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挂幡随风翻涌而起,芭蕉扑打上佛堂的窗棂,仿佛有人在风中尖利地笑出了声。 夕阳西下,整个帕班村乱成了一锅粥。 村长带着一帮村里的壮汉和村医,浩浩荡荡地举着火把,朝着半山腰的莎昂家赶。 莎昂的父亲老颂津傍晚在田里劳作的时候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醒,邻居说他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完全丧失了生命迹象。 老颂津是这个离异家庭唯一的一家之主,他的突然暴毙,使家里的三个女儿顿时没了依靠。 听到这个消息,帕班村的村民们不无唏嘘。但莎昂家的邻居却说,老颂津每天喝酒后都会狠狠殴打家里的几个女孩,他这么去了,几个孩子哪怕被送去城里的福利院,也比待在这个家要好。 围坐在尸体周围,歌唱完送别的歌谣,村长带着一帮壮汉到山头挖坟,准备为老颂津下葬。 临走前,他看到作为长女的莎昂一直垂着头坐在木床前,雨水掺杂着泪水一滴滴往下掉。 “颂津已经走入往生的路了。”村长走上前,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不要太难过,莎昂。” 凌乱的长发披散在脸前,莎昂只是缓缓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安慰完老颂津的长女,村长带着众人离开了莎昂家的木屋。 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女孩紧紧捂着胸口,往上翻起眼白,脸上裂开了灿烂无比的笑容。 -- 于白青是在半夜接到的阮天杰打来的电话。 停在侧卧门外静静聆听了一会,确认房间里的人并没有被电话铃声吵醒,他套上警服开始往公寓门外走,一边关门一边低声问电话里的人:“我收到群里的消息了,怎么回事?” 阮天杰的语调带着几分凝重:“老于,你还记得上周发生在一中的那两起案子吗?” 一周前,繁市新闻台曾播报过两起发生在繁市第一中学的死亡事件。 第一起是一名高三学生的自杀案。因为和父母产生冲突,这名学生半夜从宿舍楼的最顶楼跳了下来。 这起案件没有什么疑点,学生家长也很快和校方达成了和解,因此并没有列为刑事案件。 第二起事故发生在繁市第一中学东门外的十字路口。凌晨一点多,有一名深夜飙车的机车党因为车辆超速,在十字路口不慎撞上了道路左侧的栏杆,当场身亡。根据目击者描述,死者当时的死状极其惨烈,栏杆上溅满了乳白色的脑浆。 这起案子虽然性质严重,但仍然属于交通事故的范畴,并没有被一中所属辖区上报到市局。 “我们刚才收到了一中一名学生的报案。”阮天杰说,“他和他的同学在校外的公寓租房子一起住。他刚才出门上卫生间,发现他同学躺在沙发上,流了很多鼻血,已经没气了。” 站在走廊里,于白青停下脚步:“法医赶到了吗?” “法医和附近医院的医生都赶到了,初步判断是突发型脑溢血。” 听阮天杰这么说,于白青缓缓皱起了眉。 如果真是脑溢血死亡,那这起案件依然不能够被列入刑事案件的范畴。 然而,同一地点一周之内接连发生了三起死亡案件,这也太过于巧合了。 “对了老于,”阮天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在电话里补充道,“这次的案子有个地方比较蹊跷。” 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思路,他斟酌着开了口:“这名学生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沾了血的……佛牌。”
第36章 谁是卧底 市局的人马前脚刚抵达死者租住的公寓楼, 就被几名像是学生家长的人拦在了楼下。 刑警们几乎从来没遇到过被家属阻碍查案的情况,站在门口面面相觑,等着刚从警车上下来的于白青和阮天杰出面。 阮天杰见家属拒不配合,找了个比较面善的女警官, 去询问那个自称是死者姐姐的女孩为什么不想让警察上楼, 并且和他们讲清楚妨害公务的后果。 通常情况下, 家属不让见死者的尸体还能理解, 毕竟死者为大, 家属可能也会顾忌某些东西。但死者目前已经被送去尸检, 家属仍然不愿意让警方检查现场,这就有些奇怪了。 趁阮天杰带着人在和家属耐心周旋的功夫,于白青问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死者班主任:“那个打电话报警的同学,现在人在哪?” 班主任在事故发生后马上赶到了现场, 此刻的神色也不算好看:“他还待在自己的房间, 刚才一直是我在上面,现在陪他的是学校里的心理辅导老师。” 于白青说:“您问下他,警察想要和他聊聊, 问他愿不愿意。” 班主任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为难:“这……他现在的情绪还不太稳定, 我担心——” 话刚说到一半, 他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接起电话听对面人说了几句, 班主任皱着眉点了点头, 转过身来对着于白青说:“他听说警察来了,主动提出要见你们。” 班主任告诉于白青, 那名学生已经听说死者家属正在楼下闹, 他说如果不方便, 自己可以下楼来见警察。 于白青从不远处的那帮人身上收回目光, 对着面前的老师微微颔首:“我们在车里等他, 麻烦了。” 以往常的经验来看,有时候人多并不是什么好事。他最后只带了陈安阳一个人回了警车。 陈安阳年纪不大,更容易和年轻人打成一片,不像自己,一看就知道是个正儿八经很无趣的人,很难让年轻人产生亲近感。 坐在警车里等候了一会,于白青看到班主任和一名年轻女老师领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朝警车走来。男生身上仍穿着睡觉时的睡衣,在外面临时套上了一件外套。