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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瑾瑜刷着手机里谢嘉懿和乖宝的照片，眼也不抬的回道：“如果只是我，可能早就放弃了，毕竟我真的懒得和你折腾。” 说到这儿，他轻轻叹了口气，“你有没有发现，这段时间我们已经再没和你提过那件事了。” 老瞎子一怔。 他细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怎么，你们两个小娃娃终于良心发现决定不为难我这个老人家了？” 段瑾瑜：“我可没这么好心，这件事是他决定的。” 头顶的灯实在晃眼睛，段瑾瑜又换了个姿势，“我们两个的现状是改不了了，但是你还可以。虽然这么说有点矫情，可你是除我们两个以外唯一的知情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不过你的情况要比我们好，我们也希望你能从这件事中抽离出去。我不知道你的病是不是和那次提示我们有关，暂且就当有关系吧，总而言之，我们得对这件事负责的。” 老瞎子：“你们想怎么负责？” 段瑾瑜：“尽可能的给你治病，治好后你想离开就可以离开，我们不会再拦着。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还会给你提供一笔生活费，虽然能力有限，可和你现在的情况对比，至少能保证你吃穿不愁。” 老瞎子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你们根本不需要做这么多的事，我们只是素昧平生，连认识都谈不上。” 段瑾瑜：“都说了，去年十一你还好好的，这才几个月就病成这个样子，应该是和我们有关。虽然大夫说你没剩几个月，但这只是科学的判断，在你身上，不也存在着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吗？所以说，治好你，还是很有希望的，只要你肯配合。” 老瞎子：“那你们是什么打算？假如我真的能够治好，离开了，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做？” 段瑾瑜轻轻摇头，“不知道，这就像是一场无休无尽的死循环，我们对它一无所知，只能被迫着去接受，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死在另一个世界中，也或许死亡才是我们的终点。只有死亡，我们才能获得解脱。” “是吗……”老瞎子摸索着将枕头垫在床头，靠在上面，抬头看向根本看不到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病房内一时沉默，又过了许久，老瞎子也叹了口气，“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吧。” 他们曾经尝试着和别人说起此事，但无论是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还是那张可以变化的车票，在外人眼中都会自动转化成最正常的模样，很显然，是冥冥之中存在着什么力量在阻止他们。 可老瞎子不同，根据段瑾瑜和谢嘉懿的猜测，他应该是当年那件事的经历者，和整起事件渊源颇深。 段瑾瑜尝试着聊了几句，发现老瞎子完全可以听到自己的信息后，这才放了心。 他的故事言简意赅，但却不会错漏任何关键信息，老瞎子一直保持沉默，只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有时段瑾瑜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听睡着了。 可他也不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反馈，当段瑾瑜讲到高塔上的爆炸时，他明显看到老瞎子攥紧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似乎沉浸在了一些糟糕的回忆中，而这些回忆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楚，哪怕过了这么久也无法释怀，这也让他更加相信自己和谢嘉懿的猜测是正确的。 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们有着相同的经历，那些扑面而来的火光和被大火吞噬后皮肤的痛感，无需过多言语，彼此全都心知肚明。 直到天边微曦，段瑾瑜终于讲完了他们的故事。 紧接着又是一阵久违的沉默。 段瑾瑜看了一眼时间，“再过几个小时他会过来，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等到晚上。” “你倒是心疼他。”老瞎子也明白他的意思，“听听故事又不累，况且他也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段瑾瑜：“我知道，但与这些无关，我只是想让他能休息的时候多休息休息，毕竟以你的唠叨程度，听故事也很麻烦。” “呵……”老瞎子不置可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阳光也慢慢照亮了整间病房。眼看还有半小时就要和谢嘉懿交换，段瑾瑜简单整理了一下床铺，还在床头摆上了他喜欢吃的水果，伸手就可以拿到，而且都是洗过的。 听着段瑾瑜忙来忙去，已经成为了老瞎子的日常，每天早上他都要收拾一次，而且丝毫没有厌烦感。 “我问你。”老瞎子坐靠在床头，幽幽开口，“你觉得世间苦不苦？” 段瑾瑜手上一顿，而后继续忙着自己的事，“看和谁在一起。每月初对我而言确实是场麻烦，但我也很感谢这个麻烦，如果不是它，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了喜欢的人，也有了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老瞎子：“其实我能感觉得到，你有种十分矛盾的心理，那边的世界有时就像一个诱惑，是你选择逃避的场所，一般这样的人都没有什么幸福的家庭，是他把你从深渊中拉出来的，对吗？” 段瑾瑜并不否认这一点，“对。” 