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宁孓呢?宁孓哪去了? 李没了跌跌撞撞的寻遍府里每个角落,到处都是宁孓的身影,到处却都没有他。 他不死心,失魂落魄的来到书房呆呆的坐着。 天色不知何时黑下,李没了起身点了烛火,一阵轻风刮过烛芯,晃着他的影子。 李没了盯着墙上的影子发愣,他将自己的影子看做宁孓的影子,不禁嘴角一笑,“过来,亲我一口。” 话音一落,房门被风吹闭,李没了收回目光,落寞的回到案前,撞倒案上的一打书。 一封信款款落下,信封上写着三个俊雅的字——与妻书。 李没了拾起信,克制不住的发抖,他急于拆启却又不敢用力,生怕将最后一丝念想拆碎。 书信在他指间展开,李没了有些不敢看,不知这封信到底是何时留下,是否是让他在此时拆开,若是他偷看,宁孓会不会生气? 李没了满脑子胡思乱想,匆匆一暼,定在字迹的开头,眼中已开始模糊。 仙官大人,我时常这么唤你却总觉得生分。 你告诉我的俗名不知是真是假,我叫不出口,唯有忍不住时才唤你一声阿宝。 我这一生屡屡无为,纵使万般志向亦是徒劳。 从京城到东临,我一遍遍告诉自己,就当是自己死了,这辈子便这么活了。 我以为骗过自己,直到你的到来将我的谎言撕碎。 你告诉我,我将成转世判官,我将大有所为,我将受人敬仰。 那皆是我遥不可及的梦,你可知我听到这些是如何的欣喜?若真有来世,若真能这般活着,我便向死而生。 阿宝,对不起,起初答应你那荒唐的言论,我便是在利用你。 我只想结束这枯竭的一生,奔向你所说的那个未来,就算是神仙来骗我,那也能尽早了结此生,对我来说亦是一种施舍。 我甘愿。 你逗我、耍我、护我、爱我……这些却是我不曾想过的。 是你让我贪恋这世间,让我变得贪生怕死,让我变得不舍离去。 人生苦短,一千年早已过了百回轮回,或许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日子久了,你便将我厌了、气了、忘了…… 若是能让你少掉些眼泪,忘了就忘了吧,我怎舍得让你以泪洗面,这一世是我不能与你白头偕老,到底是我对不住你。 纵使你忘了,我也会去找你,就像你当初缠着我黏着我要同我共结连理。 我的小仙官,你等着我。
第62章 千年之约 信封里头掉出一张契纸,那是当初他们约法三章亲手签字画押的字据。 第一,戏份要演足。第二,假戏不真做。 他们前两条早已违背,原本空着的第三条不知何时已补了上去。 第三行落着宁孓的字迹,第三……以上两条皆不作数,甲乙喜结良缘,来世共白首。 李没了哭花眼,捂着绞痛的心头嚎啕大哭。 半夜有人听到府里传出的哭声,皆以为是前县令的冤魂死不瞑目,次日早上一伙人便想把这拆了,里头却空空如也,仿佛早已荒废了数十载。 李没了抱着宁卿卿坐在沙滩上,看着日出升起,暖暖的照在身上。 “宁孓,你冷不冷?” 清晨的海风透着一丝寒凉,吹来一道淡淡的虚影。 鬼日白在他身旁,身体已近乎透明,李没了却恢复如常。 他盯着大海问着:“我可以去找他吗?我想找找他。” 平日爱开玩笑的鬼日白也笑不出口,无奈的叹了声,“他就在那里。” “可我还是很想他。” “再等等吧,或许你还有机会,我的时间到了。” 李没了抬眼看她,鬼日白正在消失,她淡淡一笑,虚影飘散,落下一颗避水珠。 “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祝你好运。” 她的声音散去,整个人也没了,好像从来都没来过。 李没了握着避水珠,看那潮起潮落一阵哭一阵笑,直到泪流尽了,脸笑僵了,天也黑下。 月色笼罩在朱府之上,忽而被一道黑云掩盖。 猪头呼呼大睡,嘴里流着口水,梦里正吃着稀世野味。 一刀切下野猪肉,白瓷盘里渗出血来。 “这咋还是生的?” 他往餐桌上一看,盘里的猪头肉竟是自己的脑袋! “啊啊啊!” 猪头吓得跌倒在地,桌子底下滚出一颗妖首,眼珠子扑呲掉在地上,半截舌头挂在嘴边。 “我的妈呀!” 猪头吓得往后爬,后背撞上个什么东西,扭头一看,屋子里竟全是被他吃过的妖灵。 凄凄厉厉的声音在屋里环绕:“为什么要吃我!为什么要吃我!为什么!!!” 那声音由悲转冤,妖灵血眼淋淋。 “救命!救命啊!!!” 猪头连滚带爬的冲出屋子,三根半夜在院里发疯,一下学狗叫,一下发出猪嚎声,整个人像被附体似的。 “扑通”一声归于平静。 一道白影倒映在井水上晃动,白影离去,月色洒不进井底,仍是一团黑云。 东临一时间人心惶惶,据说前知府半夜梦游跌落水井淹死了,尸首捞起来的时候竟没个全尸。 做法的僧人说这府里业债深重,既遭亡灵报复,又开罪了神明,在才落个不得好死下场。 过了不久,东临又发生一件诡异的事。 巡抚大人夜夜难眠,听说府中时常出现奇怪的东西。 今夜书房又冒出一封书信,那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多年前从京中寄来,那时他刚被贬至此,京中的学生时常书信慰问。 