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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拒绝感化反派

时间:2024-01-23 00:00:37  状态:完结  作者:冰川永眠

  巫神自己不出去,但并未限制族人。然而族人心知既然背负着这样的能力,天生受人排挤冷待是正常的事,偶尔碰见表皮热情的,底下的心也一定微微提起,带着无法说清的警惕,再坏一些,就是赤裸裸的利用之心。于是,他们也跟着神一起住在海陵,不再出去了。

  就这样,巫族与人世间相安无事数千年。而之所以说这支族群命途多舛,是因为他们遭受了两大难,一难削去半条命,二难直接让其魂飞魄散。

  这第一难,就是巫神陨落。

  巫与人井水不犯河水,然而有一天,天道降下讣告,言明巫神陨落。

  祖神陨落,对于神民来说是天大的打击。为防人心起恶,借巫族诡术会为祸人间之名猎杀族人,巫族的族长分割元神,绘成二十二道阵法与禁制,将海陵土地上族人居住的位置藏了起来。

  之所以不带族人遁走去别处,是因为海陵是祖神划下的地方。偌大的九州,只有这一块地方是真正属于巫的,其余都是人类的地盘,而对于人类,巫族一贯的信条是“不可轻信”。

  好在巫神陨落之后相当一段时间,一切都风平浪静。世间对这支祖神逝去的族群大多抱有怜悯的态度,如此又相安无事几千年。

  第二难,便是发生在江泫重生醒来后,他也亲有耳闻。巫族隐居的地方被一个神秘势力找到,一夜之间海陵血流成河,全族人无一存活,玄门中人闻讯赶到时,只看见了一片尸山血海,仿若人间炼狱。

  原本以为世上已经不再存在巫族的人了,没想到这一届入门选试,上清宗就进了一位。乌序很好地保持着巫族人的特征,寡言少语,用眼睛看人、开口说话的时候,都让人不寒而栗。

  最开始入峰的时候,江泫同乌序说话,对方都是垂着眼,用最简短的句子应答。若说宿淮双是峰上最听话的弟子,乌序就是最安静的一位。江泫在他身上花的心思不如在宿淮双身上花得多,后来更是将宿淮双提成了亲传弟子,再加上乌序不太侧重于剑诀修习,照顾他的时间就更少了些。

  他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便把存在感降得更低,若无事找他,净玄峰上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偶尔见他冒头,也是在隔壁峰上那个名叫傅景灏的弟子来的时候。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省心。

  这位省心的弟子突然冒出了一些不那么让人省心的事情,让江泫心中奇异,方才思索事情时的凝重心绪也舒散不少。他倚着栏杆,颇为冷淡地对那弟子道:“告诉末阳君,我稍后就到。”

  前来叫人的弟子一下明白过来,江泫是在让他先走。他求之不得,行了大礼之后立刻转头跑出了净玄峰,边跑边想:伏宵君好怵人!

  江泫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回房从木架上取下束目的白绫,想了想,只用木梳将长发理了理,没有再花时间束冠,就这么散着头发遮好眼睛,带着一身比雪还素净的颜色飘出了门。

  他准备叫宿淮双陪自己一起去,却想起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为课业发愁,于是摇了摇头,转身去找岑玉危。谁知一缕细小的灵识逛遍了净玄峰都没找到岑玉危,连孟林也不见了,看来是被宿淮双方才的话诓去了别峰“避避风头”。

  江泫只好去找宿淮双。

  摸不清是不是到了宿淮双的房间外、摸不清是不是经过了他房间的窗户边,江泫忽然听见里头传来木制笔筒、细笔和砚台翻倒的声音。他莫名道:“淮双?”

