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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拒绝感化反派

时间:2024-01-23 00:00:37  状态:完结  作者:冰川永眠

  “没有时间限制,功法灵器丹药可尽情使用,只是记得一点,双脚不可离地。”他嘴角噙着笑意,缓声将规则讲解清楚,末了添上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惩戒:“若有违者,则心不向苍梧山。废去双腿,扔下山门。”

  扔、扔下?!

  不少参试者被这句话吓得脸色发白,原本有些习了御剑术以为可以节省力气的更是心中忐忑,皆抬眼远眺云雾缭绕的天阶,心道:废去双腿从那么高的地方扔下来,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几位上清宗弟子向后侧出几步,让开了山门前的路。掌教环视场中片刻,抬手道:“进。”

  他话音刚落,便有几人离弦之箭一般冲上去。即使岑玉危已经说了没有时间限制,仍有人觉得越快到达者越优秀,为此拼尽全力,一会儿便被缭绕的云雾遮掩,再也看不见踪影。

  余下的人陆陆续续也启程了。傅景灏很快找到了宿淮双的踪影,和他落在了人群后半部,上清宗弟子与掌教御剑而起,须臾身影便消失在长空中,或许是已经回了宗门,也有可能在半路监考。

  他们随着人流陆陆续续向前走,正要塔上阶梯,旁边却晃过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位脸色苍白、仿佛从阴影之下而生的玄衣少年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跟在宿淮双身后行了几步,用仿佛蒙着雾气一般飘渺悦耳的声线道:“你方才在看我。”

  宿淮双脚步一顿,一只脚已经踏上阶梯,回过身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少年生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沉沉透不进光。那颜色黑得诡异,仿佛多望几眼便会被溺死在那片阴云之中,让人隐隐心悸,不敢多看。傅景灏看了一眼,便觉得心脏狂跳,直呼奇怪,立刻移开了目光,反观宿淮双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目不转睛地同他对视,神情分毫未变。

  奇怪……

  他心中念叨一句,不信邪似的,又将头转回来,不怕死似的看了一眼。

  令他愕然的是,这次再看,少年的眼瞳虽然颜色偏深,却趋近于正常人的眼睛,方才攫人心神的不祥之气通通消散了,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宿淮双注意到他脑袋转来转去,道:“怎么了?”

  当着人面前,傅景灏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抱着手臂哼哼道:“没事。”

  他既说了没事,宿淮双便也不再费心思探究。他将注意力挪回这位陌生少年的身上,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又道:“第一轮选试之前也是。你悄悄看我。”

  傅景灏心道:咬字也是,像朵白花儿一样。邪门得很!

  没想到被人抓了个现行,宿淮双心中有些惊愕。但不过打量两眼,自己的举动也不算过分,这人竟主动出来询问,未免有些反常。

  他微微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多有冒犯,抱歉。”

  在上清宗呆了大半年,等待入门大选又是几月,他如今已经十四岁有余,快要十五岁了。少时在风氏的经历使他城府远深于同龄人,善于隐忍试探,在雪峰之上淬炼过,身量高挑,又显得气质出尘,颇有仙门之风。

  那人见他低头示礼、表露歉意,立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摄人心魄的浅笑。

  “你想认识我。”他笃定道,声色情绪裹在雾中一般,叫人探不真切。“我叫乌序。”

  这种结识方法生硬突兀,宿淮双微微皱起眉头,仍然报了名字。

  乌序道:“你带伞了吗?”

  傅景灏道:“现下是晴日,何人带伞出行?”

  乌序闻言,终于将目光分给他一些。他垂下眼睛,低声道:“没带吗?”

  傅景灏见状,莫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心中愧疚。旁边的宿淮双从袖中掏出一只乾坤袋,拉开封口,探手进去寻找,观他动作,袋内似乎颇有乾坤,带了不少东西。

  他又是一惊。

  失策!好兄弟竟颇为富庶!

  这只乾坤袋,是岑孟二人为自己准备的,里头堆了不少杂七杂八的法器丹药,宿淮双翻找片刻,从袋中提出一柄墨竹伞。伞骨纤细、打磨细致,隐有灵气浮动,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他垂眼将伞递进少年手中,又将乾坤袋收好。若此人成功入选,以后便是同门,举手之劳倒也不必拒绝,再者承了他的情,此后再见,也好办事。

  此时了结,宿淮双便也不再多言,转身同傅景灏一同踏上了云雾缭绕的天阶。乌序落在最后,撑开墨竹伞隔开他厌烦的日光,脸色终于转好了些。他面上笑意隐去,抬起洇着浓墨一般的眼瞳追着宿淮双的视线走了片刻,最终也跟着踏上天阶。


第21章 仙山渡来21

  等到真正踏上了天阶,宿淮双才明白师兄所说“功法灵器丹药可尽用”的原因。

  看着简简单单的白石长阶,从踏上第一阶开始就能感受到弥漫的灵压,虽不强,却能让人感到些许吃力。天阶分两段,第一段灵压递增,第二段则加上心魔幻境,岑玉危称之为“炼心”,只有心境足够纯粹,才可真正踏入宗门。

  参试者都是初出茅庐的少年,灵力不高,在幻境与灵压的干扰下,就算使尽功法灵器,作用也微乎其微。说到底,还是要靠双脚走上去的。

  傅景灏累死累活,好歹又向上走了一步,拽着宿淮双的袖子道:“还有……多少……”

  宿淮双回过头来,神情也算不上轻松。他将有些急促的呼吸平复到一个合适的频率,向上略略一望,道:“应该已经走了一半了。”

  傅景灏大惊失色道:“什么?!才一半!我感觉我们走了一年了!到底有多少阶啊?我把鞭子绑腰上你把我拖上去行不行?”

