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嘟嘟囔囔道:“上回得病都是刚出生那会儿了,我还当他这辈子都跟钢铁一样呢。” 云晚汀耳朵尖捕捉到这句话,立刻问道:“什么意思,顾叔叔出生的时候生过病吗?” “啊?”老爷子一懵,答道,“是啊,出生那次病得差点人没了,我和你奶奶还以为这老二才出来就留不住了呢。” “……果然如此。” 云晚汀摸索着找自己的盲杖,道:“我想去看看顾叔叔。” 于是一堆人又要前前后后朝急诊室走,云晚汀道:“尘光哥哥和我一起过去就好,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顾回风反对道:“他晚上把你拐出去的账还没算呢,幺幺,你得小心他。” 云晚汀摇摇头,道:“没关系,是我有话要和他说。” 坐在走廊长椅上,云晚汀动动鼻尖,小声道:“好甜的味道。” 不远处便是医院内的小超市,大抵也是整个村里唯一一处卖面包、酸奶、雪糕的处所。 盛尘光遂问道:“吃不吃菠萝包?” 云晚汀揪揪指尖,道:“想吃雪糕。” 盛尘光无奈道:“才吃了热汤圆,又要吃凉的,你吃的药不也得忌生冷?” 云晚汀几乎熟练道:“就吃一小口。” 这招实在百试百灵——小猫的愿望如此渺小,就只想吃一小口而已。 况且小猫哭得眼睛红红,眼底氤氲着水雾,说话还含着鼻音,谁能忍住拒绝他不给他买? 盛尘光只得买了根小小的鲜奶雪糕,拆开包装道:“小口咬。” 云晚汀乖乖的,的确只吃了一小口,眯着眼睛感受了下雪糕劲爽的凉意便说不吃了。 盛尘光遂三两口啃完余下的雪糕,他不喜甜食,被甜得拧了拧眉,可想到这是云晚汀吃过的,又只剩乐在其中。 云晚汀轻声问道:“尘光哥哥,你真是陆长侵吗?” 盛尘光神情微僵,却迅速而笃定道:“当然。” 云晚汀严肃道:“你不是。” “我是。” “我知道你不是!” “我是。” “不是!” “……是,”盛尘光苦笑道,“……幺幺,你就当我是,行吗?” 云晚汀有点生气,蹙着眉头无比认真道:“尘光哥哥,就算你真的是陆长侵,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和你在一起的。” “我要和一个人在一起,那也是因为现在我想,而不是因为我前世和他在一起过。” “诶,汀汀?”郑鸿飞推着顾休与出来,道,“别担心,顾总是情绪波动太大所以短暂意识丧失,磕那一下又磕出轻微脑震荡,等他醒了卧床休息几天就没事。” “……好,”云晚汀跟着站起来,踟蹰道,“所以顾叔叔不会死掉了对吧?” “不会的,”郑鸿飞忍俊不禁道,“他这身体机能抗造得很,可远远没你金贵。” 顾休与苏醒时,室内一片浓墨般的昏沉。 唯有皎月清辉从窗棂倾泻入室内,映亮一道倚着衣柜、抱着吉他的清瘦身影。 “……幺幺?” 云晚汀按弦的指尖一顿,垂着脑袋不答他,一时将左脚踩到右脚右边,一时又将右脚踩到左脚左边。 顾休与晃了晃头,从炕上下来迅速走到他身边,躬身端详他神色。 见小猫噘着嘴,眼睛又红红的,顾休与有些慌乱道:“吓着了?我倒的时候没砸着你吧?” 云晚汀指尖在吉他旋钮上拨来拨去,小声道:“……我以为你要死掉了。” 他又重复一遍:“我以为你要死掉了。” 在云晚汀的观念里,死亡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 前生他在各种大病小病的侵扰中吊着一口气,几番垂危甚至令人麻木,最终不过十七岁便撒手人寰。 这一世他一样是个小药罐子,一样习惯了徘徊在生死边缘。 发个烧就能呼吸困难,用药也会愈演愈烈直至住进ICU,病危通知单一张接一张、雪花一样下。 他哪里晓得别人情形如何,无论什么伤病在他眼里都与死亡画上等号。 小猫哪怕和顾休与闹矛盾,哪怕不理他,也绝对不想让顾休与死掉。 顾休与管他穿衣、管他睡觉,夜里顾休与给他讲故事、暖被窝。 他放学,顾休与给他做作业,他挑食,顾休与从只会泡面水煮蛋到精通八大菜系。 他们是相互依靠十几年的至亲,是前生心照不宣的爱人。 顾休与见小猫可怜巴巴地淌了满脸泪,心口刀割一样又酸又痛,忙不迭将他抱进怀中,扣着他后脑勺安抚道:“没事,没事,幺幺,只要你还在,我就不可能死,我一辈子都照顾你,到这辈子过完的时候……你走了,我就马上去陪你,不管在哪,你都不会找不着我,好不好?” 云晚汀趴在他肩头小声呜咽,顾休与心尖也被他的眼泪泡得发涩。 顾休与低声道:“还是你知道我知道我爱上你,心里害怕,想拒绝我,又觉得我们是家人,不忍心?” “那,陛下……如果我这么叫你,你是不是就不那么害怕?” 云晚汀瞬间怔住。 良久后,他轻声道:“你……” “我想起来了,”顾休与指腹抹去他腮上的湿痕,一字一顿道,“全都想起来了,小陛下。” [注]参考网络菜谱 嘬嘬小泪包
