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汀迷迷糊糊的,嗅到酒香还动了动鼻尖。 小馋猫。 艾德里安去水龙头底下洗干净杯子,折回去扶着云晚汀坐正,才试探着、微带一点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臂。 屋里并无醒酒器,他也不晓得要醒酒,自顾自倒出来便送到云晚汀唇边。 云晚汀正要饮,艾德里安又忽然移开。 “能喝吗?”他皱眉抿抿唇,道,“看你冻得缩成一团,我也见过几个东方人,体质没你这么弱的。” 云晚汀舔舔唇道,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言简意赅:“香。” ……小馋猫! 艾德里安喂他喝了一小口,分明瞧见云晚汀眉尖都蹙了蹙,以为他不爱喝。 可小猫一面颦着眉,一面一口又一口。 艾德里安:“……” “我还要喝。”云晚汀额上沁出一小片细汗,晕晕乎乎也忘记了说S国语言,直接说了中文。 艾德里安没听懂。 云晚汀又摇了摇空杯。 酒鬼小猫将红酒当饮料喝,艾德里安直觉想拒绝,可云晚汀久等不来下一杯,居然开始掉眼泪。 艾德里安:“……” “给我喝嘛……”云晚汀抹了抹红通通的眼眶,失落道,“我唱歌给你听。” 在艾德里安看来,这东方小泪包黏黏糊糊、叽里咕噜不知道嘟哝一串什么,而后便开始唱起一样吐字黏黏糊糊的歌儿来。 曲调舒缓,咬字软糯,是吴越的摇篮曲。 云晚汀一面唱歌一面拍他手背,力道轻轻好似小猫抓挠。 艾德里安无可奈何,只得又给他斟一杯。 云晚汀喝得两腮酡红,泪痕湿乎乎地曳过,将他面颊上细白的小绒毛浸得雾濛濛。 他咂咂嘴,倒是不再吆喝冷,呼吸却温热许多,拂过艾德里安颈项,若有似无地掠过喉结。 艾德里安额角青筋直跳,不断深呼吸以平复莫名的躁动。 他又探了探云晚汀前额。 ……不降反升。 他一低头,恰好对上云晚汀的双眼。 室内拉着厚重窗帘,他并未开灯,大抵也不会有电,只点燃了烛台上一段残烛以照明。 怀中人瞳仁里那一点隐秘的蓝调仿佛化成一片深海,引得他情难自禁地沉溺其中。 艾德里安动了动唇,神思不属道:“你……” 那片深海却陡然消失。 云晚汀一歪脑袋,倚到了衣柜门上,咕哝道:“头晕……” 艾德里安一顿,直觉在此刻异常准确。 ——再待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屋子里,这只脆弱的小猫情形只会越来越不妙。 警局内,几位刑警额角冷汗涔涔。 屏幕上是昨夜事发酒店周边的几条道路监控,他们正排查可疑车辆或人员。 顾休与立在他们身后,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 只是周身压迫感如有实质,凝固着压在几位刑警的脊背之上。 “停一下。” 顾休与陡然开口。 负责拉进度条的刑警忙不迭按了暂停。 “这辆车,”顾休与言简意赅,“查一下。” 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丰田? 一位刑警踟蹰道:“请问您的理由是……” 真正确凿的证据,顾休与也拿不出来。 只是那辆车速度比周围车辆都要慢,看外观又不是新车。 如若不是新手司机买了二手车,那便是司机刻意放缓驾驶速度。 顾休与不曾载过云晚汀。 可偏偏有个强烈的、笃定的念头在他脑中不断加深——无论是谁,载上那只小猫之后,都会情不自禁地放慢速度。 怕颠着他、怕吓到他,怕他头晕怕他闷,怕他在车里有一丝一毫不舒服。 艾德里安准备抱起云晚汀走出这间民宅。 可他一抬手臂,冰冷的利刃便无声无息贴到他后颈。 他瞳仁一眯。 身后人嗓音阴沉森寒:“别碰他。” 艾德里安就着项上横刀的姿势转过去,脖颈瞬间被划出一串细小的血珠。 他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打量两下顾休与,问云晚汀:“你认识?” 云晚汀只听见方才那三个字,茫然道:“好像有点耳熟……” 艾德里安继而问道:“他是你父亲吗?” 云晚汀:“……” 艾德里安神情变得阴鸷且充满探究,道:“难不成,还是你的追求者?” 他没将颈间那柄匕首当回事,更没将顾休与当回事,兀自伸手去抱云晚汀。 指尖触及云晚汀衣角的一刹那,雪亮寒芒一闪,艾德里安脖颈猛地一凉。 他不曾预料到顾休与敢真正动手,且毫不迟疑。 甚至在动手时,顾休与还能在瞬息之间揽过云晚汀,扣住云晚汀后脑勺护到自己怀里,隔绝了刃尖入骨时那令人牙酸的声响。 殷红血线一飙,艾德里安喉间“格格”一响,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顾休与抱起云晚汀往外走,不曾回望一眼。 他目光冷得出奇,甚至近乎于残忍,仿佛领地遭受侵犯的兽类,一刀毙命不过是家常便饭。 