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男轻女的劣根性刻在孙骏骨子里,他正是因为始终生不出来儿子,恐惧没有人“传宗接代”,这才选择把孙志昊从老家接回身边。 从家庭背景来看,孙志昊本应该和原主同命相怜,但在原主因没爹没妈被周遭人霸凌时,孙志昊竟然是这些人里手段最狠最毒辣的一个。 别的小孩或者可以称之为“顽劣”,起码没真的想要原主的命,而孙志昊却是真的想要原主去死。 这样深邃可怖的恨,一方面来源于孙志昊害怕被别的小孩归为原主的同类,和原主一样被孤立、辱骂、肆意欺凌,另一方面在于原主的外婆宋明琇和孙志昊的爷爷孙连祥的不同。 宋明琇读书识字学历高,温温柔柔的,脏话都不讲一句。 而孙连祥却大字不识一个,他喝酒抽烟、赌博家暴,脾气暴躁恶劣,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用身边各种趁手工具揍孙志昊一顿,一边揍还一边面目狰狞地叫孙志昊去死。 一个天天生活在这样环境里的人如何能好好长大? 孙志昊被孙连祥折磨,然后再转过来折磨原主。他抢原主的钱,编原主坏话,聚众殴打原主,再面目狰狞地叫原主去死。 他明明最厌恶的就是自己的爷爷孙连祥,可他却在无知无觉中,变成了和孙连祥一样的恶魔。 恐惧仿佛刻进了原主这具躯体里,在大礼堂里只是用余光扫到孙志昊,裴谨修都感觉自己猛地一僵,浑身像结了冰一样,彻骨森寒。 可恨之人虽有可怜之处,但再可怜也不是害人的理由。 一切都是要还的,越怕什么,越不能接受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系统发来的资料里,还有一件事很值得深究。 孙骏的化工厂会产生大量的污水废气,他一直在鬼鬼祟祟地偷排偷放,之前就被附近的村民代表抗议过,然而在最近,村民代表却因车祸意外去世了。 该村民代表名叫冯贵军,送女儿去学校后在学校门口被一辆黑车撞死,肇事司机贺健伟被当场抓获,查出来了酒精超标。 看起来是场因酒驾导致的意外肇事。 但冯贵军的妻子张彩霞却在网上发帖称,冯贵军是被人蓄意谋害,因为她之前在村里见过那个司机,不止一次! 因利益纠纷雇凶杀人这种事说不上新鲜,伪装车祸更是常用手段。 裴谨修眸色一凛,他想起裴见深也是死于车祸。 而裴见深去世的那场车祸的肇事司机名叫高宏健。 他直觉这两者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关联,因此让系统围绕孙骏那家工厂背后股东与贺健伟的社会关系这两条线,接着往下深挖。 开学典礼结束后,已经快到了放学时间。 回到教室后,班主任郑芝芝最后通知了一下课外兴趣小组的事,让池绪统计报名人数。 洛津附小一周上五天课,每周二和周五会开展额外的课外兴趣小组活动,包含德智体美劳各个方面,从第二周开始,第一周是预报名阶段。 裴谨修拿起表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填了数学交给池绪, 霍凌宇凑过来好奇地看了一眼裴谨修填的表,而后一脸牙酸扭曲困惑痛苦的表情,一边摇头一边喃喃地感慨道:“天啊,你也太可怕了,我连数学课都不想听!” 数学对霍凌宇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他连加减法都算不清楚,完全不能理解世界上还有人的兴趣是数学! 池绪倒觉得数学还挺简单的,他本能地还是想陪着裴谨修,因此握着笔,犹疑地问:“不然我也去学数学?” 裴谨修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没出声,霍凌宇则哀嚎道:“别啊!大哥!咱俩去打篮球吧!这多好玩啊!数学兴趣小组可是有条件的,下周一举行考试,得过了测验呢!听说可难了,有好多内容我们都没学过!” 池绪问道:“还有一个周呢,准备一下应该就能过了吧?” 霍凌宇如鲠在喉,一言难尽:“不是吧??!你这么认真啊?” 这时,裴谨修终于开口了,他问池绪:“为什么想去数学兴趣小组?你对数学有兴趣吗。” 池绪皱起眉,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他对数学的理解处在加减法的水平上,并不能意识到这门学科内里蕴涵的奇幻奥妙。 因此,裴谨修又问:“那你想去,是因为我吗?” 池绪这才点了点头,他确实是本能地想跟着裴谨修。 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初见裴谨修时,池绪就觉得裴谨修身上有股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他想接近、想探寻、想深入其中,好好了解。 因此只要是裴谨修喜欢的,池绪就会本能地产生兴趣。 他跟着裴谨修跑步,跟着裴谨修练字,现在自然而然地,就想跟着裴谨修一起去数学课外小组。 可惜裴谨修却误会了,他以为这又是池绪那源于故事设定而泛滥的保护心,认为他是可怜的没人要的小孩,因此总想把他纳入羽翼之下,寸步不离的守护。 原主或许需要,并且会十年如一日的为这种保护动容,可裴谨修不需要。 因此,裴谨修难得正经严肃了些:“别因为任何人轻易做决定,课要上一个学期呢,去做些自己真正喜欢的。” 池绪似懂非懂,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第16章 最终,池绪报了手作雕塑课。 