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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旁边的秦仁瞄到了那幅画，暗自吃惊，他腹诽现在的年轻人可太大胆了，什么图都敢在公共场合亮出来。 再看戈云翰，他风轻云淡地觑了一眼图片后，继续喝他的粥。因为这幅图他早就看过了，也就没什么可吃惊的了。 袁珠珠兴奋地说道：“哇，你人体画得太好了，氛围也是一流的，不愧是有实践经验的男作者。你是从小学画的吧？” “嗯。”常晴又点头。他是从几岁学画的呢？四岁？五岁？也可能更早，他记不清了。 “太棒了吧，这是新完结那部的番外吧？”袁珠珠兴奋地问。 “是。”常晴答。 “那我一定要看原作了。这也太涩了，你好会画。”袁珠珠眯起眼问常晴：“还有吗？涩图……” “有。”常晴掏出手机，把自己最近画的19禁除了一两张私藏外，全部传给了袁珠珠。 袁珠珠开心收图，然后对常晴又是一顿吹捧。 常晴面上淡定，但心里想的是——被人肯定的感觉很好。 他很开心有人这样夸奖自己的画。 如果被爸爸知道几句好评便让他如此飘飘然，一定会批评他过于虚荣。可是他却喜欢这种感觉，这使他动力满满，同时觉得自己的画能为别人带来快乐实在很有意义。 说到后来，袁珠珠和常晴越说越投机，于是袁珠珠提出等忙完这阵子演出，一起去公园竞走，常晴欣然应约。 小巷里，袁珠珠挽着秦仁的手臂，向常晴挥手道：“大概下下下周我就有空了，到时我联系你，我带你去一个花特别漂亮的公园。” 与秦仁和袁珠珠告别，戈云翰和常晴步行至附近停车场提车。 坐上车后，常晴还沉浸在袁珠珠的那些话中。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看淡名利、看轻嘉许的人，可他此时却因为袁珠珠的话周身都感觉轻飘飘的。 但人的性格不会在一朝一夕之间忽然转变，所以他这样大概又是受了仝若影响。 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一个人活得恬淡寡欲、看破荣辱，也意味着屏蔽了很多人间烟火气。喜、怒、哀、乐、爱、恶、惧，这些人的基本情绪，只有看个遍、体会个遍，才能获得独一无二的感想，才能把感想抒发到创作里，这样的作品才不悬浮、不空洞。 可惜他没时间了。 他没时间再去深刻体会这些感情了。 他已决定，从明日起，便开始把身体还给仝若。 也许需要三天、五天、七天，或者更长时间，总之，他决定了。 人不能太贪，这段时间他已获得了很多，他已经很满足了。尤其是…… 常晴侧头看向戈云翰，戈云翰深邃的眉眼，英挺的鼻子，温柔的笑容，温软的话语，他会一直记得。 “我还在开车，不要这样看我。”戈云翰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主驾驶传来。 常晴没搭腔，他沉默了一阵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喜欢仝……我？” “嗯？”戈云翰感到稀奇，为什么仝若会突然问这个，但他还是认真想了一会。 原因太多了，仝若至真至纯的性子，仝若对他百分百的信任，仝若那软萌萌对他听之任之的模样，仝若与原来人生割裂的决绝，仝若努力找寻真我的那份坚定，仝若对得失的淡然，仝若对新生活的热情…… 真的太多了，说也说不完，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于是戈云翰总结道：“因为你可爱。” “可爱……”常晴咀嚼着这两个字。 可爱…… 可爱……仝若很可爱，那他可爱吗？ “我可爱吗？”常晴抬首，注视着戈云翰，认真地问道。 戈云翰则利用等红灯的时候瞥向常晴，“当然。”他肯定地说。 常晴那一双晶莹的眼眸在黑暗的车内隐隐有光，他开心地笑了笑，然后低声道：“谢谢。” 戈云翰失笑，“说什么谢谢？我应该谢谢你，谢谢这么可爱的你留在我身边。” “会的，会留在你身边的。”常晴喃喃道。 仝若会留在你身边的。 ----
第16章 == 戈云翰放下手机，捏了捏紧皱了一上午的眉心，沉思良久后，又拿起了手机。 戈云翰：“哥，有事和你商量。” 几日前，李宇约戈云翰出来谈了件事，当时听完戈云翰就意识到这事不简单。 原来是那个卖酒网站愿意出让一部分股份给到戈云翰的公司。 李宇道：“云翰哥你可以放心，他们背后的团队全是互联网行业的老手，而他们的操盘手你也见过，之前做过的几个爆款的项目假不了，我前前后后也投了不少钱，信誉方面你不用担心。” 语毕，李宇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 李宇一边翻文件一边说：“这些东西我看不懂，哥你自己看吧，年报告，网站运营状况等等，很详细。你看，网站每日的uv、pv、转化率……我虽然看不懂，但也能看出这些数据比绝大多数同类网站都要突出。” 戈云联听完戈云翰的陈述，思考了一会后问道：“你有意向？” 戈云翰沉吟一阵后，道：“有。” 戈云联：“说说你的想法。” 戈云翰：“我看了数据，确实如李宇所说，表现突出，而背后的团队也值得信赖。但……” 戈云联把手机贴近了脸，他就想听这个“但”。 戈云翰：“但哪有这么好的事？我们公司是供货的一方，又入股销售端，那进货价格还给得上去？他们挺会想好事，呵……想套路我。” 戈云联：“但你依旧保有十足的兴趣。” 