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抬起手臂。 湖面无风而顿起大浪。 …… 太皇太后坐上凤辇,杀向水月殿。 本来在水月湖的码头边,侍卫们拒绝了她的搭船请求,因为皇帝在水月殿,特地说了若无事禁止登岛。 可太皇太后年纪大,又是皇帝的奶奶,一番怒骂之下咳嗽起来了。 本来即使被打都不敢违抗皇命的侍卫们怂了,怕把太皇太后给气出个好歹来。 于是太皇太后坐上了画舫,诚王也跟着。 本来诚王不想跟着一起的,可太皇太后其实心里也有些怕鲛人不讲人的道理,就把大孙子拉着给自己壮胆。 这是先皇死后,太皇太后第一次来水月殿。 令狐暄十岁登基,一个人住在满是残垣断壁的水月殿,夜夜做噩梦,在梦中哭泣不止,太皇太后都不闻不问,只说是当皇帝的必经之路。 令狐暄也从没说过禁止太皇太后来水月殿,所以侍卫权衡之后才敢放她上船登岛。 太皇太后说:“这些年我没管教过皇帝,他素来任性妄为。” “那妖物新进宫,依我看,也没学过规矩,我此番干脆将他提到我的蓬莱殿,好好教他后宫的礼仪尊卑。” 诚王心中大喜,这可是借机杀死小鲛人的好机会啊。 但他面上仍诚惶诚恐地说:“皇祖母,那小鲛人身系暄弟性命,还是以暄弟性命为要。” 太皇太后冷哼道:“他皇帝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她伸出带着护甲的手指着水月殿旁边的残塔道:“看到这塔,就想起那个贱人!” “真是晦气!” “当初她进宫时,因先皇护着,我就没管教过她,如今这鲛人我势必要好好管教!” “先带回去在地牢关他三天,也不给他食物……” 忽然平静的湖面骤起波澜,涌起滔天巨浪,挟吞天之势将两层画舫生生拍翻。 “救命啊,救命啊!” “祖母,祖母。” “怎么回事,救命啊!” 画舫上所有人都被拍翻在水中,狼狈地挣扎。 太皇太后不会游泳又年老,在水里挣扎两下,就沉下去了。 诚王离太皇太后最近,却没救她,而是自己抢先爬到船的龙脊上。 两个忠心又会武的宫女拉着太皇太后也来到岸上。 太皇太后几十年一直在皇宫享福,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她伸着手猛喘气儿,喝道:“妖物!妖物!” 只见水月湖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的巨浪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然而在清冷的月色下,无数金色橙色白色的巨大鲤鱼无声无息的游过来。 水月湖中的鲤鱼没有天敌,又从没饿过肚子,有几十尾大鲤鱼,长得如人的大腿一般大小,此时争先恐后的往翻过来的画舫龙脊上跳。 更小一些的鲤鱼就在外围,也不停的跳,气势骇人。 突然一条大鲤鱼蹦跳上来,竟生生跳到诚王手边,张开鱼口,生生撕咬下一块肉,又滑入水面。 其余大鲤鱼有样学样,两条鲤鱼跳到太皇太后头边,一口咬散她的发髻。 一条鲤鱼生生撕下她耳垂下的一块肉。 “啊啊啊啊!”老妇惊惶的惨叫响彻夜空。 所有人比方才翻船时更害怕了。 这些鲤鱼竟然在攻击他们! …… 燃溪吸取月华之时,感觉到了一丝不舒服的气息自南方来,他心念一动,想要驱逐这股不舒服的气息,忽然间这股晦气就没有了。 于是他继续吸取月华,感觉到了周身灵力的微微流动。 他打算再接再厉,今天整一晚上不睡觉。 可是那宛如地狱恶鬼的哀嚎打扰了他的清修,他不得不睁开眼睛,无助地寻找噪音来源。 令狐暄见他撤了灵气屏障,就踏水而来,将小鲛人捞起,捧在手里。 “令狐暄,那边好像有点吵,发生了什么事呀?”燃溪无辜地说。 令狐暄:“……没什么。” 他刚刚见识到了小鲛人调动水系灵力掀起的滔天巨浪,心里也是一阵畏惧胆寒,这样娇小的宝贝居然有这样的能力。 那些人的哀嚎愈发可怕,各种尖锐刺耳的声音惊天而起。 燃溪不由得被吓得发起抖,他偎依在令狐暄手上,说:“我们去看看吧,我有点害怕,会不会是你的政敌登岛了?” 令狐暄:“不是。” 他温柔地说:“其实不用在意,一会儿他们就不会吵了,有侍卫去处理的。” 在那样的哀嚎声下,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让燃溪更加不寒而栗。 他觉得令狐暄人很不错的,他要扳正他的反派之路。 想必那哀嚎的人是被令狐暄惩戒的吧,燃溪坚毅地说:“令狐暄,带我去看看,我要去看。” 他要救这些人。 令狐暄无所谓,他对那些亲人早已没了感情,只当是陌路,本不想见,但是小鲛人说想去看,他就带去看看吧。 他捧着小鲛人踏水而行,而水不湿鞋底,宛如仙人一般踏碎了水中月影,悄无声息地来到翻了的画舫旁,冷眼瞧着这一行狼狈的亲戚。 大鲤鱼们在燃溪停止修炼之后,就恢复安静,在水面下游弋,宛如湖中的骑士。 这里离湖岸较近,岸边的侍卫已经滑来小舟,正将太皇太后扶到岸上,此时见到皇帝来了,就纷纷行礼。 诚王年轻也颇有武艺,也早已跳到小舟上,也跟着一起行礼。 令狐暄一身灰衣,散着头发站在水中,看在受了大惊吓的太皇太后眼中,简直是活生生的妖魔。 