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诏:“……其他办法?” 谢泽喉结滚动一下,回忆起了一些很不美好的事情。 但是—— 少年告诉自己:“正在受苦的是我的恩人!一点点糟糕的记忆,就能换取他们的解脱,这太划算了!” 做好心理准备,谢泽说:“你知道我的意思。之前岑学长就是这么做的,但是他的手段比较极端,而且血液里的信息素含量是高,但不是最高的。有一个其他办法,对吧?” 陆诏沉默了。 不必少年说得更清楚一点,他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然而,青年苦笑一下:“这可能不行。”一顿,“如果把这个方法告诉岑炀,让他自己……有可能吗?” 谢泽一怔,诚然,有些没想到这个答案。 “不行的,”他说,“光靠他自己的话,效率实在太低了。而且,很容易伤到自己。 “学长,我会和你提这个办法,还有个原因在于你是Beta。但凡你是另一个容易受到信息素影响的性别,我都绝对不会站在这里说这些话。” Beta。 陆诏想,对,在其他性别眼里,这是一个永远冷静过头、不懂得“浪漫”,像是维护社会的螺丝钉一样的性别。 大部分时候,陆诏并不觉得自己作为Beta是一件坏事。否则的话,青春期的时候,他恐怕得遭遇“岑炀竟然是Alpha”与“我竟然是Alpha”的双重打击。 不过,他偶尔也会承认,别看自己在和好友使用机甲对战的时候胜率较高,但要是他和岑炀真正面对面、拳拳到肉的打斗,岑炀不用做太多努力,就能凭借性别天生的优势赢下来——增长更快的肌肉、更容易释放的力气……自己呢,却需要日以继夜的努力,才能把岑炀压在场上,欣赏对方无奈抬起手,说“唉,又输了”的样子。 陆诏很喜欢这种时刻。 每到这会儿,他的心跳都会加快一点,某种潜藏在灵魂深处的东西即将喷薄而出。 Beta并不是什么不如别人的性别,相反,它在能够追赶Alpha、Omega的同时,拥有那么多独属于他们的优势…… “岑炀……”少年嗓音停顿之后的许久,陆诏慢慢吐出一口气,“他的情况有点复杂。这种时候,如果我去帮他,他可能反倒会自责、痛苦、不能接受。” “哎?”谢泽挠头,他原本以为陆诏拒绝的原因是自己错估了他和岑学长的关系,两人虽然一同出现了,但和自己脑海中“亲密无间”的状态有点距离。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那就没办法了。谢泽说:“抱歉,没能帮上忙。” 陆诏笑笑:“你们已经做了很多。现在,回去休息吧。” 谢泽轻轻“嗯”了声,回到控制室。 陆诏则继续守在岑炀所在的房间门外。 他不能与好友一起经历痛苦,却至少可以陪伴他经历这一切。 哪怕岑炀并不知道他的陪伴。 因长久不动,陆诏的双腿已经有点麻木了。不过对他来说,这并不是问题。 如果他能再痛一点,以此换取岑炀的痛苦轻一点……岑炀是绝对不可能接受自己在这种时候“帮助”他的,陆诏甚至一直觉得岑炀这辈子都不会选择和某个人在一起。 毕竟,谁有那样的童年,都会对亲密关系产生抵触。陆诏将心比心,自己对Alpha的厌恶,不就是从陆昇身上来的吗? 更何况是岑炀。 陆昇对文女士冷待,在旁人面前侮辱、诋毁自己的妻子,怨恨妻子让他错过了“理应”与Alpha是天生一对的Omega,进而废物地让他错过了一个Alpha或者Omega孩子。 “我是真不明白,Beta这种进化残缺为什么要留在这个世界上”——外界一定想不到,一直表现得亲切正直的陆议长会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性别歧视者。而年幼陆诏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就想曝光他,让他失去一切。可惜他毕竟太小,一不留神就被陆昇察觉了踪迹。 那以后,陆昇就再也没被他抓住过把柄。而陆诏试探着展露在外的与父亲不和,也统统被他解释成了“自己忙于工作,以至于倏忽了家庭,儿子因此对自己有所怨恨”。 多不要脸! 可民众偏偏吃这套解释。再下一年,陆昇的支持率竟然更高了。 自己都是这样,何况岑炀呢? 他的父母是一对天命AO,按理来说,两人会拥有浓烈的、外人完全无法插足的感情。 陆诏最初也这么觉得,可越是和岑炀相处,他越意识到,事情不是这样。 “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他说,“她上次买了抑制剂,被他发现了。” 联邦语中,不同性别代词的发音有细微区别。不用岑炀多解释,陆诏也能听懂。 可是,一个已经拥有天命Alpha的Omega,为什么还需要抑制剂? 岑炀没有解释更多,只在下一次提到母亲的时候,说:“她买了去其他地方的船票,也制造了一个假身份,但是又被带回来了。” 原来即便是天命AO,也不一定会相爱吗? 岑炀:“这是文阿姨送你的生日礼物吗?……我妈妈从来没给我送过礼物。” 有些孩子,对生育者来说是祝福。有些孩子,对生育者而言却是诅咒。 “她最近好像很开心。”岑炀说,“她是不是又做好走的准备了?我能感觉到,她好像有另一个,一个真正的‘爱人’,她大约是准备和那个人一起离开吧。” 陆诏问:“是谁?” “我不知道。”岑炀摇了摇头,“不过,希望她这次能成功吧。” 陆诏担忧地看着他。 “她好痛苦,每一天都好痛苦。我希望能帮到她,但她并不信任我……这不是她的错。” 陆诏朝好友那边挪动一下,握住了对方的手。 岑炀抬头,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虚弱的微笑。他问陆诏:“世界上为什么要有信息素呢?……如果没有信息素,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凭借‘心’,而不是‘本能’去选择要和自己在一起的人?” 陆诏回答:“我不知道。”毕竟他那会儿也只是一个九岁多、不到十岁的孩子,“但你说的这些,听起来不错。” “嗯。”岑炀郑重地点头,“希望我能分化成Beta——如果真的那么倒霉,变成Alpha或者Omega,我一定永远都不让抑制剂离身……” 在他们这番对话后不久,岑家出事了。 两条人命,天命AO,加上一个年幼的幸存者。 不说他们那颗星球了,整个罗莱索、整个星网都被岑家的消息引爆。可幸存下来的岑炀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有一段时间,甚至忘记了怎么说话。直到在医院见到来探望他的陆诏,小孩儿的眼泪终于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 “她没有走成。”拥抱的时候,陆诏听到岑炀这么告诉自己,“她没有走成,他发现了她的动作……他们打起来了,好多血,好多血啊……” 陆诏感受到自己最好朋友的颤抖,把人抱得更紧了一点,告诉他:“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陪你度过所有不幸与痛苦,陪你一起走向快乐与光明。
第76章 Beta继子(36)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年幼时承诺,回响在成年后的陆诏耳边。 他将自己从回忆中抽出来,脑子里冒出一点莫名的念头:“有点想知道岑炀这会儿的状态。” 陆诏迅速将这个想法推翻了。 他又不是天真的孩子,怎么会不明白一门之隔的地方正在发生什么? 可是,万一岑炀真的伤到了自己…… 陆诏有些举棋不定了。 他一面想,不至于的。以岑炀对亲密关系的抵触,他估计直到这会儿都在硬抗。 一面又想,可那毕竟是易感期,能燃烧掉Alpha、Omega理智,让他们如同在烈焰之中烧灼的一段光景。 的确,理论上说,岑炀的“自给自足”非但不会对他产生帮助,还会因为程度不足,反过来进一步催化信息素的产生。但是,就像很多在海上漂泊的人会在明知海水无法饮用的情况下埋头痛饮,只为了片刻“液体涌入喉咙”的认知带来的满足。古代也有流传下来的成语,“饮鸩止渴”。 岑炀已经一路都在受伤了。 他不想看他更加难过。 反复思量之后,陆诏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低头,又去看自己手上的机器蜘蛛。 手指按在壳子后面,打开屏幕,输入指令。 “不需要告诉我岑炀具体在做什么,”他的目的绝不是窥探好友的隐私,“不过,评判他目前的身体状态,然后告诉我。” 接收完主人的要求,蜘蛛灵活地从他手上爬下来,侧身进入一边的管道。 陆诏眼睛微微闭上,又睁开。他站在距离岑炀最近,又最远的地方,整个人宛若一尊凝固的石像。 在他再度在脑海中排演自己和好友从幼儿园升入小学,又从小学升入初中的场景时,一抹亮眼的金属色重新出现在管道口。 陆诏倏忽回神,连二者之间仅有的半步距离都不愿等待,直接俯身,将蜘蛛抄到手中。 下一瞬,投影屏在他面前展现。 陆诏仔细看上面的内容:“身体机能下降……” 第一行字,就让他的心脏猛然收缩。 还有接下来的:“信息素水平:1264%。” 后面带着一个象征“危险”的警告标志。 陆诏有点喘不过气了。 继续往下看,每一项数据都说明岑炀的健康状况极为糟糕。 陆诏冷静的、浑身僵直地想:“我怎么会相信他能好好照顾自己?” 他不能,他需要…… 还没等陆诏想明白好友“需要”什么,又有一项新数据被蜘蛛机器人加载出来。 Beta青年登时被引去所有注意力。他两只耳朵一起“嗡嗡”作响,一时之间,竟然有种自己重新回到之前的控制室的错觉。 否则的话,蜘蛛为什么会告诉他,岑炀还在失血? 陆诏目光死死落在眼前那行字上。 然后,他把蜘蛛从手上拿了下来,放上门锁。 只消片刻,青年就听到了锁眼被打开的动静。 他毫不犹豫地开门、关门,将自己和岑炀封锁在同一个空间。 那种“又回到了控制室”的感觉更浓了,陆诏照旧感受不到从数据来看已经完全爆表的信息素,但他又一次嗅到了血腥味。 本来应该躺在医疗舱里的青年,这会儿坐在医疗舱旁边的地面上,身侧舱壁上是一道鲜血擦出来的痕迹。 他原本闭着眼睛,直到听到门边传来的响动,忽地一个激灵。 岑炀睁开眼,瞳孔在与陆诏对上的瞬间迅速缩小,不可置信道:“你——” 陆诏一言不发,朝好友走了过去。 他每走一步,岑炀的身体就更紧绷一分。等到陆诏的靠近到了三米内,他甚至用力扣住旁边的医疗舱,想要借助它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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