霍凌宇一个人孤苦无依,甚至丧心病狂地动起了拉徐怡拉篮球的念头,但他听说徐怡打算去古筝兴趣小组后,立刻被这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古雅乐器吸引,兴致勃勃地和徐怡约好了以后有机会去看她弹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周五下午。 最后一个课间,大家纷纷讨论起了上学后的第一个周末该怎么过。 池绪主动提议道:“上次不是说去我家玩吗?不然就这个周末去,怎么样?” 霍凌宇第一个举手同意,兴高采烈地欢呼道:“好啊好啊!” 他骨子里爱呼朋引伴,一边举手,一边用胳膊杵了杵小同桌,热情邀请道:“徐怡,你也去吧!” 徐怡还在犹豫,她前排的师甜甜闻言转了过来,主动怂恿道:“去吧去吧!我也想去!池绪,我可以去吗?” 池绪当然同意。 他当了一个周的班长,和班里大多数同学都说过话,在师甜甜的带动下,一些大胆直率的小朋友纷纷围了过来,主动表达了自己想去做客的意愿。 最终集结了有二十来个小朋友,约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在池绪家见。 教室里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笑成一团,大家都很期待明天的聚会。 一派热闹中,唯独裴谨修自带结界般,他身在包围圈内,却一言不发地冷着张脸,散发出一股冰封万里的冷酷气场,看着就不好相处。 小朋友们都很怕这个“语文课代表”,从来不敢拖延交作业的时间,每天一进教室就主动把作业搁在了裴谨修桌子上。 开学已经一周了,全班除了池绪和霍凌宇,再没人跟裴谨修搭过话。 因此,大家面对和裴谨修都能有说有笑一起上下学的池班长,内心不禁油然而生出了一股敬意! 周围吵吵闹闹的,裴谨修心里虽然有点烦,但站在利益交换互利互惠的角度,他还是很乐意池绪在洛津附小多交几个好朋友的。 这么想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围在池绪身边的小朋友。 小朋友们笑容灿烂,每个看起来都那么单纯懵懂,真挚善良,毫无杂念。 恍惚了一瞬,裴谨修难得有些良心发现,心想:他可真是个精致利己又内心丑恶的成年人啊。 但也只有一瞬,紧接着,裴谨修就事不关己且毫无愧疚心地继续看书去了。 五点下课,今天来接他们的是池晚宜夫妇。 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湖湾区松林街附近的曲岳私房菜,因为池绪想喝这家店的鲍鱼牛尾汤了。 ……鲍鱼牛尾汤。 坐在车上,裴谨修撑手看着身旁满脸期待的池绪,久违地回忆起了过去。 小时候的事他本来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可能是因为重新回到了六岁,也可能是因为池绪,他最近总是时不时地记起来一些。 并不美好的记忆。 他那埋葬于心,尘封已久的童年,仿佛时不时地被一阵风吹过,终于吹去表面沉积已久的灰尘,露出本来面目。 某些经历上,他和池绪真是相似极了。 同样活得精细,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简直讲究到了“娇生惯养”的地步,将一辈子不劳而获的好时光都在童年不记事的那几年里用尽了。 余下漫长的岁月里,则慢慢偿还那本不必要的巨大代价。 裴泠去世后,所有人都明白万泠集团已经正式改朝换代了,他们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裴谨修而去巴结新主,因为裴谨修姓裴不姓周,显而易见的失宠。 只有他还停在原地,天真愚蠢,徒劳无功地祈盼着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母亲能回到身边,父亲能像以前那样疼爱自己。 他不肯接受现实,像往常那样发脾气,他又哭又闹,甚至不惜弄伤自己,只希望能得到周铭仕的一句安慰、一个怀抱、一点爱意的具象化表现。 但最终换来的只有嘲弄和打骂。 太丢人了。 裴谨修一向不愿承认自己还曾有过如此软弱无能的童年期,因此刻意地遗忘了这一段记忆。 直到穿书后遇到池绪。 过往的记忆也随之纷沓而来,再不愿回忆,也总是会想起。 一切无比清晰,彷如昨日。 他厌恶软弱无能,究其根本,是厌恶从前过去,厌恶那个永远只能被动地接受命运,发生什么事都束手无策的幼年期自己。 想到这里,裴谨修收回出神的目光,再一次望向池绪。 夜色阑珊中,池绪一边隔着椅背替池晚宜捏着肩膀,一边软绵绵地问道:“妈妈,舒不舒服呀?” 池晚宜眯着眼,神情放松,用哄小孩的语气夸赞池绪好厉害呀。 视线落在池绪稚嫩的脸颊处。 无能为力与隐忍复仇是什么滋味,他再清楚不过了。 裴谨修心想,或许这才是他对池绪心软的根本原因。 因为淋过雨,所以替别人撑伞。 让那些不该发生的,永远都别发生。 · 第二天。 为了迎接小客人们,池家的三个保姆阿姨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各类甜点和户外烧烤,还有全国各地五花八门的小吃。 池绪作为小主人,跑前跑后地帮忙布置着。 十点前后,人就陆陆续续来得差不多了。 家长们把孩子送到,有些不太忙的则留了下来,和池晚宜聊着天。 池晚宜从小在洛津长大,池祯与池河在世时曾带着她参加过洛津市大大小小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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