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眠握了握相机,最后只是静静地摇了摇头。 他并不想随意拿一张照片糊弄人。 沈清看着眼前过于诚实的青年,漂亮的眸光微闪。 她向来最会察言观色,否则也不会在学校和艺术场上博得那样的好名声。 周眠今天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这是她从一开始就能够感觉到的。 青年这段时间似乎遇到了不太好的事情,本就苍白的脸颊显得更为消瘦,他的专注力变低了,甚至偶尔看到一些古朴的玩意儿会显出恍惚的神色。 当然,在吃完饭后,青年的注意力显然被拉回来了一些。 他终于不再是浮游空洞的状态,但到底还是状态欠佳。 沈清微微垂头,她的仪态一直都很美,此时在光线中抬眸的模样简直比某些电影中精心设计的画面更为动人。 她对青年说:“不如试试拍摄人物吧。” “我可以当你的模特。”女人在青年的深黑的眸中如此笑道。
第39章 神像8 周眠的相机中从未出现过其他人的身影。 他是第一次为这样一位相貌温婉美丽的女性拍照。 拍摄人像要更加讲究一些, 光影构图要重新设置,他的目光要全部聚焦于对方的身形、面容上。 他甚至需要去支配对方的行为动作,示意对方按照他的想法来调整姿势。 周眠二十多年来的人生, 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另外一个完全区别于他的陌生女人。 以至于拍摄结束的时候,他白皙漂亮的鼻尖都泛出了细微的汗水与薄红。 他将照片递给沈清的时候,指尖都在轻轻颤抖。 脱离了那样的氛围后, 青年根本不敢多看对方哪怕一眼。 好在沈清十分体贴, 她用一种细微的、并不夸张的口吻夸赞了周眠的摄影技术,并且转移了话题。 她最大程度的避免了两人可能产生的尴尬。 他们最后是一起回到学校的,两人下午还有其他的课程, 沈清礼貌地先行道别。 待在她的身边, 似乎能让人忘记一切的压力与恐惧。 周眠慢慢收回眼神,修长纤细的指节拢紧了手中的相机。 * 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候周眠接到了一个久违的电话。 是陆母、也就是陆景焕的母亲打来。 “小眠啊,最近阿姨和你妈妈研究了新的菜式, 打算开一个家宴, 你也许久没回来了, 回来看看吧,你妈妈也想你了, 天天念叨你呢。” 周眠也收到了周母的消息, 但是当时是在上课, 他没有课上看手机的习惯, 所以并未回复。 青年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平淡,他低声道:“好的, 陆姨,我今晚会赶回来。” 陆母这才放下心,又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周眠眉目轻垂,那双深黑的下三白眼似乎毫无焦距, 它闷不透光,谁也无法在其中留下任何的影子。 他什么都知道,少年时期寄人篱下让他早早看清一切。 这次所谓的家宴,喊他回去的人根本不是陆母或是周母。 是陆景焕在用这样的手段告诉他,就算他不想见到对方,也要自投罗网地回陆家,回到独属于对方掌控的领域。 陆母从来惯着陆景焕,自然是对方说什么便是什么。 周母虽然不满陆景焕觊觎自己的儿子,可为了稳定的、甚至愈发向好的生活,她不得不妥协。 她妥协,周眠就得妥协。 说到底,是他们欠陆家的。 周眠到陆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七点了,说是家宴,其实座上除了陆母、周母,还有一个盯着他的陆景焕,就再没有旁人了。 陆父常年在外,公司交给陆景焕的两个姐姐,他们确实没有功夫来陪陆景焕这样胡闹。 陆母看到周眠自然是一顿宽慰,询问了近况。 周眠十分尊敬她,即便话少,也一句句都回应了。 反倒是周母,与周眠更像是说不了几句话。 或者说,从发现周眠和陆景焕关系不一般的时候,这个勤勤恳恳为主人家付出、期望过得更好的女人,就不知道如何与周眠沟通了。 她一方面叮嘱周眠不要与对方走的太近,一方面像今天这样,分明知道陆景焕的企图,却也会顺从主人家的心意,发短信、打电话催促周眠回来。 陆景焕在陆母问完话后便开始对周眠献起殷勤来。 他向来是等着人伺候的那个,在周眠面前倒是一反常态地收起大少爷脾气,又是给青年夹菜,又是舀汤,就差没哄着人吃饭了。 其实这早已成了两人之间的常态了。 周眠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他并不喜欢同性,所以一开始对陆景焕这样显得过分亲密的举动十分反感厌恶。 只要是陆景焕碰过的东西,他都不会去动一下。 但陆景焕总有办法对付他。 除了暗示周母在陆宅的处境,他还拍下过与周眠接吻的照片,并以向家里出柜作为要挟。 周眠根本不能接受,最后只能妥协。 陆母不知道两人的情况,感慨道:“景焕这脾气,也只有在小眠面前能收的住了。” 她只当两人相处的来,兄弟情深。 知道内情的周母表情变了几分,但到底没多说什么。 周眠默然垂眼,任由陆景焕大胆地在桌下握住他的手腕。对方的指节慢条斯理地抚开他的手骨,一寸寸地蜿蜒朝下,最后十指相扣。 强势的如同陆景焕这个人,桃花眼冷而厉,五官深邃,极具攻击性。 陆景焕懒散地笑道:“确实,只有眠眠能管得住我。” 他说得几乎无赖,甚至带了几分微不可见的亲昵。 陆母虽然觉得怪异,但也没有多想,只是摇摇头笑道:“就你乱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眠成了你媳妇。” 