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眠显然没有什么力气,他将那些书籍丢开,单手将快递盒捡起来,丢进黑色垃圾袋中。 随后是那尊低眉微笑的神像。 他冷漠地勒住神像的脖颈,手指用力地近乎抽搐。 显然,他想将它的头颅拧下来。 但是无法成功。 于是,周眠将它丢入了垃圾袋中,用力地将袋口打了一个死结。 他拉开了房门,客厅一片黑漆漆的,像是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周眠却像是暂时性地丧失了某种感知恐惧的能力,他如同被赶尸人驱赶的尸体,僵硬地、一步步地换上鞋子,走进了逼仄的楼梯间。 这段记忆甚至有些模糊了。 天空飘下沉闷的小雨,甚至隐隐有闷雷声回响。 周眠只记得自己将那个垃圾袋丢进了一个黑色的大垃圾桶里。 他没带钥匙,是左季明给他开的门。 客厅的灯是开着的,但周眠依然难以看清对方表情。 可能在对方的眼里,自己这副样子很奇怪吧。 周眠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走到冰箱的面前。 他太渴了。 之前呕吐物的酸感还遗留在喉间,像是有烈火在灼烧。 就在青年机械性的拿出一瓶冰的矿泉水,准备拧开的时候,一只温凉的手腕按住了他的手。 左季明身上白色的睡衣有些皱了,看样子是睡着了,又被吵醒了。 他盯着周眠的眼睛,平静道:“你今天不舒服,不建议喝冷水。” 说着,他从青年的手中取走了那瓶矿泉水,随后转身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一杯温热的温开水。 周眠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知道伸手接过来。 可是青年只是捏着水杯,并没有喝下去的意思。 左季明收回眼神,大约是有些不解。 他平时沉静话少,今天却破天荒地道:“周眠,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洞穴,你的细胞、血液、器脏全都寄生在里面,它们需要潮湿温热的寄生地。” “如果喝冷水,会让它们感到寒冷、不适。温水是最合适的营养液。”
第37章 神像6 夜晚漆黑的记忆仿佛停留在另外一个时空。 周眠掬一捧水洗了一把脸。 天色已经大亮了, 洗漱间即便开了灯却还是偏暗。 微暗的顶光照在阴气森森的青年的发顶、苍白的脸、淡粉的唇以及无神的下白眼。 他分明看上去精神十分不佳,面色也只够用苍白形容,可却像是被某种精怪上身了一般, 即便是阴郁落拓, 却依旧有种说不出的魔魅感。 周眠恍惚的看着镜子里有些模糊的自己。 黑色的发尾像是一夜之间长长了许多,原本只是覆盖在耳廓边际,如今已经长到耳垂。 他分明还是自己, 却又像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更糟糕的是,他总会记起那尊被他丢弃的神像。 慈目微垂的眼,垂在胸口的长发。 周眠甚至有种古怪的错觉,他好像, 正在慢慢被那尊神像同化。 青年再次掬水扑在脸上, 试图用冰冷的水让自己清醒过来。 左季明已经做好的早餐, 煮的稀烂漂亮的小米粥配着小菜,他平和的嗓音对周眠道:“喝点粥吧,你昨晚应该没吃饭。” 周眠像是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左季明在跟他说话,他轻声道:“谢谢。” 小米粥已经端好在桌上了,两人对面而坐。 左季明上衣的白衬衫稍稍解开了两粒扣子,露出的锁骨精致而禁欲,他看着青年微微拧眉:“周眠, 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对,不去看医生吗?” 周眠并没有回他的话。 青年手中捏着白瓷的勺子, 苍白的脸色似乎变得更为惨白了。 银丝眼镜下黑色的眼珠怪异的盯着碗中的小米粥。 似乎看到了什么古怪的画面。 淡黄色的小米在浸泡的粥液中渐渐变成了透明泛黄的奇异卵泡, 黏腻浓稠的液体似乎有生命一般的涌动着。 那些卵泡令人想到某种鱼类产下的鱼籽,它们似乎在挣扎着破卵而出。 无数细小的鱼尾、扭曲的肢体、漆黑的鱼眼全部在挣扎着试图触碰周眠握住的勺柄端。 周眠猛地闭上了眼。 他的左耳是怪异肢体扭曲尖叫的声音,右耳是左季明变得轻缓的询问声。 对方的声音像是从山上飘下来一般的虚无:“怎么不吃?” 怎么不吃啊? 卵泡一个个全部破裂,流淌出的脓液腥臭的如同怪物滴着涎水的獠牙。 它们全部都发出尖利的笑声, 它们说想和他融为一体。 吃下去吧。 周眠手背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喉头有几欲呕吐的生理性反应。 可他却强迫自己睁开眼,苍白如鬼的脸颊上镶嵌了一双阴郁的眼。 他慢慢动了。 只是幻觉吧? 有什么可嚣张的? 周眠面无表情地拿起白瓷的勺子,用勺子用力地搅动碗中的卵泡怪物与液体,在无人可听到的细密尖叫中,一勺将那些怪异扭动的怪物和腥黄的液体送进口中。 他近乎报复性地咀嚼,冷白的牙尖让他看上去甚至丧失了几分人性。 无数的尖叫与细密的古怪呢喃在他耳畔响起。 周眠的脸部几乎抽搐,他的手指开始不停地抠挖、摩挲掌心。 直到青年听到左季明道:“怎么了吗?如果不喜欢吃就不要勉强了。” 周眠动了动喉结,突然笑了一下:“好吃。” 