  少年眉心印着一片细细的梅印,正死死地捂着方才画过的宣纸不撒手。他的袖子上沾了一大片墨迹,旁边是被他剧烈动作带翻的砚台,还有在桌面上骨碌碌滚动的笔筒。眼见着它快要滚去桌下了,宿淮双勉强腾出一只手,将它放回原位。

  听见江泫的声音,他埋头道:“没事,师尊,桌子倒了,我已经收拾好了。”说着抬起头,看见江泫散在身后的长发时微微一愣,条件反射地移开了目光。没过多久他又将视线转回来,看见江泫目上束着白绫,想起了对方现在并看不见。方才一时情急,竟然给忘了。

  宿淮双迟疑片刻,从桌子上将手撤回来,道:“师尊找我有什么事吗?”一边从门口绕出来,引江泫进了房间。

  江泫被他引着跨过门槛,在他要去搬椅子的时候摆了摆手,道:“要去一趟落墟峰。”

  宿淮双道:“我陪您去。只是师尊先等一等我……墨迹把袖子弄脏了。”

  江泫颔首,摸到椅子扶手,顺着扶手在椅子上坐下,神情坦坦荡荡。反正他现在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气息一屏房间里头就跟没人一样,此乃最好的避嫌。宿淮双也知道如此,可最终还是拉开了屏风,绕到屏风后,才小心地开始换外袍。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弄出来的动静不能太大,全程神情极其严肃,连衣料的摩擦声都细不可闻。换着换着,江泫没听到声响,有些奇怪地道:“淮双?”

  宿淮双立刻道:“我换好了!”说着将右手边的袖子一拉,穿着一身整洁如新的弟子服,从屏风后头又绕出来,几步迈到江泫身前,俯身向他伸出了手。

  “师尊,拉着我的手。”他温声道,“我带您去落墟峰。”


第55章 九脉争锋2

  江泫同宿淮双一道, 离开了净玄峰。一踏出净玄峰的范围之后,天上就立刻不再下雪,婆娑的雪气也被隔在身后, 曲桥的那端连着苍梧山,要想去末阳的落墟峰, 须得从撷云殿前路过。

  苍梧山原本是一座高耸入云的仙山, 但听闻上清仙祖于此地开山立派时,横手一劈, 便削断了山峦,将山峰的尖尖信手丢去了别处, 主山才要比六峰稍矮一些, 但面积极广。若真说起来, 六峰也归于苍梧山, 是弟子与峰主的居所,但平日弟子上下学、宗主的居所、宗内有什么大事招办,都是在苍梧山主山。

  是以修葺得极为气派,层层叠叠、肃穆堂皇, 建筑大多是不透尘烟的白色,檐顶铺琉璃瓦,四角悬铃,日照之下熠熠生辉。各堂各殿高低不一、错落有致, 煌煌间有仙气与云雾缭绕, 遥遥一望,仿若仙京,乃是广受世间赞誉、九州不可多得的绝景之一。

  这会正是下学的时间, 一部分弟子已经回了本峰,但仍有相当一部分在主山上逗留, 凑在一块高声论课、试剑比武,或者躺在树下草坪上偷闲睡觉,一派祥和之气。

  原有一队弟子铺了宣纸,围着路边坐了一圈,正唾沫横飞地与同伴辩论,辩着辩着却见同伴跑了神,不由也奇怪地转过头追着他的视线而去,谁知这一看,就看见那边的曲桥上,晃悠悠地走来两位白衣人。

  一位清瘦高挑却不失风骨,气质冷淡肃然,一只手负在身后,乌发散在身后、目上束着白绫,露出半张矜贵洒然的好容颜,行走间衣袍若高天之上的流云,轻盈飘逸,甚是美观。另一只手放在身前几寸,被身侧一人稳稳的托着。

  那是位身量极高的少年,玉冠束发,眉间落一道出尘的红印,更衬其面相俊美无铸。两人身量相差无几,然而少年英姿勃发、肩宽背直,远远看去,竟然隐约高过另一人几分,只是神色冷峻,看着极不好接近,托着一只手,便只顾垂眼看路。

  有眼尖的弟子看见他袖上的断梅纹,认出是净玄峰的同门。还未出声,便听一旁围坐的几位少女掩唇惊呼道:“是宿师兄!”

