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的仇怨无法和解,因为儿女情长就开始动摇,未免太下贱了些。 秋意远嗤笑一声,婉拒了尹妙颜继续讲故事的请求,脚步略显踉跄地往二楼走去,也许是心乱让他忘了乘坐电梯,不知不觉间在长廊上踱步,而身侧就是阴致逸的书房。 “……”秋意远往本欲往前走的步子顿了顿,冷着脸缓缓伸手拧动书房的门把手。 他上次匆匆翻到了对方的手写笔迹后因过于震惊而离开,此后就再没有踏进来过,也许是不想产生不必要的联想,今天竟鬼使神差的来到这里。 昏暗的房间一如既然的让人觉得阴郁压抑,但格外的契合此时自己的心态,秋意远在书房里拨弄着那些原本摆放好的对象。 他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但只要在里面待着,嗅着与消毒水味并不相同的味道,内心好像就平静下来。 咔嚓—— 在把整间书房都翻了个遍,书架后方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秋意远原本是想看看阴致逸会不会留下日记本的,结果一无所获,他眯着眼睛略带怀疑地挪了挪书本的位置,眸光触及到墙壁上出现的暗格时,闪烁几下。 “这是什么?”秋意远低哑着嗓音,莫名有种窒息感袭上胸口。 他深深吸了口气,试图驱散心中的不安,将暗格中的东西取出,零零散散的照片和一份鉴定结果、报纸及U盘。 画面模糊的照片不知是因为年代久远还是本身像素就不够清晰,隐约只能看到几道不真切的背影,秋意远把它放在书柜上,选择看起底下的那份报纸。 二十年前报道的新闻,按理说秋意远并不会有什么深刻印象,毕竟当初他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但当标题映入眼帘的时候,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野生猛兽伤人,海悦集团董事长秋同甫及第二大股东阴安和结伴游玩雪山遭意外! 经过长达十小时的搜寻,救援队才搜寻到仅剩的一位生存者。据秋先生透露,阴先生面对危机时为救兄弟不幸丧生,遭遇不明野兽袭击…… 后面的内容秋意远囫囵看完,他捏着那份报纸的手微微颤抖,不可思议地重新把书柜上的照片对照,这才发现白茫茫一片的几个人影分明是野兽,以及伸手将身边同伴推倒,葬送兽口的人。 栽倒在地上的人是什么神情秋意远看不清,但从新闻上对阴安和生前穿着的描述,那抹饱和度极高的黄色防寒服让他明白到了什么,脑中闪过几个月后,阴安和妻子受不了丧夫之痛追随而去的新闻。 秋意远把手里的U盘插入计算机中,很快就在里面找到了唯一的一段视频。 由于年代久远像素并不清晰,看得出来是画面中的旅人在用手机记录下自己游玩雪山的过程,由于海拔和角度问题,不小心拍摄到了远方的情况。 “什么为了救你,导致丧生都是假的是吗?爸……”秋意远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如纸,缓缓走出书房。 所以阴致逸其实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些年处心积虑就为了报当年父母的仇? 意外发现真相的那刻,他诡异地松了口气。 “我也是你报仇的对象之一吗?”秋意远恍惚了一下。 他其实不怪他,这都是应该的,毕竟秋家让他丧了双亲,以他对自己父亲的了解,阴致逸母亲极有可能发现了真相,亦或者不愿意把事情定性为意外,从而展开调查,导致秋同甫不得不选择灭口…… “该恨的人是你才对。”尽管阴致逸的手段过于极端,但秋意远自觉自己依旧没有资格去恨他。 原来错的人一直自己吗? 他应该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感到痛恨、失望,可在那道消息犹如晴天霹雷,把他本就支离破碎的灵魂撕碎时,秋意远的内心痛苦中却又升起丝隐秘的喜悦。 仿佛找到了释然的理由,把阴致逸所有的坏都算到血海深仇上,他不必再因对方对秋家所做的那些事耿耿于怀,可在瞬间的窃喜过后,秋意远很快又想到了什么,浑身如坠冰窟,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他们之间的仇恨如此之深,又怎么可能化解得了,死结上又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 秋家犯下的错哪怕让他以死谢罪都不足以偿还。 不知不觉间,秋意远走到了一楼秋同甫修养的地方,他眼睛一动不动地望向身上插着各类管子仪器的老头。 从未像此刻那样觉得他死气沉沉,挥退了看守的医护人员,病床上的老人睁开浑浊的双眼。 “爸,你还记得阴叔叔吗?”秋意远把手里的照片递到他的眼前,嗓音意外的平静。 秋同甫随意地瞥向照片,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很快想到了什么,裂开嘴放下心来:“我找了这么久,原来在你这。” 秋同甫的反应尽数映入秋意远的眼帘,他瞪大了瞳孔,犹如积压已久的火山不堪重负,呼吸粗重道:“你说的那些为了感念阴叔叔的恩情,所以收养阴致逸都是假的,你害死了他爸,又杀了他妈是吗?” “他连这些证据都找出来了?”秋同甫气息虚弱地反问了句,轻描淡写道:“不让他父母团聚,爸爸又怎么拿到那30%的股份?海悦集团怎么成为秋家的一言堂?” 可惜当时的阴致逸虽说只有十一岁,但也察觉出了不妥,并没有同意他的收养。 秋同甫那会儿觉得,不过是个小孩罢了,强硬接过来养着培养感情就是,还能博得个好名声,到时神不知鬼不觉出点意外。 他起初并没有动什么歪心思,可阴家孤儿寡母守着那份巨额财富,与其便宜别人,不如好人做到底给自己,虽说最终没能如愿,但至少现在还有机会把股份收购回来。 