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除了知道“门”很可能在几十年前就存在了以外,我们没有任何线索。 那就只能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对于怪物的诅咒,最好的方式就是在“窗口期”解决。 比如裴追父母当年的事,如果我略微谨慎些,在七天内“诅咒合约“生效前打断,他们便不用死。 但如果超过了这个时间,死亡率则会大幅提高。 因此,可想而知,地底怪物爆发后根本没时间一个个处理。 于是,我只能求助于组织,又浪费了一年时间,通过位高权重的客户不断和政府接洽。 但有资格学习法术的人千万里寻一,再加上一些更复杂的因素——比如政治、媒体、人心稳定等等,等我真的说服高层相信这些事并且具备一定话语权时,又过了两年。 这时其实距离黑天降临已过去整整三年,生活系统早已全面瘫痪,上学、工作、娱乐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马路上都是落叶杂草,偶尔甚至能看到人和动物的尸体。 是当之无愧的末日之景。 如今的地区划分不再以行政区划分,而是基地塔。 基地塔有阵法保护,收容平民,是唯一能保证地底怪物无法踏足之地。 全球共数千个基地塔,每一座基地塔我都去过,因为我会给他们加诸防护结界。而其中五座是占地面积最广、人流最大的。 有一座是在国内,也是我最常待的地方。我也在那边寻找有资质的人,让他们拥有自保之力,相应的这些人也有义务协助稳定阵法,外出巡逻,驱散周边的怪物。 基地塔对于末世平民来说就如同生存的机会,许多人卖儿鬻女就为了换一张入场券,也有人举家等死,将生的机会留给幼儿。 在这种环境下,我的位置便显得超然,许多人想通过我获取特权。 那时的掌权机构曾给我许多唬人又难记的称号和虚衔,只是在我建立基地塔计划,成为末世所谓救世主的那年,他们还叫我“沈顾问”,因此这个称呼便口口相传,延续下来。 深夜,高塔最顶层走廊尽头的房间。 我打开门,灯光铺满木质地板,在末世而言,这已经是个难得的五脏俱全的房间。 我走到厨房,倒了一个杯底的酒,停驻在落地窗前。 灯光对于末世同样奢侈,因为窗外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黑,宽大的玻璃映照着室内的景象,我轻轻抿了口酒,在玻璃上看到了一抹雪白的影子。 我回头,径直走入敞开的卧室。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 一个苍白的少年,偏长的黑发留到颈部,穿着扣到喉结的纯白衬衫。 他绷着唇角,面无表情,但稍微有些阅历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努力想做出冷若冰霜的神态,却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和神态都在说明他的紧张……和对我的畏惧。 他看到了我,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绷起的嘴角向下,看起来像要哭了,却还记得要装成看不见我,装成一副不动声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抬起头。”我淡淡道。 少年犹豫了下,还是抬头仰望着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瞳孔是纯黑色的,形状也很优美,微微上挑,甚至还带几抹媚态。 我猜测,单看眼睛,或许许多人觉得他像裴追,甚至比裴追更多许多任人遐想的意味。
第36章 世人畏我杀我 但我觉得,这少年和裴追……一点也不像。 我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他在模仿谁,也就在同时,涌起一阵生理性的厌恶。 “出去。”我说。 只有两个字,语气也算得上平稳。 但那少年却爬下床,跪在地上:“沈顾问,我想求您收我为徒。我仰慕您许久,定当千依百顺,您要什么我都可以做,我有资质,可以刻苦学术法,能为您做马前卒,也可以满足您所有的欲——” “出去。”我又重复了一次:“我不收徒。” “但是您收了裴追,”少年忽然想起什么,一边挤出一个矫揉的笑,一边颤抖着手解自己的领口:“他做的事我都可以做,我甚至可以比他更——” 他忽然停住了。 因为一阵刺破耳膜的锐响后,我手中的玻璃杯碎了,红酒顺着我的掌纹落在地上,有如鲜血。而锐利的玻璃碎片正停在他的咽喉。 一点食指,便可封喉。 ”谁和你说的这些?”我轻道:“上一个被我知道……这么捏造编排的人,也曾这样被指着喉咙。”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比敷上的那些粉都白,如见到修罗恶鬼般从床上跌爬下来,跪在地上:“是外面的人都这么说,说您破例收徒是因为……” 近两年,我任务繁重,又已经有了安全的据点,便不爱日日带着裴追,只将他放在这里。两人自然聚少离多。 我以为他一切安好,却未曾想过,在一块饼就可以杀人的末世,嫉妒能将人被挫骨扬灰。 我俯视着他,忽然笑了:“怎么?请你走还不走,是觉得我脾气很好么?” 少年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连连摇头。 不知为何,我特别不耐烦看他这幅姿态,甚至连嘲讽发怒的心情都欠奉。 “出去。”