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立刻道:“皇帝早已亲政,何来真正掌握皇权一说?” 殷无狩摇头道:“神祇并未言明。” 就在此时,赫连执玺忽然道: “母后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对太后道:“朕十六岁登基,那时年幼,母后手握传国玉玺。后来虽然还政于朕,但玉玺始终还在您手中,不知可否算作并未真正掌握皇权?” 太后的脸色骤然变的青白。 她紧紧的闭着嘴,一言不发,转身向殿内去了。 赫连执玺和殷无狩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太后身边的嬷嬷出来对二人道: “请陛下和圣师回去吧,太后娘娘身体不适,今日的讲经就算了。” 赫连执玺看向殷无狩,却见他毫无意外之色,不由问道: “青玄早已猜到今日不用讲经了?” 殷无狩轻轻点头,拉过他的手腕,把手中微凉的念珠绕在上面: “陛下只要耐心等待便好。”
第38章 不信神佛 赫连执玺抚摸着那冰凉的珠串,紧紧盯着殷无狩: “那青玄也是此前便知道,传国玉玺一直不在朕的手中?” 殷无狩淡淡道: “陛下每日批复奏折之后都要送去盖印,并不难猜。” 赫连执玺的手松了一下,自嘲道: “朕身为国君,行事却还是要受制于人,让你见笑了。” “陛下不可妄自菲薄。” 殷无狩伸手,包在他修长的手掌外面,按着他的手指,将那念珠一点一点的握紧,“在下此生,为匡扶天下而生,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 “只要在下还在一日,必定思您之所虑,忧您之所忧,助陛下平定四海,御极八荒。” 他的眸光如此清亮,就像要一直照进人的心底: “陛下可愿信我?” 赫连执玺没有说话,但用力回握住了他的手掌。 从这一日起,皇帝对圣师青玄的荣宠更胜从前。 吃穿用度等一并待遇,均以国公之礼相待——此礼并非虚礼,因为同时赐下的还有国公规模的封地。 从殷无狩个人的角度来讲,这些当然没什么意义,因为他天天跟赫连执玺待在一起,也根本不可能离开京城,自己去管理什么封地。 但其他人却并不这么认为。 尤其是在满朝文武的眼中,这泼天的富贵简直让原本清心寡欲的人也看红了眼睛。 国公的封地,那是能代代相传的东西。 青玄是个修士,给了他实在是暴殄天物! 他们拍着大腿,扼腕叹息。 这样的大事,自然也第一时间就传进了太后的耳朵里。 她沉默许久,最后让身边的嬷嬷,把圣堂的香火熄了。 这香火自她入主慈宁宫之后就未曾断过,已经燃了整整十二年。 嬷嬷惊讶不已: “娘娘,这香供了这么许多年,这就熄了?” 太后幽幽道: “神不渡我,再供它又有何用?” 嬷嬷听罢,低下头不敢多说。 很快,圣堂里的金身就被裹了红布,原先那总是环绕的袅袅神音也停了,在慈宁宫里唱经的修士们都被送出了宫。 太后的态度很坚决,既然不灵,那就不信了。 皇帝对那青玄大加封赏,无非是在展示自己的态度。 她一手养大的儿子,就这么想从她手里夺权! 明明她已经几乎不干涉朝政,早早还政于他了,但他却还是如此的不知满足,如此贪婪! 太后心中生出一股恨意,她摘下往日里挂在颈间的珠串,手中一个用力,竟然将它扯散了。 玉珠失去了绳索的牵引,“哗啦”一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太后冷冷的看着那满地玉珠,想着她在朝中任职的兄弟,兄弟的儿子,她姐妹的丈夫,她们的儿子…… 还有那些叔伯表侄,林林总总,她娘家在朝中为官的竟然有上百人之多。 这些人大多能力平庸,又奢靡成性。若是没有她这个当朝太后从中斡旋,必然会被环伺的虎狼从那高位上拉下马来,撕扯个粉身碎骨。 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站起身来,在身边侍女惊慌的喊声里踩在了那满地的玉珠上。 珠子很滑,来回滚动,人踩在上面,稍有不慎就会摔倒。 太后却将力道控制的极好,竟然站直了身子。 “哀家如今,就如行走在这乱珠之上。向前会摔倒,向后一样也会。” 她说着,向旁边踏出一步,踩在干净的地面上。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哪怕是圣人,也该离开了。” 翌日,众妃嫔收到通知,去给皇后周明姬请安——太后不知为何,归还了她统掌六宫之权,并且还下了懿旨,称赞她贤良淑德,美貌端庄,堪为世间女子的表率。 此前以为周明姬已然失势的人,纷纷后悔不迭,赶着上前讨好。 皇帝不踏足后宫,众人日常所需,大小杂事,都由她说了算,若是得罪了她,那这日子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一时之间,皇后的宫门都要被人踏破,又恢复成了昔日鼎盛的模样。 赫连执玺对这懿旨的内容并不意外。 太后没有交还传国玉玺的意思,那自然也要有所动作。 显而易见,皇后就是她手里的棋子。 下一步,她必然会掀起什么风浪来,以削弱目前青玄在朝中的声势。 声望太高,便是人心所向,连太后也不能不畏惧。 赫连执玺心道: “看来皇后不能再留了。应该尽快找个办法废后,后位可以空悬,但不能为虎作伥。” 他想到这里,就直接和殷无狩说了这件事——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每次遇到什么需要决断的事情,他大多都会和殷无狩讨论。 