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地不纯,所以求取的时候,开出的礼金极大。 王家明知道这桩婚事不值这么多礼金,却连考察张家的心思都没有,直接收下礼金,劝王家女嫁过去。 可怜那王家女生性纯善,又孝顺,再加上张家的花言巧语,便真以为张家是真心待她。 在王家同意张家求取的时候,王家在心里就已经将王家女卖了出去。 是生是死,他们自然不会再在意。 所以后来张家不让王家去祭拜,王家也没管。 这件事,是张家过于相信风水之说,残害良家女子,大错。 可张家明明没安好心,王家却为了五十两银子,昧下良心,把自家女儿送过去,也有错。 这件事要是传开,对马鸣沟和知县的名声都不好,所以知县即刻收押张家的人。 再让主簿带着衙役去抓王家的人,准备杀鸡儆猴。 “你看王家这事闹的。”主簿和周自言闲谈,“他们就为了五十两银子,把自己女儿嫁过去送死。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哪那么好得?这不,女儿没了。自己也得去吃牢饭。” “听说他们用这钱买了一座大院子,想给老大讨个媳妇,还准备用来给老大做束脩和路费,现在全没了。” 王小妞就站在家门口,紧紧抓着门框,看着院内的闹剧,似哭似笑。 宋豆丁挨过去,小心翼翼,“小妞……” “我没事……”王小妞怔怔,“豆丁,他们真的是我爹和大哥吗?他们怎么能就那么把姐姐卖过去呢?” 小时候爹和哥哥天天抱着她骑大马,还总给她和姐姐买零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宋豆丁不知道怎么回答,看向周自言。 妄图从周夫子这里得到答案。 周自言:“……” 人心最是难辨,他又能说什么呢? 幼时亲密非常的家人,长大后也会因为利益而同室操戈。 自古以来,皇室是如此,民间亦是如此。 没有谁能逃脱人性的复杂和转变。 “衙役大哥,大哥,求你们,求求你们,我们不念,我们不念叨了。”王母跪在地上,不停地哀求衙役,“是倩娘福薄,是倩娘命不好,这件事我们家不管了,不在乎了,你们不能把老大抓走啊,不能啊!” “他还在读书,他还要参加童试啊!马上就要童试了,他不能被抓走啊!” 王父紧紧攥着王家大哥的手腕,“这件事是我的主意,我是他爹,你们抓我就行,不要再抓老大!” 王家二哥蹲在地上,扶着王家祖母,眼中含泪。 院中堪称一片狼藉。 王家大哥站在原地,一直低着头,不知可否有一丝后悔。 但任凭他们如何抗拒,终是抵抗不了身怀武艺的衙役们。 银刀一出,乖乖就范。 王父和王家大哥走出王家大门的时候,看了两眼站在门边的王小妞。 那眼神,不像看自己家的女儿,倒像在看仇人。 王小妞对上这样的眼神,忍不住后退。 王母追着跑出来,却只能看到王父和王家大哥被带走的背影。 她环顾四周,皆是看热闹的邻居。 无一人在意他们家,也无一人能帮助他们家。 王母挥出巴掌,狠狠打在王小妞脸上,“你这个作死的丫头,你凭啥去管这件事?你凭啥要去管?!现在你爹和你哥都因为你被抓走了,你高兴了,你开心了?” “倩娘已经死了,她死了!现在连你爹和你哥都没了,咱们这个家还怎么过啊,还怎么过啊!” 王母直接坐到地上,悲从中来,当着众人的面哭嚎,“老大明明过了年就能去参加童试,过了童试他就能一直考下去,我们老王家马上就要享福了,老天爷啊,凭啥这么折磨我们老王家啊!” 王小妞捂着脸,不敢相信这是她娘说出来的话,“娘……不是你天天哭姐姐,想去看看姐姐吗?” 她记错了吗? 记忆中的娘不是天天抱着姐姐的衣服,心疼姐姐的生活吗? “哭哭,我哭有啥用?现在你爹和你哥都没了,就算倩娘回来又有啥用?!”王母指着王小妞破口大骂,“你和你姐不一样,你不是个东西,你生下来就是要我们老王家命的!” “倩娘啊,娘的乖女儿,你快回来看看吧,你爹和你哥都被你妹妹送到衙门里去了啊!” 王母不停拍打地面,哭声震天。 王小妞看着这样的娘,不停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不对的,不是这样的。 娘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是她娘一直求神拜佛,祈祷上天能保佑姐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怎么现在反而怨她了呢? 明明是爹和大哥,为了五十两银子,把姐姐送到张家。 现在爹和大哥被抓走了,怎么反而是她的错误了呢? 她做错了吗? 是谁的错?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周自言闭了闭眼,呵斥道:“王婶子,别再哭闹了,成何体统!王伯父和老大被抓,那是因为他们因一己私欲买卖儿女,已经触犯了律法!县衙抓人,合情合理,不是你在这儿哭几句就能抹去的!” “你们身为父母,应当教养子女,以身作则,而不是为了银子把子女当一个物件一样送出去!” “一,你们王家罔顾人伦,买卖儿女,这种事若是传开了,要叫外面的人如何看咱们春六巷的人?