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失望是假的,哪怕苍莫止的手有一点点知觉,越清眠都会觉得舒服些。可惜,不是所有事都会按他所想的,而作为大夫,最无可奈何的也是明明没做错,却没得到应该有的效果。 可就算失望,越清眠也不可能放弃,这次不行就下次再试,他十三岁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学医的辛苦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根本无法体会,他能在那么小的年纪学成,就不可能被这点小困难打倒。 “嗯,我再研究一下穴位看看。我师父在医方和药膳上造诣比较高。论针灸,还得是二师叔技艺精湛。当初是我觉得针用的不错了,就没再细向二师叔请教过,没想到现在发现还是不够。”第一次,越清眠觉得自己学艺不精。 “大夫肯定不可能面面俱到,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哪有能完全包治百病的?”苍莫止见他情绪不是太过低落,便安心不少,不然要怎么哄都得费番脑子。 “嗯。你放心,若实在不行,我可以送信到谷里,看能不能求二师叔帮忙。”他是万万不敢耽搁苍莫止半分的,他可不想明明重生了,却还要留有遗憾。 苍莫止浅笑:“你都被逐出师门了,医谷也闭谷了,你就算写信也送不进去吧?” 越清眠无法反驳,的确,就眼下的情势,他只能靠自己。 “好了,别想那么多,我相信你的医术。”苍莫止说。 这话果然安抚到了越清眠,越清眠表情好看了不少,拿出自制的艾叶条点燃,为苍莫止灸穴。 “等下我再给你开些补元气补肾气的方子,你喝几日看看。”有时这两项气不足,针灸的效果也不容易达到。这些日子他虽然一直在为苍莫止补身体,看似补上来不少,也能让苍莫止安眠了,但实际上这东西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补足的,见效是一回事,补足并使其不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灸完穴位后,越清眠趁着留针的工夫,写了新的药方。里面一些重要的药材他手上都有,只需要让人去抓些常见药材就好。 取了针,虽然右臂依旧没感觉,但左臂却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原本钝涩的筋骨一下松弛顺畅起来了。 苍莫止如实说了自己的感受,又对越清眠的医术夸赞了一番。 越清眠最后的那点郁闷的心情也跟着散了,面上不显,但语气轻快了不少,说:“你好好喝药,明天继续针灸。” “好。”苍莫止见把越清眠的毛理顺了,小孔雀的大尾巴又能打开了,便放心了。 “对了。”越清眠收完东西,又拿出一把今天买到的粗齿梳子,“晚上睡前用这个梳头,主要是梳按头皮,能睡得更好些。” “你从哪弄的这个……这么特别的梳子?”苍莫止原本要说“丑梳子”,可反应很快地想到自己要这么说了,越清眠肯定要生气,于是机智地改了口。 他以为自己很机智,实际上越清眠早就看透了他想说什么,非常无情地瞪了他一眼。 苍莫止立刻陪笑:“这东西怎么用?你教我呗?” 越清眠十分冷漠、十分无情地要抢回梳子。 苍莫止知道自己单手肯定抢不过越清眠,非常识实务地道:“是我错了,别生气别生气,我肯定好好保管它,一点都不让它损坏。” 越清眠看他那样,怕真抢一个手不能抬的人的东西,怪伤人自尊的,便“哼”了一声,提着东西就出门了。 只留下苍莫止一个有兀自叹气——原本哄的挺好的,没想到又炸毛了。不过看着梳子上并蒂莲的图案,他又笑了起来。 就这样,苍莫止白天出门视察各处情况,晚上回来喝药吃药膳针灸,睡前用梳子梳按头皮,可以说每天都很忙,没空为右臂没有反应而发愁,也没空忧虑延州的贫苦,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往前看。 城墙的修缮已经开始,来应招的百姓都很勤快,想赚上些钱,过个好年。这是大家自愿前往做工,并没有人逼着他们,所以修缮虽然耗费体力,但大家都没有怨言。加上包两顿饭,晚饭放的又早,干活的百姓可以在天完全黑透之前回到家,自然干的更卖力,生怕干不好,丢了这个机会。 不过很快,问题也出现了,人手不缺,可缺材料啊! 建城墙时,石砖间用的是糯米加石灰填缝,这是最为坚固耐用的,也是大惠朝广泛在用的方法。当时是朝廷出钱建的,自然什么都不缺,材料都紧赶着供应。现在他们自己修缮,在延州根本凑不出足够的糯米和石灰。去其他府城买是可以,也不难买到,但延州根本没有钱,拿什么买? 至于苍莫止这里,不是他不想拿出银子,而是算来算去,实在也是捉襟见肘。按延州现在的情况,免一年税都是少的,所以他得有余留,为后续继续免税做准备。按免税三年来算,王府是可以负担的,也有余款。可他虽然来到了封地,但每年皇上、皇后的生辰,兄弟姐妹的喜事,哪个是能省银子的?不管亲近与否,这礼是都得准备得像样些才行。否则别人挑他的理,是碍不着他,但可能碍着他亲哥和亲妹子。 再者,他还要为越清眠的日子考虑。他自己过苦一点没什么要紧,但越清眠不行,越清眠又挑食,日子还是要打算的细一些。他早就过了一拍脑袋就去做的年纪了,顾虑太多了。 苍莫止愁的很,没想到管一方水土这样麻烦,大事小事都得经过他,比那父母官还操心。 “你有法子没?”实在没想出头绪,这天越清眠继续给他针灸时,他问起了越清眠。 