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沈映宵对话本的内容有所听闻,但很少自己去看,多是聊天时听剑灵提到。 而现在…… 沈映宵左看看,右看看,没见周围有人。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衣袖,若无其事地朝其中一本书伸出了手。以前他总说剑灵看这种话本是不务正业,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 “不对,我这怎么能叫不务正业,这明明叫随时掌握人质动向,心思缜密。” 沈映宵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他一把拿过那本书翻开。然而才刚看清第一行字,剑灵不知从哪飘了回来。 见沈映宵在翻看那些书,它小脸一白:“别看!”里面全是顶着楚傲天的脸的霸道师尊,有什么好看的! 沈映宵本就心虚,冷不丁被它这忽然的一声吓到,手中的书“啪嗒”掉到地上。 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片刻后,沈映宵弯下腰,重新将书捡了起来,修长五指拍打掉封面上沾的碎叶,他沉稳道:“谁说我要看了,我只是检查一下里面的内容,免得你拿一些正常书套皮来糊弄我,让我放松警惕,然后你就能为所欲为。” 剑灵脸色更白了:“不要说‘为所欲为’这个词!” 沈映宵:“啊?” 这剑灵怎么回事,被师尊训斥出毛病了? 然而没等问,剑灵像是在躲避什么痛苦的回忆,一眨眼又不见了。 沈映宵:“……” 他摇摇头,不再理会这一惊一乍的剑灵。趁剑灵不在,低下头翻开书,逐行“检查”起来。 …… 这本书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开篇便是徒弟与师尊相处的景象。师尊无微不至,徒弟勤勉好学,怎么看都是一对模范师徒。 沈映宵读着读着,竟想起了自己和师尊相处的那些时日。 他面色略微缓和,眼底有些怀念:“剑灵爱看这些书,倒也情有可原。只是书名惊世骇俗了些,内容都是不错的,我之前不该总威胁它烧书。” 又往后翻,因为徒弟身体虚弱,师尊专门为他铸了药池莲台。 “嗯?和我的白玉莲台有些相似,真是有缘。” 修真人士有不少爱泡灵泉药浴,在池中修个莲花打坐台,实属正常,莲本就是众人喜爱的意象。沈映宵并未多想,只越看越有代入感。 书中,师徒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然而好景不长——在一场大战过后,师尊入魔了。 沈映宵心里咯噔一声,越发对书中的徒弟感同身受:这种师尊受难,徒弟却帮不上忙的感觉,他懂,太懂了。 书中的徒弟果然也很焦急,思索着如何帮师尊排忧解难。然后他就在一次靠近师尊时,被走火入魔的师尊扣住脖子,一把拖到身下。 沈映宵:…… 沈映宵:??!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太对劲,手却忍不住继续往下翻动。 然后就看到类似的事,在不同场景重复上演:卧房,药圃,山巅,宗门大殿……最终徒弟疲惫不堪,去了那一方师尊为他铸造的药池。他靠坐着玉石莲台,半边身子沉在药液中修养,而师尊冷不丁出现,一把将他…… 沈映宵啪一声扣上了书,脸颊烫得像要冒蒸汽。 ……莲台和灵池居然还能这么用。 ……不对,这才不是重点!重点是书中那师尊居然对弟子做出这种事,简直不知礼数,禽兽不如! 沈映宵一脸正气地扣上书,把这一沓混账书全部搬进炼药室,点起炉火。 然后捏着书,盯着跃动的火焰凝视片刻…… 默默把书藏进了一旁的药柜里。 如此大逆不道的书,烧掉也太便宜它们了。 应该留下,好好批判。 …… 花了许多天,沈映宵才终于把乱七八糟的杂书摒出脑海,专心做起了正事。 戚怀风果然没再在他“昏迷”的时候叫醒他,而是越发忙碌起来。 师弟都忙成了这样,做师兄的当然也不好闲着。 于是沈映宵一边调养身体,一边拽来剑灵一起捋着这些事,尤其是关于那天袭击他的黑袍人幕后是谁。 “最可疑的便是宗主了。师尊体内那颗魔种,也不知是何时何人种下的。他交际不多,除了在人丁稀少的朗月峰里待一待,便是被宗主召见。” 剑灵听到“师尊”俩字就一激灵,想跑,却被沈映宵硬招回来。 它只好留下跟主人一起分析,并悄悄把话题引到别处:“的确,而且先前你被黑袍人找上时,是宗主让戚怀风去秘境探查,支开了他。” 沈映宵却又迟疑:“师弟之前在傲天宗闹出得动静太大,他真正的修为早就瞒不住了。不过我遇袭期间宗主让他出行一事,倒是指使得坦坦荡荡。而且这行程早被定下,有不少人知道戚怀风那时会去秘境,所以其他人顺势来找我也有可能。不过……” 沈映宵一锤定音:“不过就先怀疑宗主吧。” 剑灵一怔:“为什么?” 沈映宵:“目前也没有别的怀疑人选,那岂不是只能先怀疑他了。” “?”剑灵,“我觉得有一点点草率。” 沈映宵于是不那么草率地想了想:“宗主掌控着上一代宗主传下来的宗门大阵,在天行宗界内,即便是合体期,在他手上也讨不了好。 “若幕后之人是他,那个黑袍人的所作所为倒是都能对上——有大阵帮衬,他们才有信心在用我引出师尊和分身后,将人制服。只是后来见去的不是师尊,宗主才没妄动,任那黑袍人当了炮灰。” 剑灵想想觉得挺有道理,同时却又有些头疼:“若是这样,只要宗主缩在天行宗不走,我们岂不是奈何不了他?” 