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交谈完全不像是父子,甚至不像君臣,倒是有点利益牵扯,纠葛不清又泾渭分明的样子。 果然,花辞像是做交易一样说道:“别忘了您的把柄还在我手里,有些事我要做,谁也拦不到我,您只管装聋作哑,把我当成花易落即可。” 花缔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是听到花辞谈及“把柄”二字时,蹙了一下眉,他虽有这么大权利,地位,可却被自己的儿子握住把柄来要挟自己,换谁都不会好过。 “如果没别的事,儿臣就先告退了。”说完,花辞嘴角勾了一下,丝毫不知礼节的窜了出去。 而外面的人,只能看到一道金光飞进了大殿,不出片刻又飞了回去,全程没见到那位三殿下露面。 花辞回到自己的青枫殿,一旁绿植中冒出一缕白烟,逐渐化成个人形,正是荼蘼。 他本人还沉浸在“清阳上神就是花辞,花辞就是三殿下花易落,花易落就是他认识的那个清阳上神”这个惊天大秘密中,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荼蘼,我需要你去办一件事。”花辞吩咐道。 “……您想让我干什么?” “我需要……” 花辞几年来从不露面,唯一见过他真容的只有天牢里的那几人,以及那位……他的弟弟。 天牢里的那几人暂且不提,主要是花宿,杀又杀不得,只能派人盯着,以免他来个什么突袭,暴露可就不好了。 于是,荼蘼就担任了这个“艰巨”的任务,正好他是个花妖,随便搁哪儿都行。 这么一转眼,就是十年过去了…… 十年间,花辞又上过几次通天塔,第一次上去时他有意让别人发现,因为不确定魔气是在哪里出现的,需要顺理成章的去一趟天牢,但这几次,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来去并没有被谁发现。 但这几次,他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上面那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根本说不出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已经在这里困了上千年,更坚信他是那个什么清阳上神了。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既然这里有迷迭阵,为什么对他没有用? 唯有这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短短十年于他而言不过弹指一瞬,三殿下十年没有闭关,这个消息已经是惊天动地,偏生本人从未露面,连亲兄弟拜访也惨遭拒绝。 然而十年后,三殿下还是闭关了,其他人是这样想的,可唯有花缔知道,外面那个花辞,要出关了。 怕他们二人太巧合,“花易落”闭关后,花辞没有立即出关,又安安生生的闭关了三年,才再一次打开屋门。 转眼十三年,物是人非。
第二十四章 相聚 宅院还是一如既往,除了十年里那棵大树又粗壮了些,其他基本没什么变化。 这些年,颜愈在修行上十分刻苦,又因其天资,早已能独当一面,阿方何其艳羡,也跟着学了些许。 刚入冬时,颜愈才从外面回来,转眼又待了一个月,正巧今日大雪,阿方想着吃些热食暖和暖和,征求了颜愈的意见,就要去准备食材。 颜愈一人留在院中打坐,十三年的光景早已将他打磨的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眉目也跟着舒展开来,变得越发凌厉,他没有像花辞那般长了一副妖艳像,但生的俊朗,也是数一数二的举世潘安。 他师父说闭关就闭关,颜愈起初以为过个三年五载便出来了,可这屋门已经闭了十余载,还是没有动静。 颜愈照常叹了口气,他盘坐于树下,心里想着也许是师父真不喜欢自己吧。 正在这时,树上落下一块巴掌大的雪块,正巧落进颜愈的衣领中,颜愈被冰的脖子一缩,赶忙将那块雪拍掉,再抬头时,竟然看见那紧闭十三年的门开了! 大雪纷飞,花辞站在门口良久,他突然想起,前世第一次碰见颜愈时,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 那年冬天,雪下的很大,花辞站在湖畔,冷风拂面而来,突然,眼角落出一抹红,他抬手接了,是一枚花瓣,那一点殷红将他的手衬得格外白皙,几乎融于雪色。 正要丢掉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花辞回过头,看见了一个到他腰间的少年,那少年一路跑过来,见到花辞刹住脚步,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看向他的手。 花辞有所察觉,问道:“你是追着花瓣来的?” 少年点点头,又不明所以的问道:“既是冬天,为何会有花开?” 花辞将指尖的殷红吹落,告诉他道:“这是红梅。” 彼时那少年连红梅都不认得,还一脸傻乎乎的问,现在想来,可能是刚从那寒潭出来,尚且未经世事的无知罢了。 “师父……” 花辞收回思绪,看向叫他的那人,那本来是一张极为熟悉的脸,不知为何却显得有些陌生。 花辞极轻的应了一声,下一刻,那人影便朝他冲了过来,花辞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抱在臂弯里,热气喷洒在耳边,有些痒,抱住他的人道:“师父您终于出关了,徒儿等了好久。” 声音竟然有一瞬颤抖,但花辞是何许人也,绝不是那种吃软的人:“愈发放肆了,赶紧松开。” 颜愈觉得好笑,这么多年了,师父还是和往常一样,一样讨厌他。 