他真的很少这样笑,苍白脸颊上的肌理浮动,冷淡的黑眸微动,有一种近乎邪性的美。 左季明微楞,黑色的眼瞳深邃而沉默。 半晌,通身雪白的青年挪开眼道:“喜欢就好。” 被人这样夸赞,对方大约是高兴的。周眠想。 所以,有问题的是他。 周眠将恢复成原状的小米粥慢慢喝尽。 他决定等两天课程不那样紧张的时候,去医院看一看。 这样逐渐频繁的幻境已经影响到周眠的生活了。 * 自上次黎山之行后,摄影社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召开新的社团活动了。 周眠当初加入摄影社确实是对摄影有一定的兴趣,但最重要的还是为了赚取足够的学分。 A大鼓励学生多多交际,很大一部分的学分一般都只能从社团或者社会实践活动中获得。 不然依照周眠这样的性子,大学几年他应当会彻底将自己过成一道透明的影子。 摄影团的活动室在宣传部的附近,周眠到的时候其他成员还没赶来,只有社长和另一个青年人在聊着什么。 周眠向来孤僻冷淡,也没有多注意,随意在活动室边角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 青年和其他坐下来拿出手机说说笑笑的人全然不同,或者说,他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青年人都不太一样。 周眠不怎么玩手机,手机对于他来说只是通话、获取信息的物品。 闲暇的时候,他更愿意看一些书籍。 所以,周眠来得早了,便只是呆坐着。 咚咚咚—— 木质的课桌被人用指节提醒似的敲响了。 周眠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透过镜片,他看到一位面容熟悉、笑容阳光的青年人。 是梦里和他下山一路同行的那个青年。 现实中,他们虽然是一个社团的,却一句话都没说过。 周眠心悸于梦中恐怖的画面,以至于面对青年这张灿烂的笑脸都有些不自然。 他挪开漆黑的眼,抿了抿淡色的唇低声道:“有什么事吗?” 青年的表情变了一瞬,但他面上的笑意依然不减,他笑道:“不是吧,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 周眠浑身一僵,皱着眉看向对方。 青年自然地坐在他的身侧,一只手臂放在桌案上,姿态放松,语气说笑道:“周眠,我们是在黎山上一起结伴下山的啊。” 他说着,语气一顿,白润的脸颊居然慢慢泛上几分薄红,随后装作不在意道:“虽说你拒绝了我的表白,但我们好歹是一个社团的,你也不用装作不认识我吧?” 他说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啊,抱歉,当时忘了跟你介绍我自己。” “我叫于文,今年刚入学的计算机与技术专业一班的学生。” 周眠脸色却惨白的吓人,微长的刘海半掩住他的眉目,他微微垂着头,白色的脖颈上蓝色的青筋显得他愈发脆弱无力。 他轻声道:“我们......是在黎山认识的?” 于文有些莫名点头:“是啊,你真的忘了吗?” 周眠的嘴唇开始泛出轻微的薄红,很漂亮的颜色,并且,越是随着惊恐、越是理智失控,他的嘴唇便愈发的红。 这或许是极为诡异的一幕,但于文却像是注意不到这不对劲的一幕一般,他的眼眸有些挪移不开地盯着青年的脸颊。 那是一张冷郁的脸,可就是漂亮的让人心颤。 一个男人,怎么能长成这样呢? 让人想要将他赤.身.裸.体的束缚起来,用一些粗的麻绳,不、更粗一些,更多一些。 让那具苍白的、惹人侵.犯的身体布满蠕动的红色、紫色痕迹。 最好,将他的整个人都裹紧自己的身体。 就从最漂亮的头颅开始。 于文痴迷的视线令周眠慢慢缓过神来,他显然对这样的视线极其不适,皱着的眉头足以令人觉察到他的厌烦与不喜。 于文这才恍神地移开了眼。 周眠动了动喉结,他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那场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有他的记忆,为什么与这个于文说的全然不同? 周眠克制住心中泛起的对未知的恐惧,轻声对青年道:“抱歉,我最近有些不舒服,可能记忆上有些混乱。你能和我说一说黎山下山时发生的事情吗?” 于文自然是乐意的,甚至因为有机会和周眠近距离接触而感到兴奋。 毕竟......有太多人羡慕他能够和周眠说上话了。 他看着周围隐隐投注过来的眼神,凑近一些对周眠道:“我们那天爬山到山腰的时候,天色突然变了,下起了雨。社长就让我们收拾下山,我是这时候认识你的。” “你抱着书包挡在胸前,我本来是想让你用我的外套挡雨的,但是你拒绝了。然后我们就一起结伴下山了,当然,期间我一直很希望得到你的联系方式,你拒绝我了。” 于文这样说着,有些丧气,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我已经通过社团微信添加你的好友了,你能.......” “抱歉,我想问一下,下山的时候,我们遇到一尊.......白漆刷的神像了吗?”周眠轻声道。 于文被打断话,闻言微顿道:“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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