第36章 怕鱼的小猫 早该记起来的。 隔着宫阙万重,我也曾长久地、无望地、欣喜地,深爱着你。 一如此世,一如此刻。 即便生死轮回万千次,爱你,依然是我唯一的本能。 云晚汀是被热醒的。 即便宁阗的盛夏高温至此,对于小猫来说也只是有些过于温暖而已,远远不到热到睡不着的程度,甚至连风扇都不需要吹。 可此刻云晚汀却只觉颈上沁出一层细汗,两腮也泛起潮红,好似要蒸腾出热气似的。 他一睁眼,裹住他的暖热身躯也随之一动,顾休与压根没睡,视线一直凝定在他面上,低声道:“怎么醒了?” 小猫失去了舒适睡眠,臭着脸默默想:和人一起睡觉果然很危险。 “好热,”臭脸小猫道,“顾叔叔,你身上这么热,我都出汗啦。” 顾休与抬手碰了碰他颈项,哪有什么黏腻的汗液,唯有一点冷玉入水一般湿软的触觉,细嗅甚至捕捉到淡淡甜甜的柠檬味道。 顾休与指尖在他细长脖颈间来回游弋,痒得云晚汀身体有些发软。 他缩了缩肩膀,茫然道:“顾叔叔?” 顾休与嗓音喑哑:“哪出汗了,不还是这么滑?” 说话间他已同云晚汀离得极近,鼻息裹挟着热意缠上云晚汀脖颈。 室内极静寂,二人的呼吸声敲击着彼此的耳膜与胸腔,带动着两颗心脏也一强一弱、擂鼓般蹦跳起来。 前生爱侣终于相认,亲昵便成为本能。 顾休与鼻尖压在小猫软嫩的颊肉上,缓缓含住他两片甜润的唇瓣。 云晚汀下意识闭眼,顾休与时轻时重地吮他的唇,吮得他唇上麻痒,禁不住轻轻哼吟一声。 顾休与立刻乘隙而入,近乎凶狠地吮上他舌尖,那片薄软湿甜的红舌登时颤栗了下。 唇舌酸得令云晚汀溢出泪,他想说话,却被吻得吐不出完整的音节,只能和着鼻音一同细细碎碎地颤溢出来。 顾休与闻声跟打了鸡血一样,困着人家的唇舌钻进去嘬吸舔舐。 云晚汀手脚发软,眼泪一骨碌冒出来,淌得满脸湿漉漉的。 小猫的睡衣布料柔软得好似婴儿肌肤,鼻尖埋进去吸了满口充盈的香味。 云晚汀怎么哭都没有用,两瓣红帆都在男人唇间簌簌乱抖,甚至越哭越会招致更过分的对待。 夏日空气潮热,浓云翻卷,湿度渐渐累积到极点。 豆大的雨点在拂晓时分终于按捺不住地砸下来,天地皆笼罩在暴雨与高温交织成的厚重帷幕里,尤其是这间狭小的屋子。 纯白色蚊帐朦朦胧胧,半掩着一双交叠的人影。 乌云融水,小猫淌水。满口的甜蜜,几乎能将顾休与淹没其中。 骤雨后河流涨水,正是去捞鱼捞虾的好时机。 虽说云销雨霁,日光极盛,可气温难得凉爽了些,于是愈发勾得人想往外跑。 日头一出,房门便被人敲响。 顾回风在外头嚷嚷道:“幺幺!去不去河边抓鱼啊!” 云晚汀倒是想,可他通身一丝力气都不剩,而且顾休与宛若大章鱼似地扒在他身上,缠得他动弹不得。 云晚汀才一动身子,顾休与便将脑袋凑过来,又想来亲他。 他立即捂住唇。 顾休与一顿,低声道:“还是不能亲?” 云晚汀使劲点点头。 顾休与无奈道:“刷了牙又漱了口,还嫌弃?还嫌弃你自己的东西?” 云晚汀又点点头,再补充道:“而且嘴巴痛。” 他两瓣粉润的薄唇此刻略微红肿,话音也有些发哑,听起来绵绵软软淌在唇齿间,须得小心捧起。 瞳仁也湿漉漉的,颈侧还遍布红痕。 顾休与哪能让别的乱七八糟的人瞧见他这模样,低声道:“我带你去河边,不和他们一块,就我们俩,找个没人的地方?” 云晚汀:“……” 这是去捞鱼吗? 可他又想出去玩,踌躇片刻后便道:“好。” 门外顾回风得不到回答便会锲而不舍,又嚷嚷道:“幺幺,幺幺?” 云晚汀勉强调动力气想朝外头喊,顾休与迅速摁住他道:“不用,我去。” 顾回风瞧见门一敞,面上欣喜之色才展露一半,瞧见出来的是顾休与时,直接光速消弭。 顾休与也不同他废话,手机一竖点开录音。 “回风,我不跟你去河边啦,我要和顾叔叔一起去。” 顾回风拧眉道:“……我进去看看他。” 顾休与又一动拦在他跟前道:“没这个必要。” 顾回风深呼吸几下,沉声道:“那天在山上、还有下山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几个都怪怪的。” 顾休与冷嘲道:“跟你有关系?” 顾回风立时反嘲道:“顾休与你能得意多久?你现在三十多,还算鼎盛,但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呢,到时候你还有什么?” 顾休与漠然望着他,缄默半晌后,声线凛冽道:“那你就等吧。” “看看十年二十年之后,是不是真能乘虚而入。” 云晚汀坐在床沿,顾休与拿起奶黄色船袜正要给他套上,目光一落却陡然凝固。 云晚汀足尖上都是他咬出来的牙印,足背足底还零落着粉粉红红的印迹。 其实顾休与也没平安到哪去,前胸后背都是小猫爪子挠出来的抓痕,只是位置隐蔽,瞧着远远不如小猫那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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