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片刻后从屋内走出来一个人,神色清冷,目光低垂,方行只能看到他的半张脸,却也认得,那是夜篱。 方衍跑了几步,便缩进了两人这段较长的距离,他站在夜篱面前,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夜篱眸光动了动,缓慢地看向他,张嘴说了一句什么,不过阿方没听清,凑近一些问:“你想说什么?” 阿方听清一个字,侧耳又近了些,方才听到一句完整的话,他说:“你去死。” 方衍骤然正身,他面前哪里还有夜篱,原本的花田和屋舍破碎成一团浓雾,在四周飘荡着,像盯准了目标一般直冲而下,向方衍袭来! 他就是在此刻睁眼的,外面雷雨渐停,天刚蒙亮,方行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角,缓解了一时的困顿。睁眼的那一 瞬间,梦里的情景突然就模糊了,只能依稀记得大殿、花田、黑雾、夜篱…… 但串起来又说不清楚。 方衍坐了片刻,起身将身上这件皱巴巴的衣服换了下来,再看窗外,天已经亮了。 外面接连响起脚步声和交谈声,果不其然都是赶来帝都赴宴的。他顺手拿起昨晚放在一旁的斗笠,正准备去隔壁叫夜篱时,门被扣响了。 “是我。”不等方衍问,外面的人便已出声,是夜篱。 他去开门,夜篱脸色有些不对劲,直接侧身走了进来,反手将门合上,顺便隔了个音,方衍一看他动作便知有事,问:“发生什么了?” 夜篱蹙眉,直言道:“昨晚有人悄无声息地进了我房间,留下了这个。”
第82章 赴会 说毕,他手在桌上隔空擦过,空无一物的桌面上出现了一把红木古琴,方衍认得,这是花辞的东西。 “是公子来过了?”方衍抬眸问。 东西在这里,他肯定来过了,夜篱道:“看来他一定会出现在今日的宴会上,但他留下这把琴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明白。” 往生笛已毁,这是方衍最在意的一件事,当初花辞给他用来防身,说自己还有红木琴和玄铁剑,现在红木琴也到了夜篱手里…… 他手指抚上琴弦,突然指腹上传来一阵刺痛,他嘶了一声,条件反射收回手指,两人看着指尖那点殷红,不自觉皱了眉。 与此同时,清静墟。 清韫早上起来,打开门的第一眼,目光就被沧澜院中竖立的一把重剑吸引,他环视下四周,确认没人,才走近去细看这把剑。 他一手握住冰凉的剑柄,将它从地面拔出,这剑剑身修长,看着轻巧,却有千斤重。 清韫随意挽了一个剑花,他隐约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把玄铁剑,当时好像在颜愈手里,如今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师兄你醒了?唉?这把剑是从哪儿拿的?” 不经意间,苏暮霭已经离他几步之隔,清韫抬眸淡淡扫他一眼,没有追究他为什么又进来了,问道:“最近有谁来清静墟吗?” “最近啊……”苏暮霭想了想,道:“好像没有吧?” 清韫朝他翻了个白眼,绕过他准备离去,少年愣神之下,听见清韫留下一句:“问了也是白问。” 苏暮霭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准备叫住清韫,但却不小心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一下,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勉强稳住身形后朝地上定晴一看,不由一怔,只见地面上多了一滴鲜红的血,紧接着又是第二滴,苏暮霭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看见了第三滴血,他才猛然拉回思绪,慌忙的捂住鼻孔。 最近是上火了吗,为什么突然流了鼻血?苏暮霭疑惑地想,刚刚见血的那一瞬间,让他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恐惧,好像是将有什么坏事发生,但他也说不清楚,毕竟只有那短短一瞬。 …… 今日帝宫的大门畅开,迎着八方来客,虽然大多人都为今日之事面露警惕,但还是免不了被广场上的阵仗所惊。 只见若大个广场上,足足有几百个席位,每个位子上都摆满了各色佳肴,而广场最中央腾出块空地,几个舞女正翩翩起舞。 正上方,铺了红毯的阶石之上,一个空的,与众不同的位子静立在那里,不出意外的话,那儿应该是花缔。 夜篱和方衍到的还算早,只有最前方几个特殊的位置上坐了几个帝宫的人,有花季,花宿和花奕等,他们本打算找个居中的位置,离上方远点但又不至于看不清局势,但当他们打算落座时,一个侍女突然过来道:“两位请上坐。” 夜篱和方衍默默对视一眼,顺从了她的安排,坐到了花季的后面。临走时,方衍的目光在那侍女额发上不甚突出的茶糜花上停留片刻,然后不着痕迹的转开。 夜篱落座后,前方的花季眸光动了动,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表示。 倒是花宿,他就坐在花季旁边,同样在夜篱的右前方,他一侧身,对夜篱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似乎没怎么见过啊。” 夜篱微一颔首,以作表示,道:“常年隐居深山,无名小卒罢了。” 花宿状似恍然大悟,欣喜道:“这么说我便知道了,夜墟主鼎鼎大名,何必自谦呢?” “是七殿下过誉了。” 两人寒喧几句,花宿这才看到夜身后之人,问道:“这位小兄弟为何一直戴着斗笠?” 