老瞎子：“虽然我说话总是真真假假掺在一起，但有一句话是真的，我眼瞎心不盲，你们每个人啊我都看的透透的，包括去年十一，有两个人在我这里拿了东西却没付钱，还是你过来给我转了十块。我知道你们是善良的小娃娃，我也看出了你们的异常，就想着提点你们一下，可没想到啊，就这么几句话，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们的猜测没有错，老瞎子确实是当年那件事的亲历者，所以当他有意无意提起这件事时，在外人看来可能是泄露天机，可于他自身而言，却显现出了一种逆天改命的状态。 于是在此之后，他的身体状况急速恶化。 老瞎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修行过的人，当然知道这种状态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没有牵扯过深，及时止损是可以救命的。所以他收起了自己的摊子，除了维持生活最低所需外，将所有的钱全部捐出做功德，以一种极其苦贫的姿态过生活。 有时他也会想起这两个身陷囹圄的年轻人，可他并不纠结，只是十块钱的缘分，并不值得他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直到最近他被送进了医院。 他见到了很多也重新思考了很多，目前的状态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可他真的能够毫无怨言的接受吗。 或许这是一次机会，不仅仅可以救这两个年轻人，同时也能够拯救自己。 每天当谢嘉懿到达楼下时都会给段瑾瑜发条信息，二人相约着一起去吃早饭，临出门前老瞎子叫住了段瑾瑜，“今晚你按时过来，你们知道的、不知道的，我全部都会告诉你。”
第165章 按照老瞎子的嘱托，段瑾瑜在去接替谢嘉懿前先去了一趟江边的破屋子，从床底下翻找出一个黑布包裹。 包裹很轻，里面是几件零散的衣服裤子，组合起来有点像是道士穿的，但形制还有所不同。 段瑾瑜也不认识这些，只是将包裹重新包好，然后塞在随身携带的背包中，去医院和谢嘉懿吃了顿晚饭，而后直接返回病房。 等他进门时，老瞎子已经摸索着换好了衣服，“怎么样？” 段瑾瑜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挺合身的。” “废话。”老瞎子不满，“我的衣服我还能穿着不合身？你真不会夸人，也不知道那个谁怎么喜欢你的。” 段瑾瑜沉默片刻，“我其实长的不错，在追他的过程中，这张脸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这下老瞎子没话说了。 心不盲，但解决不了眼睛看不到的问题。 许是好久没有穿过这身衣服，老瞎子像个小孩儿似的乐呵呵在屋里转圈，可在段瑾瑜看来，他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再加上脸上始终戴着的墨镜，配上这身略显古香古色的衣服，着实有点滑稽。 等到老瞎子折腾累了，这才摸着床边坐下，嘴里振振有词，“哎呀，年少不懂事，现在还是觉得这身衣服穿着舒坦啊。” 段瑾瑜没有出声。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心急。”老瞎子呵呵一笑，“年轻人，以后还有大好的时光，别什么事都着急，着急来着急去，最后损耗的是自己的心气，不好，不好啊……” 话虽如此，但老瞎子也没再耽误时间。 “唉……从哪儿开始说起呢，要不就先说说那个守塔人，我和他还挺熟，又或者按照辈分来讲，我是该叫他一声师兄的。” 老瞎子就出生在白石塔附近的村子里，他天生异瞳，据他自己所说，他的眼睛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那时还小，也口无遮拦，见到什么就说给周围的大人听，本来大家就对异瞳心有芥蒂、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他这么一说心里更害怕了，都不让自己家的孩子和他玩，见面都要躲着走。 在这种环境下，他的父母也顶着不小的压力，而在他八岁那年母亲意外身亡后，村里的人都觉得他母亲的死全都是因为他的异瞳，这孩子天生克父母，甚至可能因此影响周围的人，就逼迫他的父亲，让他将孩子送到白石塔，否则就要将他们爷俩全部赶出村子。 白石塔是什么时候修建的，村里人无处考证，他们只知道在传言中这座塔由天石修成，可以压制一切恶鬼邪灵，既然如此，肯定能治得了这孩子的异瞳。就算治不了，也能让这孩子远离村庄，免得再祸害别人。 被父亲送到白石塔的那天，老瞎子听着父亲一声声的道歉、看着他满脸泪痕，其实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悲伤。 他不是不知事的人，村里人对他什么态度什么想法，他都一清二楚，来到这里也好，至少从此以后可以耳根清净了，于是便听从了父亲的安排。 当时的守塔人是个须发全白的老者，他看了看这个孩子，表示自己可以收下他，但二人之间没有师徒缘分，也不会教他什么本事，只当是给他一个临时的落脚之处。 老瞎子不懂他的安排，直到两年后老者去世，老者唯一的徒弟接替了守塔人的位置，也就是他口中名义上的师兄。师兄说师父曾经算过一卦，他要想平平安安度过一生最好什么也不学什么也不问，就安安稳稳待在这座塔中，但随着他年纪逐渐增大，心里的想法也越来越多。 白石塔内只有他们二人，每月一次下山采买都由师兄完成，老瞎子在这里待得久了也想出去看一看，于是他趁师兄不在时偷偷去书房翻看典籍，上面的内容晦涩难懂，可他确实悟性高，虽然从来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可凭借自己的理解也能悟个七七八八。 就这么一年又一年，转眼他已经在塔内生活了二十年，这时他认为自己已经学有所成，没有必要再留在这座塔中。 他的父亲早已去世，他也没想过再次返回村子，只是想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中看一看，而且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他觉得已经足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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