学都甩韩献两条街。” 易淮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外头的比试:“这得是眼瞎成什么样,才会根本不考虑她?” 叶芊然不明白了:“那为何现在……” “咳。” 韩献带来的亲传弟子咳了咳,给了个眼神,示意叶芊然别在外面八卦自家的龃龉。 叶芊然看他们一眼,撇撇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了。 她在外这些时日,性子也磨了许多,不再像是之前那样了。 最后这场比试,将这附近树上的雪都全部震落了,在挥挥洒洒飞落的雪沙中,解意将剑一抛,手腕一翻,反手执剑,剑柄抵到了韩献的心口,随后停下。 而韩献的动作则是狼狈回防,却来不及触及她半分。 解意淡淡抬眼瞥他:“师兄,胜负分了吧?” 韩献后槽牙都要咬碎,却并未耍赖,只是重重地一甩袖,直接走了。 他带来的那些亲传弟子早就见怪不怪,悄悄背着他冲两个易淮和解意作揖,然后快速追了上去。 解意呼出口气,将剑收鞘,然后冲易淮和燕奕歌作半揖:“两位见笑了。” 易淮摆摆手,但话只能燕奕歌来说:“也不是一两次瞧见这情形了,你不必太过在意。” 解意攥紧了手里的剑柄,没有多说什么。 怎么能不在意? 他们霜梅阁的笑话,自打韩献继位以来,都叫人看遍了。
第134章 (二更) 和清竹阁与雅菊阁不同,霜梅阁在乌辽城郊,依山而建,就在山脚下,要出城门。 也是因此,霜梅阁的地盘要更大一些,弟子也要多一些。 而且霜梅阁门口还有衡门,衡门是用石料砌成的,上头还刻了梅枝与梅花,并非浮雕,而是凹陷进去的纹样,交缠在柱子与匾面,带着独特的美。 落字的匾面上并未规规矩矩写着“剑阁”或是“霜雪阁”,就是梅花纹样,再没其他东西,却反而因此有几分神秘感。 但再往里,霜梅阁就真的没有“阁”了。 他们这边都是宅院,而且是那种大宅院的设计,就是以梅为主,也没弄得富丽堂皇,还是像个门派的。 内测版时,易淮其实有段时间是很喜欢来霜梅阁的,那时候霜梅阁还不是韩献当家,那老阁主也没昏头昏脑。 霜梅阁养了几匹草原白狼,易淮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可爱,大了威武,他挺喜欢的。 也是因为知道,所以在马车上时,解意与燕奕歌聊些轻松的话题,就聊到了这上面:“……年纪到了,最后一头也去世了,但他们留下了好些小狼崽,代代交替的,就去年秋天时,还生了一窝小狼崽子,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燕庄主若是喜欢,可以领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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