戈云翰：“对，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公司这些年运营得不错，但很难再往上走了，而这次是个跨界的好机会。不得不承认，很多新的东西咱俩都不懂。有太多事例证明，一味沿袭老路，不能跳出窠臼，即使什么错都不犯，也可能被时代淘汰。所以……这次就是个机会。” 戈云联：“你准备怎么解决你自己提出的问题？相信你不会明知是套路，还往里跳。” 戈云翰：“我以个人名义入股。” 戈云翰的一个决定，为接下来的自己增加了无数工作。 每天看不完的文件报告，学不完的新知识点占用了他所有时间，让他忽视了一个本不应该忽视的重大转变。 近来戈云翰终日早出晚归，甚至不归，这让常晴有了大块的时间。 他遵照网站的方法，做最后的努力。 他变得无欲无求，甚至不再有人气，他以绝对的真诚让出身体。 他终于感觉到了。 他感觉到了两种意识的冲突，他极力降低自己的姿态，希望那个意识能居于上风，可他的尝试却总在最后失败。无论他把自己放得多低，仝若的意识也无法破茧而出。 对常晴来说，这很煎熬，就像一场漫长的自sha。他只想一刀把自己结果，不想被架在断头台，不停用钝刀子擦磨他、消耗他。 唯一庆幸的是戈云翰很忙，忙到没时间关心他，否则也许他会在某个时间点崩溃，然后就会想干脆顺水推舟留下来吧…… 不，他不能这样想，他必须结束这场错误，让一切回归正轨。 “喵~”“喵~”“喵~” 几声猫叫传来，常晴的视线转到屋外，五只小猫正以一样的姿势卧在窗外看着他。 常晴赶紧站起，他跑到庭院里，果然看到空了的猫碗，他急忙拿猫粮给猫碗蓄满。 小猫们一人一碗，齐齐开吃，常晴则坐在石阶上继续发呆。 离开的过程比想象中难受，他以为自己已经满足，他以为自己不再有牵挂，可是……可是为什么这样难受。 他向来善于忍受痛苦的，所以他可以忍受。 他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咽下心中的苦涩，继续进行精神力控制。 他在心中呼唤着仝若：仝若，仝若，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出来呢？为什么要居于我下？你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隐藏起来？ 仝若，仝若，快出来吧。如果你再不出来，我会继续霸占着你的身体。这些小猫会成为我的，你的漫画会成为我的，这个家会成为我的，连戈云翰也……会是我的。 当常晴在心中念出最后一句话时，他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他的头开始剧烈的痛，心也跟着抽搐，身体和精神同一时间如遭电击，然后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可以感觉到身体有东西在搅动，搅得他的灵魂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裂。 这是他死亡的过程吗？ 意识逐渐虚弱的常晴不禁这样想。 好痛苦。 他痛到无暇他顾，但依旧努力分出一丝力气与这个世界告别。 再见爸爸，再见小猫，再见画画，再见这个家，再见戈云翰。 从此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最后的一个小小遗憾就是没办法见到仝若，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认定仝若是他的朋友，不仅仅是朋友，还是老师。仝若的思想给了他很多正面的影响，是仝若帮他重新看待这个世界，让他的思维更开阔，视野更广博。 所以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法面对面见到仝若。 带着这小小的遗憾，常晴的眼皮沉沉落下，他蜷缩起身体，在庭院中，昏死了过去。 ++++++++++ 肚子上有种毛茸茸的感觉，很舒服，但有点痒。 他蓦然睁眼，蓝天、清风、树影。他视线下移，看到了蜷缩在他肚子旁的小猫。 胖胖的三花蜷得像一只毛茸茸的虾仁，靠着他的肚子，闭眼小憩。 他伸手去摸猫，小猫发出呼噜噜的叫声，那柔软的触感把他的感官从万丈深渊拉回了现实。 他的手止住，心中剧颤——他现在是谁？ 只用了一秒，他便反应了过来。他怎么可能能用仝若的头脑思考？所以这具身体还是常晴。 失望和窃喜轮番在他的脑中浮现。 原来他如此留恋人生。 他抱起三花猫，感受着小猫温暖的身体，而小猫似乎也很喜欢被这样抱，它半眯着眼，任常晴这样抱了它一刻钟。 常晴进到屋里，给自己做了晚餐。 他吃着简单却美味的家常菜，泪水却沿着两颊啪嗒嗒地掉落。 他洗好碗，回到客厅，打开电脑，拿起触控笔，再抬头时已至凌晨。 今晚戈云翰后半夜才会回来，他大概知道戈云翰这段时间忙做什么。 戈云翰是很好的伴侣，他的行程绝不会对常晴隐瞒，也不会只顾自己自说自话般宣泄工作的烦恼。戈云翰给常晴高度概括了他最近要忙的事——入股一家卖酒网站，这是公司跨界的一次试水，也是对自己决断力的一次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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