我指着门口,第三次重复道:“回去告诉那些人,裴追和沈无并无私情,除却师徒名分,毫无关系。如果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你们会后悔没死在外面怪物的手里。” 我以为这话已说的可怖,吓退一个愚蠢而贪婪的年轻人已经足够,却没想到,他听到这里,反而泪水涟涟,将白衬衫染得湿透脏污。 他跪在地上,不愿走,哭着说:“沈顾问,是我错了,我只是没别的办法了。我来这里,只是想求您放我的家人一条活路。” * 不知何时起,基地塔有许多我的可怖传闻,我知许多人畏我甚至超过外面的怪物——毕竟怪物被篱笆隔着,我却是一个活生生在周围游荡、还位高权重的活物。 这样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别无二致的人类,却有着股掌之间将怪物灰飞烟灭的能力,谁能不畏惧呢?我尚且年幼时,父母便身体力行地教会了我这个道理。 我习惯于此,甚至有时候觉得还挺好用。虽然这人模仿裴追的样子做这幅姿态,总让我有种难以抑制的不悦。 但话说回来,别的暂且不说,我前日才回,尚且来不及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又如何害他家人。 少年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哭着说:“沈顾问,我母亲病了,想吃苹果。这是末世前她最爱吃的水果。我父亲便……出城给她去弄。结果…… 结果回来后他们就说他感染了,要把他关起来,否则就杀了他。一辈子不见天日。人不见光可还怎么活?求您放我爸一命,救救我们一家。” 我明白他为何来找我了。 2791座基地塔,联合国机关曾给我作为奠基人一个特权,而我只要求下一条通用的死令。 那就是如有人中了地底怪物的诅咒,若还在窗口期有药可医,便必须单独隔离直到解开诅咒。 如果无法可解还传染性高,无论何人,终身监禁——更危险者,就地斩杀。 因为,带有怪物诅咒的人如果进了基地塔,就会成为瘟疫的传播源,害死所有人。 我漠然等他说完,问道:“所以他的诅咒还有解吗?” 少年哭道:“没有了,没有了。他遇到的怪物编号为’光’。只要见到光线就会传播诅咒,但其实也没说这个诅咒会有什么后果啊,没准什么事都不会有。现在他们把他关在密不透光的房间里,我爸爸生不如死啊。” “怪物的诅咒没有侥幸。我不愿意冒险,也没有必要冒险。既然传播介质是光,那你父亲就要一辈子关在密室里,或者死。” 我毫无情绪地指着门口:“这都是最理性的解决方案。不要因为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浪费我的时间——出去。” 少年激动起来,他眼睛赤红,怒视着我:“你这冷血的混蛋,那是我爸,那是一个大活人的终身自由!而且也是为了我生病的母亲才冲动出塔遇到了意外!你只是觉得是件简单无聊的小事吗?你只有一句不愿冒险吗?我都已经这么卑微了,为什么你就不能——” 我一直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有人总愿意做一些所谓情之所至、一时冲动的事。分明如果将他父亲放出,第一个感染的恐怕就是他自己和其它家人。 ——理性才是解决问题最高效的手段。而情感只会让人头脑昏聩。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他尖利的喊声引来了守卫,他们训练有素地一拥而入,牢牢禁锢住少年,将他四肢按在地上,捂住他的嘴。 我示意他们松开。 少年用最恶毒的眼神怒视着我,嘶喊道:“说到底,还是没看上我罢了。如果是你亲爱的徒弟,裴追——” 他没说完这句话。因为我捏住了他的喉骨。 “我与你说过,不要牵扯裴追。”我低声道:“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任何人触犯了这条死令,我都会把他关起来,必要的话——杀了他。” “更进一步说,不用说是裴追,即使是我自己,如果成了瘟疫诅咒源头,非死不能解决。我沈无也会自裁。” 我说罢,松开他,对守卫道:“带出去。按规禁闭。” 之后我便并未看他,在窗前整理信件。只是直到他被守卫拖走,始终尖叫着咒骂我,让我不得好死。 真是可笑。世上想我死的人这般多,如何轮得到他。 只是当时我也未猜到,自己当时那句回答很快竟一语成谶。 作者有话说: 本周日更,周三周四休息~ 求海星蹭蹭~
第37章 “沈顾问,您和传闻里不一样。” 次日早,我处理完堆积的事务后,便去了基地塔最北面的封禁区。 那里都是接触过地底怪物,被隔离的人。又分两个区域。 这么多年过去,其实许多诅咒已有解法,因此大部分人是暂时的隔离,在解开后便能离开。 但顶楼关着的人则要么是诅咒解法未知,要么是已然无解。 而少年的父亲则被关押在顶楼。 他的门牌上写着诅咒类型。 * 诅咒名称:光 传染触发:感染体如果接触光,就会变成传播源 发作结果:未知(但根据经验而言,多半是在一段时间内死亡/变为怪物) 死亡率:未知 危险级别:未知 传染度:高 信息来源:据感染者特征判别 * 我不会为了感情用事的理由破例。但不代表就会逆来顺受地信了所谓“无解”,别人的一条性命,总得亲自试过才算有交代。这么多年,我始终如此,其实并不需要旁人做多余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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