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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永固

时间:2024-01-23 20:00:12  状态:完结  作者:引君远尘嚣

  人群兴致高涨,纷纷叫价,都想将花魁据为己有,一睹真容。然而最终还是抵不过楼上不曾露面的燕公子出手阔绰,重金将花魁领回了自己的房间。

  楼外星沉月落,鸟雀噤声,暖阁内推手含情,乐音靡靡,镶宝紫檀琵琶换了主人,在花不与怀中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音色。

  房间内的香烛熄了一半,香炉中腾起袅袅烟雾,晏谨饮尽杯中酒水,带着几分醉意眯起眼睛打量花不与。

  灯火明灭,花不与面上笼着一层薄纱,几缕发丝垂在脸侧,形成浅浅的阴影。鬓边步摇垂下的流苏轻轻晃着,晏谨揉揉眉心,举手投足的某些瞬间,她的身形仿佛会与某个人重合。

  “你过来。”

  乐声中止,花不与放下琵琶,顺从地来到他面前福了福身,娇滴滴的声音分外惹人怜爱:“奴家花不与,见过公子。”

  温柔乡,总能叫人沉迷懈怠。

  “挽香楼的花魁,果然非比寻常。”晏谨凑近了些欣赏,忽然抬手扯掉了她的面纱,与此同时,罩在外头的纱衣滑落,香肩袒露,只剩银白色的宽片锦缎裹着酥胸,裸露的肌肤柔润细腻。

  花不与颦眉微惊,转而巧笑着投入晏谨怀中,就如妈妈教的那样,眉目含情勾人心魄,举手投足万种风情。

  绯云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隔壁雅间,听琵琶音止,欢好声起,最终一切归于静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桌上的更漏流尽时,绯云终于起身,在两个房间相接的地方推翻了烛台,之后三尺绫罗悬于高梁。

  晏谨的身体软绵绵地陷进层层堆叠的绫罗绸缎,颈侧一道狰狞的刀口还在汩汩往外冒着鲜血。花不与吃力地从一片狼藉的软榻上挣扎起身,伏在地板上,手指蘸着血,勾勒出一朵盛开的红莲。

  她这一生,有过穷困潦倒,享过金玉繁华,穷乡僻壤非她所愿,挽香楼苑难以托身;她遭过白眼,也受贵人帮扶;她抹掉了红袖的影子,如今……

  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琵琶倒在火光中,“铮”地一声琴弦尽断,点点红梅在其上绽开。

  ……短短数月,又亲手杀死了花不与。

  今夜注定无眠,挽香楼失火,皇宫内也乱作一团。

  起先守夜的宫人半夜发现寝殿空无一人,寻遍了整个东宫都没能找到太子的踪影,之后便是晏谨贴身侍奉的小太监传话回来,说太子殿下被压到了挽香楼倒塌的房梁下。一群人惊慌失措地赶到挽香楼时,火早就灭了,晏谨也满身黑灰地被挖了出来,只是早已没了气息。

  天快亮时,故岑得到消息,急忙赶过来通知晏谙,推开门竟发现王爷就坐在桌边,衣裳没解,案上的蜡烛燃到了底,只剩下烛台内凝固的蜡泪。

  他微讶道:“王爷一夜没睡吗?”

  “京城就要变天了,”晏谙在故岑推门前便知道事已经成了,他扯了扯嘴角,“孔令行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一觉醒来,竟是这样变了天吧。”

  “消息传进了皇宫,也惊动了皇上,”故岑说,“丞相急递了帖子,进宫见皇后去了。”

  皇后惊闻噩耗时还满是不信,直到见到了晏谨被抬回来的尸体才彻底陷入了崩溃,抱着尸首不允许宫人入殓,最后哭昏过去才被送回宫。孔令行到时皇后已经醒了,发了疯要去见太子,宫人跪了一地。

  孔令行让宫人全部退下,耐着性子劝慰半晌,见皇后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冷下脸喝道:“够了!没了太子,你也还是大启的皇后,别失了身份!”

  “身份?”皇后呆呆地望着孔令行,前后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她已经憔悴地仿佛变了个人,全然瞧不出平日里半点威仪。

  “兄长,什么身份?没了谨儿,我还有什么身份?!”她嘶声冲孔令行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皇上下旨,秘不发丧!谨儿贵为储君,连一场风风光光的丧仪都不能有!那个教唆谨儿跑出宫的奴才竟然只是被乱棍打死,他竟然只是被乱棍打死!”

  “皇上为什么下旨秘不发丧?!”孔令行额角青筋暴跳,“挽香楼昨晚才死了一个人,那么多人都看着,这个时候举办丧仪,是要昭告天下堂堂太子被暗杀在青楼里吗?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丑闻!还有,他是被奴才教唆出宫的吗?那是皇上保全最后一点皇家颜面的借口!分明是他自己贪恋美色,只是一个花魁便被勾引得不知轻重,是你平日里太过溺爱,才将他宠成这副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为的模样!

  “我警告过他多少次,朝局动荡不要轻举妄动,他什么时候听过?我告诉过你多少次,管好太子,皇后,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皇后几乎被吼蒙了,挂在面颊上的泪水还没有干,她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了,扑上去拽着孔令行的衣袖,“……皇兄,谨儿是遭了谁的算计、被何人所害?”