沈映宵摇头:“宗门大阵再复杂,也只是几道阵法,短时间的确难以突破,但只要足够有耐心,却能慢慢制造破绽。 “而且天行宗范围广博,阵法维护困难,以前还有师尊帮忙,如今师尊在我洞府,宗主迟早会应付不过来,被内鬼击破。” 剑灵:“你说的内鬼,是指你那小师弟?他这些天莫非就是在忙着破坏宗门大阵?” “或许吧。”沈映宵想了想,“而且不用弄坏太多。以宗主的性子,只要他觉出大阵有异,就一定会按捺不住,有所行动。” 正说着,屋前忽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沈映宵一怔,倏地抬起头。 从窗口望出去,赫然见一把灵剑停在院外,上面落下一个人。那人赭衣玄冠,留着一把垂直胸前的长髯,眼角微垂,显得眸光阴险又深沉。 ——正是他们刚才在讨论的宗主。 沈映宵:“……” 剑灵:“……他真的行动了。” 戚怀风自从那日接了符鸟出行,便没再回来。 这几日沈映宵不再“昏睡”后,火灵分身也时时外出,大概正忙着破坏宗门大阵,此时恰好不在。 所以现在,只有沈映宵这个“虚弱不能自理”的病号独自在这。怎么看都是一个动手的绝妙时期。 剑灵碰碰沈映宵:“你说,宗主的‘应对’……会不会是指趁你落单,抓你过去当人质?” 顿了顿,它又严谨道:“也不一定——乐观一点想,如果宗主不是那幕后黑手,那么他此番找上门,或许只是又找到了什么合适的联姻对象,于是想趁师弟不在,抓你去结婚。” 沈映宵:“……”乐观?
第66章 沈映宵看着从天而降的宗主, 心里悄悄对剑灵道:“比起结侣,我觉得还不如被拎走当人质,毕竟人质能随时把自己偷走。” 剑灵:“那你猜宗主是来做什么的?” 它本以为来人要被院外的阵法困上一阵, 谁知宗主凝视那阵法片刻, 微一拂袖, 竟轻易就走了进来。 剑灵怔了一下:“戚怀风的阵法有这么好破?这宗主深藏不露啊。” 沈映宵:“宗中大型阵法都要流经宗门大阵,受他掌控, 这阵法原本就防不了他。至于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想了想,“试试就知道了。” 恰在此时,宗主踏进院子, 朝沈映宵这边看了一眼, 走了过来。 沈映宵受到惊吓似的, 砰一下关上了窗。他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窗户, 握住了剑柄。 然而下一刻,反倒是后方传来了一道声音:“躲什么?” 沈映宵倏地回过头, 宗主竟不知何时已到了身后。他站在一丈之外, 像个慈祥的长辈似的朝沈映宵招手:“上前来, 让我看看。” 沈映宵想要拔剑, 剑刃却被宗主的修为牢牢压在剑鞘当中。他脸色有些发白, 只得又往后退了几步,防备之意全写在了脸上。 ——如果宗主没什么问题,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沈映宵, 那么这会儿可能会觉得他一惊一乍,脑子有病。 如果是来抓他结侣, 见他这么抗拒, 或许会心中恼怒, 沉下脸痛斥他不顾大局,只顾小利。 然而都不是。 宗主同他对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脸上那一点慈爱收的干干净净,只轻声道:“戚怀风都告诉你了?” 剑灵惊讶:“他真的有问题?可是他修为才刚分神期啊,作为幕后黑手来说,也太摆不上台面了吧。” 沈映宵抿了抿唇,缓缓退向窗边,像是想从窗户逃走。 宗主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抬手一握,沈映宵便被隔空吸来。宗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容拒绝地将人拽到身前,狭长的眼睛幽沉地盯着他:“师侄可莫要讳疾忌医。” 沈映宵感觉到他的灵力沿着腕脉钻入,立刻暗暗松动了银纹封印。 魔种的气息从元婴渗出,沈映宵阖眸缓缓呼吸着,竭力压制住浊气蔓延带来的痒意。那股麻痒刺入骨髓,让他的挣扎渐渐显得无力。 宗主很快就探到了魔种,他显然十分忌惮这团凝练的浊气,没敢细看就将灵力撤回,但却仍旧发现了问题。 他不由恼怒道:“你的经脉怎么又断了?” 沈映宵像是不想多说,又挣不开他的手,只得蹙眉别开了头。 心里却忍不住道:“什么叫“又”,说得好像我天天断经脉一样。” “你一个人断过的经脉,比你们整个朗月峰加起来都多,他用个‘又’字怎么了。”剑灵道,“不过他居然没问魔种,看来指使黑袍人的真的是他,这就不装了?” 它为宗主卸下好人假面的速度感到惊叹,不过很快又明白过来。 剑灵伸出手指,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沈映宵:“你本体已经弱到让人家连戏都懒得演了,有空赶紧给本体补一补。” 沈映宵被它说的很没面子:“什么叫弱,我这叫诱敌深入——若是在陷阱上放个钢铁诱饵,人家肯来吗?” 可惜现在不是和剑灵拌嘴的时候。好不容易宗主上钩了,得赶紧看看这人有什么消息。 沈映宵一边试着从他手中挣脱,一边冷声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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