老妇人指着他凄厉诅咒:“妖孽,妖孽!” “尔如此不孝必将死于非命!” 令狐暄面无表情。 这是他目前唯一的亲人了。 他手上传来微微的动作,小鲛人扳着令狐暄的手指头,立起身体,大声问:“令狐暄,这位老奶奶是谁啊~” 燃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他一说话,众人听到那动听的声音,才看到皇帝手心捧着一个银色的小人儿,在月色下,身上笼着一层淡色光晕,是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精致小人儿,他有一条与月光同色的灵巧鱼尾。 这竟然就是陛下带回的鲛人! 所有人都呼吸一窒。 这般夺天地造化的小精灵,不愧是令狐氏追寻几千年的鲛人。 令狐暄没有回答燃溪。 一名宫女答道:“回鲛人殿下的话,这位乃是太皇太后,是陛下的祖母。” 燃溪:“哇,令狐暄,是你奶奶诶。” 他非常关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晚上游湖翻船了吗?晚上光线不好,不要游湖,真的很危险的。” 所有人:“……” 最大的危险就是你啊! 太皇太后喘息沉重,她更加害怕了。 这个鲛人竟然这般嚣张,兴风作浪掀翻了她的船,竟然还这样威胁她。 太皇太后怕死,不敢再放肆,战术性装昏。 所有人更是乱成一片。 令狐暄面无表情动也不动,他武功高到可以听清每个人的心跳,知道她是真晕还是假晕。 燃溪很担心:“天哪,令狐暄,你奶奶晕过去了,赶紧叫太医吧。” 令狐暄:“没事,诚王兄会料理好的,是吧诚王兄。” 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俯视着诚王,宛如神祗俯视凡间。 诚王跪下应道:“是。” 令狐暄转身,揣着小鲛人转身踏水回岛。 诚王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眼里充满了怨毒,凭什么他可以那样如神仙一般踏水无痕,就因为他是被诅咒选中的那个吗? 妖族诅咒这种好东西,诚王也很想拥有啊。 …… “令狐暄,令狐暄,你怎么都不管管你奶奶啊。”燃溪一路上都叫嚷着,可令狐暄充耳不闻。 燃溪:“……” 令狐暄捧着他回到水月殿直接就躺到床上,燃溪被他放到枕头上。 燃溪有点生气,他明明以为令狐暄人还不错的,他怎么那么不爱护他的奶奶呀,还好像很生气一样直接把自己带回来。 燃溪气呼呼地说:“令狐暄,今晚我不跟你睡了,我要在湖里吸收月华。” 令狐暄仰躺着,看着天花板,霸道地说:“不准,你今晚必须陪着朕。” 燃溪:“我要去湖里!” 令狐暄:“不准,陪我。” 燃溪生气了,去扯令狐暄头发丝,可是他力气太小根本扯不动。 令狐暄转头伸手用右手大拇指轻轻点了下燃溪的脑门,像是想弹他脑袋瓜,不过以小鲛人现在这样的体型一弹就会把他弹飞,只能轻轻点一下脑壳。 燃溪:“令狐暄!” 他直接跳起来扳着令狐暄手指使劲啃了一口。 小鲛人那样小的体型,令狐暄并不怎么当回事,甚至还轻蔑一笑。 可是现在的燃溪已经领悟了灵力的运转,还常常收不住,这一下狠狠一咬,就是用足了自己身上的水系灵力,恰是克制令狐暄火系灵力。 这一咬,初时令狐暄只觉得跟挠痒痒似的,少倾,感觉手臂宛如被银针钻入,剧痛难耐,他忽然就蹦起八丈高。 可房顶没那么高。 燃溪:“……” 他仰头,看着上方屋顶一个大洞,上面的月亮又大又圆啊。 令狐暄在天上蹦跶了几下,就面无表情掉下来,无奈地看着燃溪:“你没事咬我干什么?” 燃溪十分无辜:“我想去湖里修炼。” 令狐暄怕再被咬,说:“去吧,去吧。” 他直接抱着小鲛人来到湖边,让他去湖里修炼。 燃溪泡在水里,看着令狐暄紧锁的眉间,心中一动,问:“令狐暄,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人陪啊?” 令狐暄嘴角一翘,强颜欢笑道:“没有,朕心情一直很好。” 燃溪皱着眉,不再说话。 他忽然觉得这个宫里的水好深,太皇太后好像有瓜? 不过今晚月色正好,就先不要吃瓜了,修炼要紧。 …… 燃溪在湖里修炼了一晚上,然后直接睡着了,早上令狐暄起床上班的时候叫了他一声,他迷迷糊糊的应了下,就继续睡。 直接睡到中午,起来戴上万相化生戒,想着自己该找人弄点早午饭吃,可从岛上去码头坐船就要半个小时,他索性就干脆游过去,可以早点吃到饭。 万相化生戒可变万物,他戴着也就变出了鱼尾,游到岸边,这时,刚冒出头,他就听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陈叔,您放心,我上岗一定不会出岔子的!” “好,你是崆峒派高徒,我十分放心,我去那边巡逻了,好好干。” “好的,陈叔,您放心吧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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