  贤妃也被从睡梦中惊醒,第一件事就是到偏殿去看怀王妃留下的小世子是否安好,见晏曦安安稳稳地睡在襁褓中,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太子死得太过蹊跷。”贤妃和身边的宫人说。接连痛失一双儿女,若非还有晏曦在她膝下需要她庇佑,贤妃险些就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随兄妹两个去了。

  “听说,确实不是巧合。”

  贤妃抬眸,听宫人说道:“许院正去验过尸,太子是死于颈上的那道致命伤,而且也有人看到,血染红莲,死后焚尸,是红莲教的杀人手法。”

  作为院正的徒弟,许太医虽然年轻,但医术绝佳,加之又曾在洹州府的疫病中立过功,是以太医院院正告老还乡之后,便由他接任了院正一职。略一思索,贤妃道:“你现在就去将许太医叫来,就说本宫忧思过度,难眠伤神,劳他亲自跑一趟。”

  宫人没有多问,应声去了。

  贤妃望向窗外,天光微明。

  让另一个母亲也尝尝丧子之痛是什么滋味,这样的话或许太过恶毒,可是皇后,你难道就能保证谦儿的死,跟你们孔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晏谙设的局,还有皦玉算出的那个将死之人是太子呀,不过我看评论区好像没人猜到晏谨……


第72章 临终言

  许太医前脚刚从贤妃宫里出来,后脚又听闻皇后娘娘昏迷不醒,被叫了过去。

  隔着手帕替皇后搭了脉,许太医对孔令行道:“太子殿下薨逝,皇后娘娘伤心过度,情绪起伏太大,这是心病,下官也没什么别的好法子,只能开两副安神的药,让人给娘娘服下。”

  孔令行却道:“许太医来得这样快,不是从太医院来的吧?”

  “回丞相,下官的确是从贤妃娘娘宫中来的。”不用他接着追问,许太医解释道,“自从怀王殿下和宣诚公主相继离世,贤妃娘娘忧思伤神,一直郁郁寡欢,皇上也曾亲自下令要下官时时照看,即便娘娘不传唤,下官也是要定期前去查看的。”

  “既如此,还真是辛苦了许太医。”

  “都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邀功。”许太医微微垂了首。

  “要说这满宫之内,还真是只有许太医的医术最叫人放心,否则皇上也不会派你救治太子。只可惜你虽为医者,却无起死回生之术。许太医,你是检查过太子的尸首的,太子虽然死于刀伤,然在此之前可有被下过迷药或吸入迷烟?”

  榻上,皇后的指尖蓦地收紧。

  相似的问题,半个时辰以前在贤妃宫中,也有人这么问过他。许太医定了定神,笃定道:“太子昨晚是有些醉酒,但确实没有任何中毒的异样痕迹。”

  “是这样吗?”孔令行转身凝视着他,“许太医,事关储君,你当真查清楚了吗?”

  “下官敢以医术及性命担保,绝对没有。”许太医毫不动摇地直面他的视线,之后又垂下眼眸,依着礼数对孔令行拱手,“太医院皆是杏林高手,究竟有没有中过毒只消一看便可知晓,丞相若是信不过下官,尽可让别的太医去查看!”

  孔令行没有说话。

  许太医心头一阵阵发紧,手却仍稳稳地端在身前,直到孔令行亲自扶他。

  “许太医言重了,你身为院正,统领太医院,连皇上都对你的医术最为放心,我岂有不信之理?不过是太子实在去得太过突然,娘娘又难以承此丧子之痛,是以多问了几句。”他收回手,似是喟叹,“太子殿下已然入殓,棺椁已合,便不必为了这些没有根据的猜忌扰他安宁了。”

  许太医告退后,皇后坐起身,听孔令行道:“许太医这里,只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皇后一把扯开帐子,还要追问,孔令行见状,将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转而道:“我已经派人到挽香楼查看了,不过既然已经事发,我们又发现得这样晚,只怕很难再从那堆断壁残垣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连那个一并死在红莲教刀下的花魁,也只是老鸨从人牙子手中买下来的,一直秘密养在楼中,鲜少与外界接触。”

  “那谨儿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吗?”皇后忍不住提高声音,“他分明不是被红莲教刺杀!”

  “太子自然不是被红莲教所杀。”孔令行头疼地皱了皱眉,涉及皇室丑闻,瑞昌帝想来不会有追查到底的意思,日后出殡也不过是寻个暴毙之类的由头昭告天下。可这又有什么办法?要怪也只能怪晏谨自己。

  “太子的仇定然有机会去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为日后早做打算!”

  瑞昌帝膝下子嗣本就单薄,老年又接连丧子,终于遭不住打击病倒了。许是意识到自己已是风烛残年,瑞昌帝将晏谙召入宫,在病榻上交予他监国之权。

  “儿臣领旨,定不负父皇重托。”

  “有你这一句话便足够了。”瑞昌帝仰面躺在榻上,重重叹着,“朕知道,朕这一病,就难再起身了。”

  “父皇别这么说,太医院俱在,许太医妙手回春,”晏谙垂眸,“您的病会好的。”

  “妙手回春也不是大罗神仙,天命已至,朕不是不信天命之人,已在位三十余载,比朕的父皇当年在位得还要久些,如今也是时候将大启,将这山河,交到朕的儿子手里了。”

  “那父皇将山河交予儿臣,其实是无奈之举吗?”晏谙其实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可是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想将这句在心里藏了很久的话问出来,给它找一个最真实的答案。

  话音一落,他就像是不慎出口一般,飞快地道:“儿臣失言,父皇只当没听过这话吧。”

  许是今时不同往日,瑞昌帝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平气和地笑了笑,笑得有些无奈,还有几分落寞,“不怪你会这么想,是朕的错处。”

  “儿臣不敢。”

  瑞昌帝盯着床帐眯了眯眼睛,仿佛是在追忆,“朕从前年少时也委屈过,觉得朕的父皇实在不称职,朕以后可不要像他一样。可后来朕也做了父皇,也才惊觉坐在这个位置,实在是有太多的苦衷和身不由己,到头来,也不曾比他强上多少。你的两个兄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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