张中辛坐着警车赶到时,顾休与正抱着云晚汀走出那间民宅。 张中辛倒是在国内外各大财经杂志上见过这张脸,也知道他是小顾总的二叔——顾氏真正的掌权人。 可问题在于二叔是二叔、侄子是侄子,关系还没亲厚到二叔能抱着侄子的男朋……不对,前男友吧?! 云晚汀这小笨猫还跟小年糕一样巴住了顾休与…… 张中辛脑仁疼,强笑道:“那什么,顾总,我扶着就行,带他去医院检查检查。” 云晚汀气息里含着温热醉意,香甜醇腻地萦绕在顾休与颈侧。 顾休与喉结滚了滚,扣住衣领,将领带挣松了一些。 他环紧怀中人,咬着牙低声道:“什么地方都敢跑来……迟早被你吓死。” 张中辛又小心翼翼唤一遍:“……顾总?” 顾休与才道:“我带他去。” 张中辛讪讪道:“这不太好吧……您和汀汀之前都不认识吧,怎么就……” 张中辛说着便想伸手去接,可他才碰到云晚汀一丝衣角,云晚汀便不高兴地呜咽两声,还委屈地抽抽鼻子。 顾休与立即将人带得离张中辛远了许多,目光警惕而凶悍。 张中辛:“……” 合着他成恶人了! 可尽管如此,顾休与抱起云晚汀要去看医生时,张中辛还得任劳任怨地跟上,防止小猫让人欺负了。 所幸并无大碍,只是低烧,再加个不算病的醉酒。 出了医院,张中辛心道这下能放开云晚汀了吧,于是斟酌道:“顾总,今天麻烦您,那我就先带……” 顾休与直接道:“我带他找个安全的地方住。” 张中辛:“……” 他垂死挣扎道:“汀汀是我手底下的艺人,应该由我和公司负责……” “你们负责的结果就是在门外守着还能让他被罪犯掳走,甚至都第二天了才发现?”顾休与冷声诘问道,“如果碰上真穷凶极恶的,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这一点上张中辛的确理亏,他期期艾艾道:“我……那个……” 他心下呐喊:谁知道你顾休与是不是穷凶极恶!怎么就莫名其妙冒出来,对我们小猫这么上心啊! 云晚汀在顾休与怀里动弹两下,轻轻咕哝了几个字音,听不清。 顾休与低声问:“带你找个暖和的地方睡一会儿,好不好?” 云晚汀毫无戒心,慢悠悠道:“唔……好……” 张中辛痛心望天。 同来的刑警迟疑道:“您……” “安顿好他之后,”顾休与抱紧怀中人,神态平静道,“我会配合侦查。” 云晚汀出事的消息传回国内之后,那群追求者的消息都快淹没他的微信。 好在寻回得快,在这些人急不可耐地登机之前,云晚汀便已脱离险境。 张中辛想着自己给顾回风发的“一切平安”,不由感到浓重的心虚。 这可真是,前门才送走了虎,后头又迎来了狼。 顾休与带云晚汀去了自己的公寓。 一进门他先将云晚汀身上那件碍眼的宽大外套剥下来,拿了条新绒毯将他裹起来。 将主卧的床品都换过一遍,顾休与才将小猫团进被窝里。 他还没卑劣到钻个很可能都不认识他的、小醉鬼的被窝,于是他打算去给云晚汀煮点醒酒汤,再通宵工作凑合一宿。 折腾一整日,照理说云晚汀早该倦极而眠,可顾休与握住门把手时回身一望,云晚汀仍将眼睛睁得圆溜溜。 顾休与默然片晌,问道:“怎么不睡觉?” 云晚汀将目光转向男人发声的位置,慢吞吞但直白道:“我想要抱抱。” 他现下醉醺醺的,说的都是胡话,而且……而且他还在和顾回风恋爱。 顾休与打定主意,准备让云晚汀乖乖盖被子睡觉。 可下一瞬,云晚汀从被子里举出两条莹白如玉的手臂,不满地催促道:“怎么还没有抱抱。” 顾休与深呼吸几番,大步行至床边,沉声道:“云晚汀,你清楚我是谁吗?我不是顾回风。” 云晚汀神色纯真而茫然,他小声道:“难受,要抱抱……” “……”顾休与被他磨得青筋暴突,双臂一伸便将他抱了起来。 小猫脑袋轻轻卧在他肩窝,撒娇道:“走走,晃晃。” 顾休与简直要举手投降,抱着他跟小孩哄睡一般,一面颠晃,一面在屋内绕圈。 云晚汀却仍然不舒服,他晃晃脑袋道:“头晕……热。” 又醉酒又奔波又发烧的,不头晕才怪。 至于热……顾休与也热,毕竟他担心云晚汀再着凉,将空调定在29℃。 此刻二人身上仅剩单衣单裤,近乎肌肤相亲,彼此间体温都渗透交融在一处,暧昧得挠人心尖。 云晚汀瞳仁蒙着一层湿濛的水雾,无声定格在顾休与眼中。 他蹬了蹬腿,吐出的每个音也都湿热黏腻:“热……呜……” 顾休与大掌挪上去,扣住他后颈。 掌心温度竟似比低烧的云晚汀还要高,烫得云晚汀张着唇,衔着一根湿红软舌,汲取室内黏稠的氧气。 S国天气多变,上半夜晴朗平静,下半夜便能狂风大作、摧花撞蕊。 长夜漫漫,皎月银辉落满屋檐。 云晚汀再度醒转时,已是次日夜间。 身体稍稍一动,鼻尖便撞上一堵温热胸膛。 他极力回忆,然而脑中混沌一片,对于身前人的身份一无所知,对于昨日种种也唯有些十分模糊的印象。 停顿几秒,云晚汀缓缓朝后退了几厘米,嗓音还哑着,一开口却能把人气死:“请问,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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