他耷拉着脑袋,双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恐惧。 男生刚钻进后车厢,陈安阳就从保温杯里倒了半杯热水,递到了他的手中:“先喝点热水暖和一下。” “谢,谢谢警官。” 男生面色苍白地接过陈安阳递来的保温杯帽,捧在手中捂了很久。他双眼愣愣地望着空气中徐徐往上升的水雾,仿佛还没从刚才的遭遇中走出来。 在后视镜里细细打量着后座上的男生,于白青淡声开口:“你有话想专门和我们说?” 按照常理而言,一名普通学生,在发现朋友或者同学出事后,第一反应应该是马上呼叫救护车,或者立刻打电话给老师还有家长求助。 而这个男生在目击了室友的死亡后,却最先联系了警察,这样的行为逻辑其实有些说不通。 除此之外,在得知警察到了,男生还那么急切地主动提出想要和他们见面,说明他一定知道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内情。 果然,于白青话刚说完,男生就张了张嘴,似是鼓足勇气地开口:“……警官,我知道梁培东的家人为什么不原意让你们上去,或者应该说,为什么不想让你们进他的房间。” 男生动了动喉咙:“我知道一个关于他的秘密。” 于白青默不作声,只是调暗车内的灯光,给男生营造了一个相对有安全感的空间,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梁培东的房间里贴着几张很诡异的海报,他平时总是关着门,但我还是会在他出门上卫生间的时候不小心瞥到几眼。”男生告诉他们,“他经常大半夜不睡觉,我有时候凌晨三四点钟起夜,还听到他房间里传出很奇怪的声响。” “前两天我还在想,要不要劝他作息规律一点,再这样天天通宵下去,学习成绩会下降,身体也早晚会被拖垮。结果,我完全没想到……” 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提醒这位同租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这人居然就猝死了。 陈安阳连忙追问:“什么海报?” 于白青撩起眼皮:“什么声响?” 陈安阳:“……” 好吧,他和于哥关注的重点完全不一样。 男生垂下头沉思了很久,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就这样在车内静默地坐了好一会,他终于犹豫着开了口:“也许,也许是我看错或者听错了。” “有一次,我留在学校参加社团活动,回公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进屋以后,我发现他房门半敞着,没有关。” “那天晚上,我看到他……他戴着耳机坐在椅子前,正在对着墙上的几幅画做那种事情。”说到这里,男生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停顿了半天才继续接道,“他当时发出的声音很大,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看,隔着老远就听到了……” “我觉得他家里人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他刚从宿舍搬出来住的时候告诉我,他和他父母因为生活习惯的矛盾大吵了一架,他爸还想带他去看医生,他让我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要告诉我们老班。” 听完男生所说的话,于白青用指节缓缓敲击着方向盘,频率时快时慢,似乎有什么东西没想通。 根据男生的这番证词,暂且不讨论死者的隐私癖好和生活习惯,他的死亡其实有充分的前提条件作为支撑。 作息不规律,心事重重,最多再加上个生活习惯不健康,几种条件叠加在一起,确实存在一定疾病突发的几率。 但队里的几个老人都知道,这件事一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于白青又继续发问:“法医在尸体身上发现了一块佛牌,你以前见过或者听他提起过这类东西吗?”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将手伸进裤兜,在里面翻找半晌,掏出了一个串着红绳的挂件:“警官,您说的难道是这个?” 他手中拎着块巴掌大小的金黄色五边形挂坠,挂坠上模模糊糊印着几行看不清楚的符文。 “这玩意我们好多人都有,学校后街的小铺子,五块钱一串。”男生说,“坠子后面有道镂空的夹层,可以把最近想要实现的愿望写下来,叠成小纸条塞进去。” “最近不是期中快要到了么,大家买回来就图个心理安慰,我也不知道这东西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 接过陈安阳递来的佛牌,于白青用手机拍了个照,和几个疑问一起打包发送给了鉴证科。 青少年的心智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非常容易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当一种未知的事物逐渐在学生中成为流行,其具备的危险性不可估量。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负责鉴证工作的警察直接给于白青打了个电话,逐一回答了他在短信里提到的几个问题。 “老于,死者手里的那枚,和你拍的那张照片从外形判断确实是同一种,具体的还要等你拿回来做进一步分析。”电话里的人说,“另外,我们也在死者佛牌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于白青:“纸条上有什么?” “……我发过来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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