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张脸就跟自己手臂上的皮肤一样,黑块凝结凹凸不堪,另外半张脸又如美玉,常年不见阳光的肤色白皙细腻,凤目紧闭。 门外雷云密布,门内的青年却把手指轻轻点在对方的额头上,沿着灼烧的界线一点点下移,光滑与粗糙并存的触感令人心伤又绝望。 青年的沉默让画面变的尤为古怪,期间他始终垂着眼睫,直至一滴晶莹的泪自眼眶坠落,啪嗒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才猛然惊醒。 这一刻,心里似乎有个念头在一直呼喊着。 救他...救他! “救他?” 存在于身体里的意识愣了一瞬,遂疯狂回应:对!救他!他快死了... “他...为何快死了?” 这个世界不能同时拥有两位气运之子,待另一个长成之日,便是他走向衰败之时。 “那岂不是不容于天道...我如何救他?” 杀了天道!杀了它!!! 轰—— 惨白的闪电如银蛇自苍穹游走,把整个魔域都照的一片惨白,宛如人间炼狱。 无数的魔域族人站在房檐下,抬头惊恐的望着头顶那厚重的黑云,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高耸的魔宫大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踢开,一抹红色的身影快速从头顶掠过,隐藏在云朵中的雷电疯了般开始追击那道身影。 好在对方身形敏捷,眨眼就消失在了地平线中... “是移形换影!” “尊上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就是啊...还以为咱们尊上是个安分的奇葩,没成想安稳了这么些年,上来就作了个大死!哈哈哈真想知道咱们尊上到底做什么...” 魔域的族人自幼好战,他们虽然懒散,骨子里却承载了任性妄为。 他们可以接受魔尊跟他们一样懒,但也同样能接受魔尊搅弄风云,给天戳破个窟窿。 在雷云散去后的第四日,玉楼春看到了一个一身褴褛的花自流,他连忙上前搀扶住那道衰弱至极的身影,焦急的询问:“你去哪了?这身伤是怎么弄得?” 花自流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伸手指了指贴满了避雷符的殿门。 待到玉楼春把门推开的时候,怀里的人挣脱开他,跌跌撞撞的走向卧室,可见到却是一张空荡荡的床榻。 “人呢?人去哪了?” 人呢?人去哪了? 两道意识几乎在此时达到了同步,说出了一样的话。 玉楼春眨了眨眼睛:“什么人?尊上,您的居所怎么会有外人?” “我说鬼域大祭司!” “什么鬼域大祭司?鬼域哪来的大祭司?” 听闻这句话,花自流感觉自己后背仿佛被人一瞬间给掏空了,立即反驳:“鬼域大祭司啊!是你当众点破了他的身份...现在怎么还跑来问我?” 玉楼春一脸的怀疑人生:“尊上,要不我还是给你找个大夫瞧瞧吧?”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花自流的脑袋:“外伤还好,要紧的是脑子。” 花自流当下身形一个踉跄,不可置信的抬头,可看到的却是雕着精美图案的天花板。 下一秒,心底那道声音再度冒了出来。 他似乎是在...哭? 玉楼春看向额头挂满虚汗的青年,转身去柜子里拿了一套干净的红衣,递过来:“尊上,洗漱一下,属下给你上药。对了、你这几日跑去了哪里?怎么造的这般狼狈?” 花自流回过神,暗自下压心底那抹莫名的悲伤,轻声道:“去偷仙器了。” 玉楼春伸出的手微顿:“偷仙器?偷了谁家的仙器?” “能偷的都偷了,世间仅存的九件仙器现在都在我的乾坤袋里。” “......!” 说完后,他不顾惊愕在原地的人,转身推开殿门看向碧蓝的天空,轻笑了一声:“玉楼春,我要杀了它!” “......??” 说完这句话,青年艰难的走出大殿,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玉楼春张口结舌的看着被风吹动不停摇晃的殿门,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个一反常态打打杀杀的人还没有上药呢。 当下就追了出去。 这边花自流眼睁睁的看着这具身体走向了荒芜的殿宇,亲手封印上了那九件仙器才力竭晕了过去。 也是在视野黑下来的瞬间,花自流似是感觉到了一股拉扯的力道,待重见光明的瞬间,他陡然看到空间出现了一道道扭曲的黑色裂缝。 那些裂缝聚集在一起,仿佛要撕裂这一方天地般,扭曲的中心正是躺在殿内床榻的青年。 也就是花自流的身体,一道模糊的身影被挤进那轰然打开的黑洞,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第123章 同淋雪、共白头 接着,画风一转,他又出现在了浮生宗的断雨残斋。 刚刚晋升为孤鸿圣君的男人推门走了出来,那人的脸依旧美如冠玉,只要不开口举手投足间满是风华矜贵。 叶楠歌打着呵欠从门外经过,疲惫的身体在对上雁西楼的视线时下意识站直了:“师尊,您去哪儿啊?” 雁西楼淡淡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搭在不休剑的剑柄上:“去讨伐魔域。” “什么!”叶楠歌惊讶的睁大了双眼,追问:“可是师尊...您昨儿不是还说一把破琴而已,又用不了几次,丢就丢呗?” 雁西路理直气壮的回道:“我改主意了,就算它是一把破琴,也是浮生宗的破琴,我砸了摔了砍了,也万万不会便宜了外人!” 叶楠歌:“......” 断雨残斋的景致一切如故,他被满天星的花海簇拥,却没有任何人发现这抹来自未来的意识。 