  “宿师兄怎么又来主山了?”

  个个粉面含春、眼波流转,又声色怯怯,惹人爱怜。这样一来,其余的弟子也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位入门两年便成了净玄峰主亲传弟子的宿淮双。平日里所习课业不同,有鲜少撞见的,今日得观正容,也不免在心中暗自咋舌:怎么长得这般好看。岂不是要将师姐师妹们的眼睛都吸走了!

  江泫耳力极好,少女的絮语甫一出口,须臾便传到他耳中。

  听其声色细柔,仿佛年纪都不大,像是这一届入门的,原本都是平辈,不知为何竟叫上了宿淮双师兄。他暗自思忖了一会儿,又察觉过来,少女心思岂是他这个活了这么久的老古董可以理解的,又释然不再想了。

  宿淮双在近两届弟子之中,可谓风头无两。

  江泫不曾细问过他的课业,将大多心思都放在了他的剑术上。原因无他,上辈子刚做江少主的时候不曾继承到原身的记忆,每日晚上都要偷偷跑到藏书阁去恶补江氏族学、各类功法派系、九州历史等等等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文课,直将他补得头晕眼花、恨之又恨,这辈子不愿弟子再受同样的苦,宿淮双只要知道最基本的除祟方法、布阵破阵这一类基本功就算过关,毕竟仙门弟子不是风水先生,碰上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是能用剑削掉的。

  因此他不知晓宿淮双在课业上无可挑剔的刻苦优秀,又因其相貌俊逸、剑术了得,再加上端方自持洁身自好,从未听说过他与哪位女弟子不清不楚,寡言少语的性格在众位女弟子眼中也被生生镀为“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朦胧之美,在宗内落花情缘无数,甚至有年长一些的师姐也为其倾倒,让无数师兄弟捶胸顿足、饮恨自叹不如。

  江泫听到了,宿淮双自然也听到了。

  只是好似一句也不曾入耳,听了这些絮语,眉头都没扬一下,脸上的表情跟刻上去似的半分不变,唯一有动静的就是垂首提醒江泫小心脚下的时候。

  又听几位师妹道:“宿师兄今晨眉心的印记是这样的吗?”

  旁边一位细细的女声接道:“似乎不是。今晨莹莹在清肆门口悄悄等他,结果回来的时候脸又红、又止不住笑,说明天要将脂粉和朱笔带过来,试着和宿师兄说说话呢!”

  江泫听了这句,莫名很想笑。净玄峰清净,这样年轻率直的轻语是从来没有的。然而宿淮双托着他手的手掌微微一紧,江泫被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又察觉到他身体一僵,有些局促地将手放开了。

  另一位少女幽幽道:“现在的就要好看多了,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画得可真好,一定是一位漂亮的师姐。”

  江泫原本刚刚下了曲桥,听了这句心中一震,脚下没看路,险些一个趔趄,被宿淮双探手稳稳扶住,这才没有显出异样。

  少年道:“师尊,小心台阶。”过了一会儿,又听他轻轻解释,语气听起来竟有些紧张:“闲言碎语,师尊不要往心里去。”

  江泫泰然自若道:“不会。”

  听这些话,看来他闭着眼睛凭着感觉胡乱画了的东西相当好看。好看就行。

  走得近了,便有人奇道:“宿师兄身边的是哪位师兄?似乎受了伤……但是蒙着眼睛的样子真是俊极了!”

  “不知道……似乎有些熟悉,想不出来在哪儿见过……”

  紧接着,便有眼尖的人看到,宿淮双原本冷淡的神情一下黑了下去,满面不虞之色。从没见他黑过脸,众人心中正有些忐忑,便听一声幡然醒悟的惊恐呼声炸响在耳边:“是伏宵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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