秋同甫的淡漠让秋意远失神般怔在了原地,他到底是对方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很快恢复了冷静,嘴角难辨地扬起一抹笑,眼底的却愈发冰冷:“爸,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了,您安心等我和妙颜的婚礼吧。” “你做事我向来放心,不过阴致逸说不定还有复印件在其他人手里,这种丑闻不能让它露出半个苗头。”秋同甫疲惫地阖上眼睛,以至于没看出儿子眼中的寒意。 “好。”秋意远垂下眼眸,转过身的瞬间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 以秋同甫的状态活不了多久,既然和阴致逸已经不可能,他就彻底死了这条心,秋意远只想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一刻让他能亲眼见证这场盛大的婚礼。 然后,安心进监狱吧。 11月的柠汌市步入秋季的尾奏,蔚蓝天空如清澄海水,徐徐凉风送入繁华典雅的婚礼现场,宾客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模样皆被带着摄像机的媒体们记录下来。 阴致逸一席雅致的深色西服衬得素净的五官愈发俊逸,哪怕混迹在人群中都颇为显眼,他的视线在落座的人中掠过,很快见到了被安排在媒体桌的李兴言,唇角微微弯了弯。 从对方的神情来看,应该是想办法把利器带了进来,为了躲过安检想必耗费了一番苦思。 李兴言绷着脸不茍言笑,得益于位置上的优势能够较近的看见前边的风景,他拿着摄像机装模作样,注意力却不知跑到哪去了,更认不出用着凌宿身体的阴致逸来。 在阴致逸打量现场的时候,同样有人被他出挑的样貌气质吸引。 “哈喽,怎么称呼?”坐在斜对面的女孩脸上灿烂一笑,主动热情地打招呼,能坐在这边的都是与海悦集团有过合作的达官贵人,再不济身家也有几十亿打底。 “姓凌。”阴致逸莞尔笑道,并不打算与对方深入交流。 李兴言的请柬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媒体座,而阴致逸的则是夏挽诗强硬塞过来的,哪怕是个难得能和秋家攀关系的机会,为了发小她还是忽悠爸妈放弃了。 新郎新娘的入场吸引了一波宾客的注意,在所有媒体的聚光灯下秋意远一身黑色婚服冷静自持,望向那挽着父亲臂弯,笑容甜美的尹妙颜,无数掌声响起,而他内心无动于衷,放空地目视前方。 漠不关心的冷淡模样似乎眼前的婚礼与他无关。 秋同甫由于病重无力出席婚礼现场,只能通过手下的视频在主宅内观看现场直播,眼底溢满欣慰。 阴致逸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清隽面容上笑意浅淡,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泛着病态的血色,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司仪旁边格外英俊的高挑男人。 哪怕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也不能妨碍他致命的魅力,让无数名门闺秀春心萌动。 “太不爽了,尹妙颜凭什么啊。”身侧浓妆艳抹的女性不悦地撇撇嘴。 阴致逸微微眯起眼眸,看着尹妙颜被父亲交到了秋意远手中,两人背过身听着台上神父的誓词后,缓缓将手里的高脚杯放下,视线深深地凝望着不远处的李兴言。 现在正是绝佳的机会。 “秋意远先生,你愿意娶尹妙颜小姐为妻子,此后余生不论贫穷、疾病都始终与她相守,尊敬她,爱护她,绝对忠诚于她,将生命交付……”神父浑厚的声音虔诚地祷念着誓词。 秋意远静静地听着这近乎神圣的誓词,嘴唇抿唇了一条直线。 明明事到临头却又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悔意来,心脏细细密密的刺疼像是千万只蚂蚁啃,秋意远张了张削薄的唇,那句‘我愿意’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堵住了。 不,他不愿意。 “啊——” 倏然,偌大的礼堂内尖叫声此起彼伏。 手持摄像机的李兴言放下手里的工具,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对准背对着他的秋意远,锋利的匕首寒芒阵阵。 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宾客都起身后退,除了预先架设好的摄像机,其他媒体们连吃饭的家伙都忘了拿,纷纷远离手持利器的李兴言,唯有阴致逸收敛看戏的悠闲,表情凝重地往前冲去。 身后的嘈杂声让秋意远突感不妙,下意识俯身跪下,堪堪躲过刺过来的匕首,身边的尹妙颜脸色一白,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见那个袭击的歹徒没有朝自己来,赶忙小跑着下了台。 “保镖!”秋意远脸色难看了极点,高声喊道。 很快,离得最近的保镖就近身想夺下李兴言手中的匕首,可惜冲动行事的后果是手上被划到了一条极深的伤口,对方身手意外的不错。 “你们秋家这群人渣,快把阴总还回来!”李兴言一击不中,愤怒地吼着,再不得手等其他台下的保镖都冲过来,他就彻底没机会了! 想至于此,李兴言踹开吃痛的保镖就往秋意远刺去,适才还身手矫捷的人却不知为何身体顿了顿。 “阴致逸……”秋意远眸光微闪,被这个名字吸引的注意在寒芒刺眼时才集中精神。 只要他现在往后跑,赶来的保镖就能仗着人数优势把对方拿下,正这么想着,他的手却碰到了结实的演讲台,瞳孔猛地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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