但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花自流刚刚的愤怒与不甘总算得到了纾解。 没错,上一世的人已经被这一世的人覆盖,再无可以遍寻的踪迹,过去不可更改,哪怕他冲破了那层束缚,依旧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现在花自流也终于明白了。 第一世、是他。 第二世、也是他。 穿越是他、现在还是他。 他是那个现代纨绔花自流,更是雁西楼哪怕重启世界也要再见他一面的花自流... 待到所有思绪全部理顺,怎么都挣脱不开的溯源镜终于有了波动。 像是在湖泊中投下万千细碎的石子,世界泛起一圈圈涟漪,镜花水月裂成道道碎片,他被溯源镜给推了出来。 几乎是瞬间,他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雁西楼紧张的抓住他的手臂,似是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进去这三个时辰内发生了什么?” “三个时辰?” 花自流抬起头,看着周围荒芜破败的空旷密室,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才三个时辰... 他下意识的抬手拥住眼前这人的身体,把头埋进雁西楼的脖颈。 现实三个时辰,可他却是历经了三世。 哪里有什么穿越? 天道把他排挤出这方世界,若不是自己凭着满腔思念回归,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或许他有家人陪伴,可百年无忧。 或许雁西楼能羽化成神,获得永生。 虽然这样看确实不错,但...他终究是自私的。 就像雁西楼能为了他背负六界所有生灵的血债,他也能为了厮守去算计天道,让这方世界规则消散,再无人能飞升羽化! “怎么了?你在溯源镜里看见了什么?”雁西楼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似是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波动,轻声询问着。 花自流压下心里那些胆大包天的想法,抬起头眼圈泛着红:“二师姐居然是公主...” 雁西楼一脸无语:“放心,她就算是公主,我也只给你公主抱。” 花自流:“...用不着,我四肢健全,可以自己走。” “那太可惜了。” “......” 日! 眼前这人除了那张脸,真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了。 星陨谷一行没有续命的法子,但对花自流来说也算是收获颇丰。 两人收集了几株珍惜的药植,就打算启程去别处转转,花自流其实是想回魔域的,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服雁西楼。 一筹莫展之时,他们在仰止峰的峰顶见到了江如故。 对方对比离开宗门的时候成熟了很多,但相对的,话也更少了。 雁西楼走上前,垂眸看向他:“你修为精进了不少。” 江如故的视线在面前两人交握的手上看了一会儿,才绷着脸垂头道:“谢师尊夸奖。” 面对养育自己长大的师尊,他做不出刀剑相向的事,最重要的是,那两人明显都对彼此有情,他又算什么? 来晚了就是来晚了,横插一杠只会让人神伤烦恼。 “大师兄,你回来了?”花自流除了雁西楼,对别人的情绪一向是后反劲儿,见对方平安也由衷的高兴, 江如故嗯了一声,没了以前亲昵的行为,沉稳的如一把待出鞘宝刀。 其实他的苦修早就结束了,只是在听闻传遍大街小巷的‘师徒恋’时,他胆怯了,迟迟没有回宗门看一眼。 直至现在... 先前他去了一趟魔域,得知两人留书来了仰止峰,才又急匆匆的追过来,这才出现在了峰顶等候两人。 雁西楼许是看出了他跑到这里应该是有要紧的事,所以追问道:“你特意追来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江如故的视线被对方遮挡,这才不得不看向说话的人,遂点了点头:“师尊,后日各方势力将齐聚魔域,讨回仙器、抹杀灭世之劫。 发起这次讨伐的是鬼域大祭司,张家、邵家、风满楼、紫阳观,还有...浮生宗齐齐响应,约定于后日正午杀上魔宫。 听闻后我就去了魔域,得知你们在这里,才急忙赶了过来。” 鬼域大祭司... 花自流眯了眯眼睛,眸中一片冷色。 是谁、抢了你的身份? “我知道了。”雁西楼下意识的伸手拍了拍江如故的肩膀:“辛苦你跑一趟。” 江如故垂着头,没有回应。 师徒情分不知何时,中间似是隔了层什么,添了不少距离感。 雁西楼没看他,也没有刻意缓和气氛的意图。 他清晰的知道目前的距离感对彼此都好,遂收回手臂替花自流陇了陇衣衫。 沉默中,江如故到底没忍住,轻声询问着:“小师弟...寿命的问题解决了没?” 花自流没心没肺的抢白:“哪有那么容易?等过几日再说吧,咱们先回魔域。对了,大师兄,你看到二师姐了没?” 他一如既往的跟对方闲聊,脸上带着笑,仿佛那个即将死去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一般,半点焦急的模样都不见。 仰止山的雪今天似乎格外的大,一片苍茫中,花自流仿佛看到了当年枯坐于这里的白发男子,对方霜白的发丝与大雪交缠融于天地,最后画面定格在预知镜的最后一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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