  宿淮双冷酷无情道:“不行,快走。”

  傅景灏瘪了下嘴,苦大仇深地抬脚向上爬,一边爬,口中一边念念有词:“想我傅景灏什么时候爬过这么高的梯子……我出门都是马车接送的!都没下过地!岂有此理!”

  他已经这样念了一路,宿淮双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已经能做到单方面屏蔽,心无旁骛地向上走。不知何时,许是已经走完了第一段,周围的景色蓦地一变。

  这变化十分突兀,宿淮双警惕地转过头,愕然地发现原本应该跟在身后的傅景灏消失了。他本来站在天梯上,现在却站在泥泞的小院里,面前是一堵泥墙,墙上伸过来一枝花影细簌的白梨花。脚下泥泞,野草横生,草叶与泥泞之间,落满了被雨打下来的梨花。

  总觉得这境况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宿淮双环视四周,向后退开一步,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

  当他后脚踩上泥泞的那一刻,不详的预感成真了。后方飘过来一道娇蛮软糯的少女音,如同毒钩子一边,擦着宿淮双的耳廓细细剐蹭了一下:“小哥哥,你怎么不动呀?”

  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宿淮双心中杀意骤起。他僵着身体回过头,见身后廊下坐着一位通身轻粉的少女,梳着双平髻,发间压着漂亮的珠花。她面目柔美,碧蓝色的眼底压着风氏血脉特有的瞳印,乃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此时笑盈盈地撑着脸,眼中却没有分毫笑意。

  身后的家丁斥道:“小姐让你拾梨花,你愣着干什么!”

  想起来了。这是风氏最小的一位嫡女,名叫风愔。自己身上有风氏的血脉,稍大她些,她便唤自己小哥哥。

  这是自己十岁的春日,风愔下了学就来找他,要他去拾泥里的梨花。

  “先生有言——‘出淤泥而不染’。虽然是用来形容荷花的,但梨花白净胜雪,定然要比荷花干净许多。”她端着一张盈盈笑面,嘴里蹦出来的,尽是些狗屁不通的论调。“府里这么多梨花,我看还是小哥哥的院子里开得最好。许是这里贴近山野,梨花也觉得亲切,每年春天都开得盛些。”

  “昨夜下了雨,小哥哥快捡些干净的花瓣来,愔愔给你做香囊!”

  家仆倾身道:“小姐,只怕花瓣经了他手,就脏得不能做香囊啦。”

  风愔斥道:“说什么呢!小哥哥的手难道能比泥还脏不成?”

  家仆立刻改换神情,谄媚笑着说是。

  宿淮双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在风氏三年,多得是最终境况。少爷小姐喜好体面,取笑为难人都是轻飘飘的,言语命令钉子一样往心里扎,恨不得将他的脸面尊严都踩在脚底下不可。若他不遵从,隔日便会被人从破旧的院子里揪出去扔进柴房,在冰冷的柴房之中饿上几天,瞅着时间又来给他送些冷汤食,掐着他的脖子灌下去,再将他送回小院。

  在柴房睡得多了,那股阴湿寒冷便如同附骨之疽一般驱散不得,常年遗留在他的骨头根里,即使在艳阳高照的夏日,也手脚冰凉如置冰窟。

  他很畏寒,在净玄峰待了那么久,每日冬衣都要裹上厚厚几层。可即使是常年飘雪的净玄峰,在他眼里也要比苦寒世间温暖得多。原本已经逃出来了,现在竟又要变成幻影来继续折磨他——

  宿淮双眼神冰冷,长袖下手掌屈成爪,纯净的灵力聚于掌中,他上前踏出一步,眨眼间闪至风愔身前,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提了起来。

  风愔没料到这出,被吓得花容失色,原本梳得好好的发髻被她剧烈的挣扎动作抖散,十指死死地抠着宿淮双的手掌,脸上因窒息泛红,惊叫怒骂都被掐断在这双手里。与此同时,她眼中瞳印光华大作,似乎要发动瞳术,宿淮双见状,面无表情地抬起另一只手,二指刺向风愔的双眼。

  身后的家仆扑过来,要挡开他的手。

  宿淮双提着风愔向后退了几步,指掌用力,纤瘦的手臂上青筋毕露,瞳中透着森冷的杀气。他从未有这样想杀一个人过,暴戾之气在他心中越升越高,此时疯狂地烧灼他的理智。

  他越往后退,院子里的人就越来越多。

  掐着他的脖子灌他冷汤食的家仆,从未将他放进眼里的外祖。冷漠无情的风氏长子,神情轻蔑的嫡女嫡子,一干人围绕着他,或以轻纱掩面、或面露不虞,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其中站着一位粉色罗裙的少女,正是被他掐在手中的风愔。

  宿淮双的心脏重重一跳。

  风愔在那儿,那他手里提的是什么?!

  他迅速转头查看,却仍看见长着风愔相貌的东西在手中挣扎。再一望,院子中所有人都顶上了她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带着令他作呕的笑意。

  “小哥哥。”

  一人软声唤道。

  “小哥哥!”

  又有一人接道。

  “小哥哥今日不听话。不听话就要关柴房。”

  “要不小哥哥就去柴房住吧?小哥哥在柴房也住了这么久了,听府中的仆人说,每次小哥哥出来,柴房中的老鼠都要肥硕些呢。”

  宿淮双的呼吸一窒,条件反射地扔开手里的东西,伸手去遮掩手臂上的烧伤、与烧伤上被老鼠啃食得坑坑洼洼的伤口。只是丑陋的伤口遮得住,风愔脸上的笑遮不住。她们一齐笑着道:“小哥哥在遮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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