难道都是那等子卖女求荣的人家吗?” “二,知县审案,明辨是非,你们却好坏不分,还在指天骂地,是否非要一个昏官来做咱们马鸣沟的父母官你家才满意?” “三,小妞勇敢机敏,友爱姐妹,小小年纪就敢为家中不平而上公堂,这等胸襟和勇气,若不是你们家自己犯了错,小妞早就该被衙门表彰了,还轮得到你在这儿骂人?” 王家能卖王家女,将来就能卖王小妞。 小妞和宋豆丁这事除了做得鲁莽,其他并无不妥。 围在王家门口的邻居们一听,嘿,还真是这个道理。 “是啊,本来就是老王家自己做错了事,凭啥怨孩子啊?” “可我这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孩子告状,把老子和哥送衙门去了,也太不孝了。” “有啥不孝的,你没听吗?是王家自己卖了王家女,将来会不会卖王小妞都不一定呢。” “啧,这种人家……以后少来往吧……” 王母瞪起眼睛,“你算个老几?我们是倩娘的爹娘,养了她十几年,她作为儿女,就应该为这个家出一份力!我作为她娘,天天为她祈求佛祖保佑,这还不够吗?是她自己福薄!” “亏我先前还以为你作为人母,日夜垂泪,是心疼女儿,原来你只是愧疚和害怕罢了。”周自言摇摇头,心下失望,“子女是应当听从父母的话,可也不是完全听从!别忘了,大庆不是一言堂,民间之上还有大庆律法!人生在世,当有准则,若无规矩约束,那人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是他想多了,他还以为春六巷的这些邻居,都是和宋父一样良善的人。 可这世上,善良最是难得。 所谓的亲情也不过是还没遇到需要撕破脸的利益。 一旦出现需要选择,一个普通的女儿和一个马上就要参加童试的长子,自然是长子更重要。 什么求神拜佛,不过是害怕午夜梦回而已。 王母回过神来了。 眼前这人说话条理通顺,想必就是那个宋家的夫子。 想通这一点,她又将目标放到周自言身上,扑到周自言面前就要打他,“原来就是你,撺掇我家小妞去惹是生非,我打你个烂嘴瓜,读过基本破书就能搅弄别人家,你是不是嫉妒我家老大学问好,怕他抢了你的功名,所以才来祸害老大?!” 周自言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冷笑,“你们王家老大的学问和学识,都是踩着王家女的骨血得来的,这样的读书人要是考取了功名,哼,老天爷都不允许。” 人在做,天在看,当初能为了钱送女儿去受罪,现在就应该受到报应。 他们能让一个女儿含冤而死,自然就会有另一个女儿站出来,为‘她们’报仇。 天道轮回,上面都看着呢。 王小妞看在眼里,豆丁的周夫子就这么背着手,清俊伟岸,顶天立地。 真好啊……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读书了。 王家二哥终于受不了围观的视线,扶好奶奶,又把近乎疯狂的王母接回去。 临走前,看了一眼王小妞,只留下一声叹息。 王小妞很想跟着王家二哥回家,可脚步却又千斤重。 她虽然笨,但她也能感觉到,自己家现在不欢迎自己了。 宋父把王小妞抱起来,“小妞,今天跟伯伯回家住吧?” 这小丫头,他心疼呢。 王小妞揪着衣服点点头。 宋豆丁在宋父身边转来转去,不遗余力地想让王小妞开心点,“小妞小妞,我那还有糖呢,等会我都给你吃。” “我还有大风筝,咱们一块玩。” 周自言跟在后面,心情不畅,“……哎。” 有宋豆丁在,他勉强放下心。 只是王家这个态度让他心寒,王家怎能如此对待自己的亲女,真是枉为人父人母。
第29章 周自言和宋父都是男长辈, 不好和王小妞太过亲近。 小丫头一边走一边掉眼泪,惹人心疼。 回到宋家时,文秀正等在门口。 文秀见到王小妞的哭脸, 直接把王小妞抱起来, 让王小妞靠在自己怀中。 “文秀姐姐……”见到熟悉的大姐姐,王小妞终于放松紧绷的身体, 紧紧贴住文秀。 嗅着文秀浅淡的香气,她忍不住抽噎。 文秀轻轻拍打王小妞的后背, 哄道:“不哭,不哭,跟姐姐去洗个热水澡。” 她虽然没跟着去王家,但家中爱凑热闹的人可不少。 看到宋父等人回来,连忙跑回来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她料到王小妞一个小丫头可能会哭, 索性备好洗漱用具, 好让王小妞到家后可以先洗个热水澡, 舒服舒服。 “去吧。”宋父叹气,拜托文秀好好安抚一下小丫头。 文秀点点头。 三人一起坐到厅堂中。 彼时已经秋风渐起,身子也跟着泛起凉意。 “这都是什么事啊。”宋父实在忍不住, 重重捶桌,“王大良是不是疯了, 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王大还是读过书的, 竟然跟着他爹一起!” 王大良就是王父的本名,王大便是王家大哥。 宋父一直称王大良为老大哥,现在气上心头,直接称名道姓, 还不足以消气。 什么魂魄压制,什么死后无坟, 光是听,他就后脊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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