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样一个从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却熟练地掌握了好几个国家的语言,能够和南法商人奥托,还有那个来自意大利的女骑手用他们的语言毫无障碍地进行沟通交流。 应晚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 如果说上天公平,那原本不该在创造出这样灵动鲜活生命的同时,却剥夺了他观察这个世界的权利。 如果说命运不公,却又赠予了他一副好皮囊。 这样的人,不该在喧嚣的午夜俱乐部里穿梭流连,应该和那个拍打着篮球从自己身旁匆匆跑过的少年一样,坐在窗明几净的书桌前,度过那段独属于他的青葱时光。 应晚微微仰起后颈,慵懒地靠在栏杆前,难得的享受着午后的风与阳光。他都没有意识到,身旁人是什么时候抬起的手。 男人温热的手掌抚上他的头顶,接着,揉了揉他被风吹乱的柔软头发。 “不丑。” 过了一会,他听到于白青说,“很可爱。”
第38章 门开 应晚腰疼, 真的疼。 每天早上七点十五,学生们刚刚开始晨读,学校负责卫生的主管就开始给他们分配清扫区域。和他一起新来的清洁工都是退休的大爷大妈,只有他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每次分配到最后, 强度最大的室外清扫工作都会落到他的头上。 因为视力原因, 他以前很少做高强度的运动, 这次刚来学校不过两三天, 就熟练掌握了从打扫蜘蛛网到清理犄角旮旯的所有技能。 原本完全可以做做样子, 专注于调查本身, 但他已经在于白青面前夸下了海口,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回繁市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一定会好好干。 中午饭点。 于白青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自家弟弟蹲在操场边, 手里拿着个小铲子, 正在非常努力地铲除留在地面上的泡泡糖。 秋天的太阳没有那么耀眼,中午却仍然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在太阳底下蹲了一会,应晚扯下搭在后颈上的白毛巾, 擦拭干净沾在鼻翼的薄薄汗珠, 换了个姿势继续闷着头干活。 周围的少男少女们嬉笑着从他身边走过, 一丛蓝白色校服中混杂着一抹橘, 在人群中尤为显眼。 于白青没料到, 这人居然真的不是嘴上说说,工作的比谁都要卖力。 脱下清洁工的制服, 在食堂找了个位置坐下。应晚等着他哥去打饭, 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几分钟后, 于白青回来了, 手里还多了一瓶能量饮料, 一盒应季的果盘和两块巧克力。 “我找你们主管说过了,”于白青在他对面坐下,把买的零食全推到了他的面前,“我告诉他你刚出院不久,不能长时间在户外工作,你从明天开始去打扫教学楼。” 应晚眼睫往下垂,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可是主管说,让我一定要——” “累了也不懂拒绝,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他听到于白青淡淡开口,“怎么我说的话你从来不听?” “知道了,哥。” 眼看目的已经达到,应晚也不再多作争辩,只是乖乖点了点头,撕开外包装开始吃于白青买的黑巧。 不懂拒绝是假的,驯顺也是假的。 他就乐意看老男人这副明明心疼自己,却又忍着不明显表露出来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一中正式进入了期中复习周的倒计时,两人也兵分两路,在校园不同的地点分头行动。 由于得到了学校管理层的默许,于白青除了白天会留在教室里旁听,晚上也能跟着查寝的老师一起进入男生宿舍,观察一下每间寝室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 而应晚则总是神龙不见尾。 于白青每天只能在饭点的时候见到他。每次吃饭的时间一到,他总能看到应晚拎着清洁用的工具,从各种各样奇怪的地方钻出来。比如实验楼的化学实验室、球场背后的情侣小树林、甚至还有一些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隐蔽角落。 自从警方把目光投向一中校园,这里就再也没有发生过意外事故。 渐渐地,两人发现了同样一件事。 “这所学校的学生都很怕老师。” 坐在教师食堂的饭桌前,应晚端着热气腾腾的汤,从他哥碗里捞走一个肉丸子,“每天上课铃还没响,学生们都已经全部回教室坐下了,这是正常现象吗?” 看到小孩一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碗里的丸子犯馋,于白青干脆拿起勺子,将肉丸全盛到了对面人的碗里:“不正常。” “我读书的时候,哪怕上课铃响了几分钟,只要老师还没进教室,班里的同学就会一直闹。” “可是他们并不害怕你。”心满意足地扒拉着碗里的肉丸,应晚夹了一个放入嘴里,鼓着腮帮子说,“不仅不怕,我昨天还看到几个女孩躲在教室门口偷偷看你,互相推搡着想来找你说话。” 于白青手中筷子微顿:“你应该看错了。” 他低下头想了想,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我不是教她们的老师,她们当然不怕。” 