方衍默然接受了“小兄弟”这个称呼,抬手摘了斗笠,垂眸道:“面容已毁,怕见于人,让七殿下见笑了。” 花宿不在意的摆摆手,看着方街那张清秀的脸,突然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是吗?”方衍眸光动了动,道:“应是无意间碰到的吧。” “无意间我可不会记得。”花宿垂下眼眸,似在认真回想,恰在这时,不远处的谈话声清晰地传过来。 “听说这次邀请的人里还有花辞公子,你说他会来吗?” “帝尊邀请,他不来能怎么办?要我说,今日这就是个……” “咳咳!” 旁边那人咳了两声制止了他,目光偷偷花宿这边看了一眼,放低声音继续与他交谈,不过后来的话,花宿就没心思听了,他朝方衍笑道:“我想起来了。早百年前,我去拜访花辞的时候,你跟在他身边,你是他的人。” 方衍不置可否,现在辩解毫无意义,况且他本来就不打算瞒。 花宿随意朝四周扫了一眼,道:“看这意思,你家公子是不打算来了?” 没等方衍回答,另一个人便插入了话题,他对花宿说:“七哥,我说听说这位公子已经近百年没有出现过了。” “哦?这么久?“花宿佯作不知,疑惑道:“不会是出事了吧?” 花奕完全没有听出这话里别的意思,接道:“许是因此才不能来,并非是有意的吧。” 花宿看何方衍,等他一句话证实。 方衍掩在案下的手指微微握紧,目前花宿尚且不知道花辞的身份,但很明显已经起了疑心,今日若他不来,花宿就可以直接了断他就是花易落。不过花辞这百年虽在修养,但从他回来后的种种迹象来看,今日必会到场。 “公子只是临时被耽搁了,他会来的。” “那我恭候。”花宿道。 几百个席位陆陆续续被坐满,夜篱观察到,那些侍女大多在引他们入席,却并不约束位置,只有一个例外,就是头上戴了一朵白色荼糜花的那个,她总是将某些人引到某处位置,然后在来人中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人少的时候还很难看出来,现在人几乎都坐满了,夜篱也便能看的出。这种位置的安排,正好让一些修为高深者将其余人呈环状保护了起来,同时也那些资深者也是立场比较中立,眼界比较清醒,能瞬间作出正确抉择并会审时度势的人,而被圈起来的,恰恰是一些对花缔心存不满,怀有芥蒂之人。 这样安排,不仅可以在帝尊发难时很好的保护大多数修者,也可以约束一些修者过于冲动和愚蠢的行为。 那个侍女定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而夜篱毫不怀疑,“有人”指的是花辞。 到目前为止,他旁边还空了两个位置,分别是花宿和花奕的后方,但中位的歌舞已经渐停,妙龄的女子随着乐曲的尾声,动作停了下来。 外来的人比较拘谨,帝宫中人就很随意了,在乐舞停了之后,纷纷鼓掌叫好,甚至有人大喊了一句:“再来一个!” 但中间的舞女和乐手却躬身后退,随即跪了下来。 众人意识到了什么,目光齐齐看到了最上方的空位,不知什么时候,上方空位旁边已经站了一个人,他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上前一步,扫视着下方,高声道:“帝尊临席,尔等起身相迎!”
第83章 真面 青沅喊完这一句,他身后便有一人走出,花缔穿着庄重的黑金袍,头戴金冕,脸上挂着千年岁月留下来的划痕,不甚明显。 台下几百号人“哗”的站起来,齐齐面向花缔。 ——就在刚刚,花缔身上的威压便如潮水般覆盖在每个人身上,那些个修士脸色都不太好,连忙运起灵力保护心脉。 夜篱感觉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挤压,有些喘不上气,他手指一动,也运起灵力,有些修士带着门内弟子,那些修为不济的,直接咬牙捂着心口跪倒在地,脸上暴露着扭曲的面孔,夜篱蹙眉看向方衍。 方衍亦运起灵力,但明显抵抗不住,脸上已经冒出了些许细汗,似乎察觉到了夜篱的目光,他勉强牵动嘴角,摇头示意没事。 “父帝今日脾气有些大啊。”花宿悠悠说了一句。 尽管迎着千斤压力,他们还是得朝花缔行礼,这么长时间施压,乌秧秧的人群已经倒下了近半数之多,而他们依旧强撑,齐声道:“……恭迎帝尊。” 那些跪在地上的修士心里祈祷下千万遍,要花缔撤压,最终在行完礼之后才得到实现。一群人顿时松了口气,听花缔道:“诸君请坐。” 花缔入座后,众人才纷纷坐下,夜篱稍做调整,扭头问阿方:“还好吗?” 阿方擦了额头的细汗,呼吸还有些急促,不过看起来并无大碍,果然他道:“不防事,不必担心。 夜篱收回目光。花缔此举,看似只是单纯的施压,但也在无形之中提示了众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这个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众人休整好之后,若大的广场上忽然来了许多士兵,整齐有序地在两边站成一列人墙,铠甲“铿铿”的声音停止之后,场内一片寂静,像是在安静地等着人来。 夜篱朝他旁边两个空位上扫了一眼,默不作声。 不久,清晰的脚步声传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人步履从容地出现在场内,他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但这笑意并没有到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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