一张张状纸,一封封书信,不过是曾经一同办案,互诉为官之道,字字句句勾起丢弃的良心。 “宁孓,是你在报复我!”巡抚撕碎书信,捂着抽痛的胸口,并非是什么不治之症,不过是良心的谴责之痛。 他大把大把的塞着药,“我问心无愧!问心无愧!” 没过几日,巡抚加重操办起丧事,巡抚留下一封罪己诏,最终服毒而死。 那天夜里,府里的下人看见屋里亮着微微火光,一堆状纸与书信无故自燃,像是烧着白事纸钱。 罪己诏公开后,舆论反转,宁孓平冤。 百姓这才想起前县令早已被献祭河神,杀他的是谁?自然是官场上污蔑他的小人。有人说宁大人生前廉政,含冤而死,死后化作鬼判官惩治贪官污吏。 海边不时有人祭拜判官,李没了每日都在一旁看着,不懂到底是在拜神还是在拜心里的鬼。 他回到小破屋里,屋子打点得干干净净,他同宁卿卿般到这里来住。 宁卿卿仍在沉睡中,跟他那睡海里的爹一个德性。这杀千刀的抛妻弃子,自己死了干净,连个坟头都没给他留下,实在可恶。 李没了学着丹青画着人像,将宁孓画得歪七扭八挂在屋里,日子一久,人们便把此处当成判官庙。 他倒也无所谓,兴许多上些香宁孓也能早些回来。若是不回来,就当这是他的坟,再过几年要是还见不着人影,那就别怪他绿他一道光,让他坟上长草。 李没了想想就气,特地翻上屋顶种草,种累了就歇会。 坐在屋顶往向那片海,每日都瞧着,每日都看不够。 心态一会爆炸一会平静,天天看着厌恶的东西将他所爱之人含在腹中,他知道他就在那里。怪不得这家伙成鬼判官后总爱洗澡,定是那脏东西恶心极了,不洗个八万年都洗不赶紧。 李没了日复一日的等下去,心境渐渐也就淡了,又不是等不起。 大不了……大不了就带着儿子改嫁! 宁卿卿虽在沉睡,个头倒是越长越大,有时在睡梦中一脚就把李没了踹下床! “扑通!” 李没了摔下床捂着屁股,骂骂咧咧的支起身,“宁卿卿!老子今晚非要把你炖成羊肉汤!” 床上的被子里蠕动着,一团白毛竟冒了出来,李没了见鬼似的,宁卿卿不会是被邪祟附体了吧? 被子缓缓拱起,一头银发露出,床上坐着个十六七的少年,伸出细皮嫩肉的胳膊揉着眼。 少年睁开淡蓝色的瞳孔,嘴里乖巧的叫着:“娘亲。” 李没了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谁啊?” 少年抬起眼来,眼色清澈明净,着实让人心软。 “娘亲,我是卿卿啊。” 李没了心肝一颤,阿伟死了! “娘什么娘,叫爹!” 宁卿卿歪了歪脑袋,反倒问着:“爹爹呢?” 好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李没了没好气道:“被吃了。” 宁卿卿一听,顿时眼眶通红,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李没了赶紧哄着:“没,没事,他去海里抓鱼给你吃呢!” “我吃素……” “啊这……”这就尴尬了,哪有饕餮吃素的啊喂!“海带总吃吧?” 宁卿卿点点头,缓了一会脑子才清醒些,“娘亲,我睡多久了?” 李没了算了算,脱口道:“也就一千年吧。” “一千年?” “你以为呢?”李没了不屑道,忽而一愣,嘴里自个重复着:“一千年?” 他突然冲去,一路狂奔海边。 一千年,宁孓,已经过了一千年了! “宁孓!宁孓!!!” 李没了囔囔着扑向海里,海浪扑过脚踝,没过腰身,卷着他栽进水里,一头狂热这才清醒了些。 “娘亲,你没事吧?”宁卿卿跟了过来,一把将他从海水里托起。 李没了抓着他的手臂激动道:“卿卿,看见你爹了吗?” 宁卿卿望着平静的海面,莫名其妙的答着:“没有。” “没有……”李没了失魂落魄的看去,又往你走近了些,“没有?怎么会没有?” 黑漆漆的海面如往常一般,除了滔天的浪潮,海底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没了俯下身,掌心轻搭在海面上,一丝金光亮起,天罗地网覆在海域之上,那东西还在海底。 这千年来,他无数次想冲去杀了那东西,可他不能这么做,这是宁孓的劫数,也是他的选择。 他尊重宁孓的选择,他答应过他一定会回来,他说过一定会回来。 这一刻,千年的等待突然崩溃,李没了再也安耐不住,奋不顾身的往海里扑。 “娘亲,你去哪?”宁卿卿拦着他,胳膊虽是瘦弱,腕上的气力却是不轻。 “我去找你爹爹!”李没了不管不顾的推攘着:“别拦我!让我去!我要去!” 宁卿卿见他挣扎不停,手中不敢用力怕伤着他,只好松开手。 李没了扑腾几下就差点淹过去,忘了自己根本就不会水,宁卿卿无奈又将他捞起。 “还给我!把宁孓还给我!”李没了彻底失了神,冲着黑茫茫的海域喊杀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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