陆景焕笑意更深,他看了眼面色愈发冷厌的周眠,音调拖长:“说不准呢。” * 吃完饭后将近九点了,陆母作为主人家,自然客气地留人下来。 周眠被安排在距离陆景焕卧室很近的一个客房。 在洗漱之前,周眠做的第一件事是将房间的门反锁。 他不相信陆景焕花了那么多心思,只是为了叫他来吃一顿饭。 周眠的作息向来规律,十点后准时熄灯,但今天他并没有立刻酝酿睡意,而是睁着眼静静听了一阵动静。 可是今晚的陆宅太安静,甚至安静到听不见仆从值班的细微脚步声。 周眠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无可抗拒地被卷入漩涡一般的梦境。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这个梦潮湿而粘稠,似乎是在某一个漆黑的雨夜。 周眠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十分的急促。 他似乎在奔跑。 直觉告诉他,身后有什么危险在逼近。 雨水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变得黏腻起来,浇灌在苍白脸上的触感有些轻微的腥甜。 周眠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久,在将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他不受控的脚步才逐渐慢了下来。 眼前的镜片已经一片模糊了,周眠下意识摘下眼镜,用潮湿的衣角去擦拭干净。 水痕没有办法完全消失,它们细密地交织在镜片上。 像狰狞的伤痕。 周眠抖着手重新戴上眼镜,模糊交错的黑夜终于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看见他的身前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缄默、下半身显得臃肿的男人。 对方披着深黑的长袍,那长袍破旧、甚至有些溃烂,像是被海水腐蚀了般的怪异。 它完完全全遮盖住男人的周身,包括脚踝。 周眠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它甚至在变得微弱、无力。 惊惧感让他产生了一种脱离躯壳的错觉。 惨白无助的青年听见梦中的自己动了动艳红的唇角,像濒死的、张着嘴唇呼吸的鱼类一般说:“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雨声变得更加密了。 周眠颤抖的、显得苍白无光的手臂慢慢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深黑长袍的男人终于动了,他用手腕握住了周眠的指节。 软绵绵、黏糊糊的触感,青年甚至感觉不到属于人类的骨节。 那更像是某种爬虫生物。 周眠吓坏了,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 可是他太用力了,对方的几根手指头竟直接断在他的手中。 断裂的灰白手指像是夸张的恐怖电影中的血腥画面,糜烂的裂口处慢慢伸出一条人类的、甚至显得稚嫩幼态的猩红舌头,如同蠕动的子虫,慢慢舔舐青年冷而白的掌心。 黑色的瞳孔一瞬间剧烈地收缩。 耳鸣声如鸣蝉经久不息。 断指们如同被抛弃一般地从青年掌心坠落。 但它们仍是不甘心地,想要用舌尖支撑着淤烂的地面,往青年身上凑。 可周眠也没有气力去避开它们了,因为在如此近距离的视野中,他终于看清了男人臃肿的下半身。 那深黑长袍下是无数蠕动的、猩红抽搐的触手。 它们逐渐蔓延开来,而那深黑袍的高壮男人也在触手们逸散开来的一瞬间,化为一具干瘪的皮.肉架子。 那些怪异的舌头、残缺的肢体、还有扭曲的触手都仿佛拥有生命力一般地向周眠潮涌而来。 暴动之下的渴望一触即发。 周眠一瞬间如同被绞杀了头颅一般的窒息醒来,他不住地咳嗽、惊惧。 炽热的泪水从眼眶中蜿蜒流下。 他浑身都在发抖。 一双温热的手从身后穿插而来,安抚一般地揽住青年消瘦的腰部。 细腻的吻从后脖颈一直吻到光.裸的肩侧。 “眠眠,怎么了?” 是陆景焕微微压抑的喘.息声。 周眠有一瞬间的恍惚,此时的他看起来太可怜了,即便黑夜掩盖了他大部分薄红无助的神态,可陆景焕依旧能透过微弱的月光看到青年颤抖、引人侵.犯的模样。 摘掉眼镜的青年,像是解开了某种冷漠的、恐惧的束缚,他变得极为敏感,哪怕是陆景焕的随意的一个亲吻,都能让他抖得不成样子。 周眠漂亮的唇微微轻颤着,深黑的眼中夹杂着潮湿的雾气,他近乎勉强才能够稳住变调的声音。 “陆景焕,你是怎么进来的?这是在你家里,你就不怕你妈......” 将要说出口的话忽然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对方正慢条斯理地用一种近乎色.情的动作舔.吻着他的胸前,像是在品尝食物一般的不急不缓。 陆景焕的唇上满是水光,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欲.望。 他轻笑道:“眠眠,你有感觉的。” 近乎笃定的口吻。 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潮热的像互相扎透的荆条。 他们就快要融化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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