最开始,只是偶然间遇到不解的问题,随口问了问。 然而让他震惊的是,无论他提出的是多么难以解决的国事,到了殷无狩面前,就像都成了十分容易解决的小事。 譬如百姓不愿服徭役,殷无狩提议让他以工代赈,把灾民调过去,轻松解决了缺少人力的问题,同时又给了失去土地的灾民一条生路; 又譬如朝廷的政令传达失灵,地方上的百姓经常受到贪官蒙蔽,殷无狩便让他请人在各个镇子都安排人张贴有关政令的大字报,并专门派人朗读,以避免有官吏私自篡改政令内容。 这些事情都是这个时代从未有前人做过的,但对经历过无数现代世界的殷无狩而言,却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常识。 赫连执玺惊愕于自己此前竟然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他的才华,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难以言喻的喜悦。 “有青玄相助,天下还有何事可忧!” 从此之后,赫连执玺就经常和殷无狩讨论问题。 最开始只是较为复杂的国事,后来两个人聊的多了,关于自己的心情,对某些官员的看法,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人…… 讨论的范围越来越广泛。 按理说做皇帝是很忌讳这个的,因为害怕被身边的人得知自己的喜好,对症下药,受人蒙蔽。但是赫连执玺不想这样防备青玄。 于他而言,世界上若还有什么人能让他放下所有的戒备,与之交心,那就只有青玄。 也唯有青玄,才配得上他这样的喜爱。 他已经很清楚自己对青玄怀抱着怎样不可告人的心思……虽然无意捅破,但是遇到能和心上人更加亲近的机会,又有几个人能做到无动于衷? 赫连执玺有时候就觉得自己在走独木桥。 一旦被青玄发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只怕就再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亲近了。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 “对于皇后此事,你怎么看?”
第39章 这个有毒 殷无狩温和的说:“依我看,还请陛下去见见皇后娘娘,看看她对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态度。” 赫连执玺道:“是要朕再给她一次机会?” 殷无狩笑道:“毕竟是一国之后。哪怕是为了国家的稳定,也不该轻易处置。” 胡喜有些纠结,在他脑子里问: “主人,你为什么要帮皇后说话啊?她看起来好像很讨厌你。” 殷无狩道:“我才没有那么好心。只不过她现在没犯什么大错,如果赫连执玺要废后,难免引起争议,废而复立也是有可能的,不如先等等。” “况且,”他眸中闪过一抹暗光,“我给她机会,也要看她自己能不能抓住才是。” 赫连执玺隔日下朝后去了皇后宫中。 周明姬带着一众侍女等在殿前,衣裙纷繁,香风袭人。 “陛下。” 周明姬盈盈拜倒,头上的步摇随着动作折射出流光: “臣妾可想您了。” 赫连执玺听了这话,却依然没什么表情。 从前他喜欢女子小意温柔,但如今在明白自己的心思之后,就对这些寻常情爱看不上眼了。 他更喜欢和青玄对话的时候两人那种旗鼓相当、灵魂共鸣的感觉。 “进去吧。” 他淡淡道。 周明姬跟在他身后入了殿,虽然还是白天,但是殿中已经拉了窗帘,而且点了许多红烛,营造出一种夜间的温暖氛围来。 她想做什么,显而易见。 但赫连执玺显然没这个心思。 他看也不看周围的布置,进屋就坐在了靠墙的椅子上,直接问: “母后为何突然下懿旨?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周明姬原本正要上前,听了他这话,僵在原地。 她叹息道: “臣妾也不知是为什么,大概是母后年事已高,希望后宫之事能有人托付吧。” 这不是赫连执玺想听到的答案。 他皱了皱眉,又问: “那你现在认为,宫中最需要整肃的是什么?” 这次,周明姬沉默了许久,才悠悠道: “自然要教育宫人,上下一心,日后不可再行偷盗之事。” 赫连执玺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哂笑一声。 说到底,对于他此前毫不留手的将她多年以来培植的势力全部剪除的行为,她心中还是有怨的。 尽管她已经说的十分委婉了,但一提到偷盗宫中财物的事情,还是难免的暴露了出来。 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必要继续在这听下去了。 “走了。” 赫连执玺站起身,喊了一声候在殿外的张华,抬步出去了。 周明姬连忙问: “陛下,不再坐坐?” 回答她的,是丝毫没有停留的背影。 她默默地看着宫门关上,脱力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侍女急的转圈: “陛下到底是怎么了,如此清心寡欲?难道天天念经真的成了和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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