颜愈两手放下,和花辞隔了一段师徒间应有的距离,认错道:“是徒儿莽撞,冒犯师父了。”他又想了想,加了句:“您要惩罚徒儿吗?” 花辞瞟了一眼这个比他稍高徒弟,道:“罚就不必了,你如今已然长大,该知道什么叫分寸,下不为例。” “多谢师父。” 花辞见他比小时候懂事多了,就没再计较,随口问道:“近些年来无人督促,你修为可有落下?” 花辞也就问问,颜愈修行成什么样他还不清楚吗,如他所想,颜愈已然和他比肩。 只是和“花辞”比肩而已,和他真正的实力,还差得远了。 颜愈也没自矜,如实说了,再看花辞,觉得他大冬天的,依旧穿着薄衣,也不知冷,不过这样看,倒看得花辞清瘦许多。 “师父,您不冷吗?” 花辞没说话,抬手接了飘落的雪花,那雪花在他掌上没撑多久就化了,不留痕迹。 正巧这时阿方回来,瞧见花辞,立即喜逐颜开:“公子!您出关啦!” 看他那激动的样子,花辞忙退后一小步,就怕他也控制不住冲上来,好在阿方还知道分寸,没有动手动脚。 但这人委实太吵闹了些。 “公子,您闭关这十来年,可发生了不少事呢!”午时用饭,三个人难得坐在一起,阿方恨不得将这十三年每一天发生的事都细细道来。 “有什么重要的事?”花辞合他心意的问了一句,谁知阿方还没有说,颜愈就插上了嘴。 “师父您应该不知道,三年前,天下群豪皆相聚在了昆吾山,相约三年后再次聚首,也就是来年春季。” 花辞顿了一下,这三年在帝宫内,他对外界的事并不是只字未解,却从未听说过此事,不由道:“昆吾山远离帝都,群雄相聚,是要举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颜愈笑道:“师父聪明,据我所知,那次聚首是由一位修士大能所操办,表面上是商议三年后修士灵比,实则令藏阴谋。” “修士灵比?”花缔称帝以来,倒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让人想记恨挑刺也找不到理由,虽然他常听说有人对花缔称帝一事不满,可人家毕竟没做什么坏事,也没阻止什么大小门派发展,反而管理的井井有序,又不是什么天理不容的大恶人。 但这种人,一旦犯了什么错,就必然会千夫所指,这也是花缔不敢把他怎么样的原因,谁让花辞抓住了他的尾巴,有把柄在手呢。 颜愈此番话,很容易让人联想,毕竟帝都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不想让相关的人知道,和花缔相关的,他只能想到“伐帝”二字了。 伐帝的人不一定是见义勇为,也有可能是想取而代之,具体而言,还要到时候才知道。 不过前世没这烂茬子,想必这一世早已脱离了原先的轨迹。 嗯……颜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也去了?”花辞问他。 颜愈也没打算瞒,坦然道:“是,当初我在昆仑山附近历练,偶然被邀请了过去。” 昆吾山历练的人那么多,难道都能邀请进去?他虽然没细说,但花辞也能猜的出来,定是颜愈做了什么引人注目,才被相中带到了昆吾山。 “师父……您要去看看吗?”颜愈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他最想问的。
第二十五章 切磋 “公子从来不凑这些热闹的。”阿方一边夹菜一边说:“那些东西都是一些门派啊什么的弄的,我们最多算散修,管那些干什么……” 谁知阿方话音刚落,花辞便出来打他的脸:“去。” “啊?” “为什么不去?”花辞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道:“反正都是热闹,看看也无妨。” 这句话倒是取悦了颜愈,他笑了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又给他添了杯茶。 一顿午饭过后,花辞扬言要和颜愈出去一趟,便回屋里换了衣服,出来时颜愈和阿方都傻眼了。 花辞竟然穿了一身以前从未穿过的黑色衣袍! 阿方也不记得从何时开始,花辞的行为习惯都悄悄有了改变,比方说花辞以前夜里从不亮灯,再比方说花辞很不喜欢这种纯黑纯白的衣袍,还是素面的! 而颜愈则是没想到,他平时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师尊,此时竟然有了些杀气。 “怎么了?一个两个的……”花辞疑惑道。 颜愈最先反应过来,道:“……没事,师父要带我去哪儿?” 花辞眼神扫过颜愈,透过那冷冷的眸,似乎能看透什么,于是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颜愈也不多问,乖乖巧巧的跟在他后面,以往花辞出门都不屑于使用灵力,可今日却丢下一句“跟上。”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颜愈愣了一瞬,紧跟着他消失在原地。 经过几个起落,二人已经出现在了一片冰湖,雪不似之前下的那般大,悠悠的飘着,隐隐还能闻到一股冷香。 颜愈在他身后两步方位跟着,不觉得此地有什么稀奇,脚下是薄薄的冰,但两人皆非寻常人,力道掌握的精妙,即使如履薄冰,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花辞扫了眼周围,几乎没什么人,于是便放心了,道:“为师看看你这些年来的修习成果。” 话音刚落,不及颜愈反应,便见眼前黑影一闪,一柄冷剑贴面而来,颜愈险险避过,猜想师父是打算跟他过过招,便认真起来,随手折了跟树枝幻化成剑的模样,对上了花辞那柄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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