眉稍隐隐带上一丝笑意,应晚继续接着品尝自己的肉丸子,不再逗他哥了。 眼看对面人碗里的饭菜马上就要见底,于白青问他:“我下午要回局里开复盘会,你这几天有什么发现?” 应晚牵起唇角:“我的发现不算少,哥如果想听,可以拿你的和我做交换。” 看了对面人一眼,于白青很快明白了应晚是什么意思。 小孩这是想和自己做交易。 有人说,“知更鸟”的一份情报价值千金。所有想要从他手中得到情报的人,都必须要付出昂贵的筹码。 除了他主动愿意与之交换信息的人,各取所需,以达到所谓的平衡。 做交易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保密。从这两天的接触当中,他发现应晚早就摸清了警方具体在调查什么东西。 他不会问应晚是如何得知这些信息的,只知道这人肯定有自己的途径和办法。 于白青没有多说废话。他靠回餐椅后背,将专门用来记录和分析的“假教案”递了过去:“首先,关于佛牌。” “我们接触的第一个人证目睹了室友的死亡。从他口中得知,死者死前握在手中的佛牌挂坠在学校后街有卖。五元一个,价格很便宜,所以在这两周吸引了很多学生购买。” “然而,根据这一周的观察,我发现这所学校的学生有佛牌的并不算多,尤其在第一个死者的班里,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东西。” 应晚展开本子放在餐桌前,若有所思:“这和假瞎子卖的水晶牌应该不是同一种。假瞎子说他的水晶牌是他师傅从新泰请回来的,不管是真是假,一个都得卖几千块。” 他发现,于白青的教案里还写了其他几条重要的观察结果。 高三(11)班自从发生了学生坠亡事件,就鲜少有人再在平时提起那件事。班里的高三生们忙着复习和小测,忙得脚不沾地。班里的学生即使下课后偶尔路过教室中央的那个空座位,也会下意识地避开。 但在这样一个充斥着紧张考试气氛的班级里,却有一个人对死去的女孩非常关注。 “他们班的学习委员,一个叫做龙思图的男生。”于白青对应晚说,“他每天走进教室和离开教室,眼睛都会朝空座位有意无意地扫过来。昨天下午体育课,教室里没什么人,他抱着一束花单独离开了操场,把花放在了女生的宿舍楼下。” “……他暗恋那个女孩?” 于白青摇摇头,示意应晚看夹在本子中间的草稿纸:“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 昨天晚上十一点,跟着班主任一起去检查男生宿舍的时候,他特意留意了一下龙思图的铺位。龙思图的床铺前拉着厚重的垂帘,看起来已经休息了。桌椅课本摆放得整整齐齐,脚边的垃圾桶里却有好几个皱皱的纸团。 临走的时候,于白青趁宿舍已经熄灯,从垃圾桶里拿走了其中一个。 展开的草稿纸上列了几排公式,应晚没学过,看了半天没太看明白。 “这是重力加速度和空气阻力的公式。”于白青朝他解释,“不用明白,你看最后得出的结果。” 视线停在草稿纸的末尾,应晚盯着纸上的几个数字,拿着记录本的手顿了一下:“这是……女生坠楼的高度和时间。” 他不知道这份推演公式是什么时候写下来的,在事故发生前还是发生后。但一名马上就要参加模考的高三学生,为什么会花功夫来计算这个? 看到小孩抿着唇陷入了沉思,于白青喝了口茶,继续:“另外,发生在校门口的交通事故,老阮那边也出了二次调查结果。” “交警比对了事发时周边几个路口的监控,发现摩托车骑手之所以会突然加速,撞向十字路口左侧的栏杆,是为了紧急避让前方的一辆私家车。” “……” 注意力集中在了于白青的前半句话,应晚蹙起眉,“也就是说,这起事故很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意外,和学校里两起学生的死亡事件其实没什么关联?” “嗯。”于白青微微颔首,“可是也有奇怪的地方。他当时紧急避让的那辆车没挂车牌,也不是本地车辆,警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车主。” 依照目前的调查结果,那起交通事故看起来和什么佛牌、诅咒并没有关系,机车党也不是突然中了邪,自己往栏杆上撞的。只是因为这件事刚好发生在学校门口,所以引起了警方的关注。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和坐在对面的应晚四目相对,于白青知道小孩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坠楼身亡,可以归结为自杀。 交通事故,可以归结为避让车辆。 脑溢血死亡,可以归结为熬夜猝死。 似乎有人在暗地里混淆视听,试图将所有事情解释得合理化。 整个调查渐渐已经陷入了僵局,除非寻找到一些新的突破口。 “哥如果已经说完,那就轮到我了。” 将记录本还给自己,他听到应晚淡淡出声,“我目前掌握的线索,或许能解答你们的部分疑惑。” 他问于白青:“哥,你知道教学楼的最顶层为什么一直上着锁吗?” -- 每个学校都有属于自己的怪谈,这些怪谈有的完全是学生们的杜撰,有的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却被人们不断地渲染夸大,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就演变成了现在的版本。 拿这所学校举例,最出名的一个校园怪谈,就是铁门一直上着锁的教学楼最顶层。 一中的主教学楼一共有七楼,二到六楼都是上课用的教室。几年前,学校宣布要重新修缮第七层,将所有在七层上课的高三学生都转移到了其他楼层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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