越清眠一时想不出个主意,他记得自己好像看过相关的书籍,可一时半会儿真想不起来具体用的是什么了。 “一时想不出来。”越清眠不托大,这事本也不是他的专长。 苍莫止并不失望,只说:“那我再翻翻书。” 很多时候不是办法没有,只是没钱。 正说着,影七快步走了进来,给两人行了礼后,对越清眠道:“越大夫,有一个姓赵的人拿了张您的订契,说是给您送订购的药材来了。” 影七一路上没看越清眠跟哪家订东西,没有轻易放人。 越清眠面露惊喜,道:“我去看看。” 苍莫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要跟着一起去看看,但身上带着针呢,只能道:“我身上的针还等你拔呢,等拔完我跟你一起去。” 越清眠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你这针还要留一会儿,在这儿坐着,我先去看看,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越清眠就快步跑了。留下影七跟他大眼瞪小眼,影七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就赶紧跟着越清眠去了——估计现在能把王爷安排的这么明白的,只有越大夫了。 让越清眠意外的是,带队来送药的居然是赵大! “赵哥?”越清眠惊讶道。他只在李家村住了一晚,与赵大的交情没多深,不过那一晚发生的事还真不少,而且如果不是赵大,他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薛老板给他供药。 “哎呦,公子!”赵大憨厚的声音带着几分爽朗,人看着比在李家村时精神多了。 “怎么是你送药过来了?”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赵大憨笑着摸了摸脑袋:“这还多亏了公子您啊。您跟薛老板说是我介绍您去的,薛老板觉得您医好了老夫人是我给带去的机缘,所以亲自到村里来找我,说什么都要让我回芝草药铺继续干。我听说是给您备的药,便主动要求带着队伍来给您送药了。” 越清眠打心底觉得高兴,有的时候真的只是无意的一句话,就可能带来不一样的机缘。 “先进来吧。”越清眠招呼着他们,又对身后的影七说,“给安排一下住处,草药先找个地方放着,明天清点。” 影七看到王府侧门十几车的药,加上之前听越清眠说的,便知这些应该都是给他们家王爷治手用的,便立刻叫了人来帮忙把车推进来,自己则帮着来人安排住处。 越清眠又跟赵大说了几句,让他们先休息,明天再细聊。然后就回了苍莫止那里,并给他说了订购草药一事。 苍莫止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越清眠给了取了针,他才问:“按你说,你买药是在遇到我之前,那你怎么知道药要送到哪?又怎么知道会跟着我来延州?”
第26章 越清眠不是没考虑过他提前告知了薛老板送货的地方,等货送过来苍莫止肯定会多想。也是因为想过,所以他并不慌张。 “你觉得就那么巧,我们就在风节城遇上了?”越清眠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反问了苍莫止。 苍莫止表情一顿,眼睛眨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越清眠没有急着收拾东西,而是与苍莫止面对面坐下来:“是。” 苍莫止眼里透出掩饰不住的笑意,但克制着没让嘴角上扬:“为什么?” 越清眠淡定地说:“京城我待不下去了,也回不了谷里,当然要为自己去哪儿考虑一下。说实话,我一开始并没有考虑到你身上,但在长安街上看到你骑马而过,看到你手不能动,我就觉得不能放着你不管。小时候吵归吵,打归打,至少你从未做过对我不利的事。让我下定决定要为你治手,是因为你让影七来给我送了银子和马。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给我银钱,对我来说就是雪中送炭。那我给你治手,也是。” 自己重生的事他肯定不会提,不是怕苍莫止会把他当鬼怪,而是有些东西上天让他重来一次,应该是希望他能自己承担过去与现在,弥补自己的遗憾。否则为什么重生的是他,而不是苍莫止呢? 所以话怎么跟苍莫止说,他是早有考量的。 “来延州有两条路,你怎么知道会在风节城遇到我呢?如果没遇到呢?你还来吗?”苍莫止的语气带着试探,听起来甚至有些卑微。 越清眠笑起来:“你这不是废话吗?我都要为你治手了,怎么可能没遇到你就不来了?你是知道我的,我想治就不会在意地域远近。的确,我不确定你会走风节城那条路,我往那边去,只是因为那边的药材品质更好一些,我需要收集一些不常能买到的药。如果没能遇到你,等我把药品收齐了,也会直接来延州的。” 苍莫止扬起嘴角:“看来你一路有留意我的消息,不然怎么知道我的封地在延州呢?”他刚封王的时候,封地还没划下来。 越清眠从容道:“你好歹有战功在身,京里势力复杂,大家各有忌惮,不敢多谈你的事。但出了京,你在百姓中的口碑还不错。所以要前往封地的事,在百姓间谈的还是比较多的。再说了,为了限制你,皇上连延州的地界都重新划分了,你要去延州的事自然就传开了。就算我不刻意打听你的封地,在得知延州重划后,也得留意上几分吧?”
117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