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就讨厌你们这些官宦人家的公子!” 殷媚倒是径直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的确不是文家大公子,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为何不来寻我,但我也的确是被从小卖到青楼的。你知道在你锦衣玉食当着富家公子的时候,我在青楼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从小就要扫地、擦桌子,干种种粗活,稍有不慎就会被一顿毒打……这些也就算了,到了一定年龄就得接客,为了让妈妈允许我当清倌我付出了不知多少努力,弹琴弹得快要手断,跳舞跳得快要腿断,才终于练成了一身技艺。 “但你以为当清倌就可以从此无忧了?照样要陪客人喝酒卖笑,一天赚的银子不够,又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打骂。这样的生活你们这种在蜜罐子里泡大的人根本不会懂! “凭什么同样是人,我的命运就要如此!我不服气,我就是不服气!我就要让你们变得跟我一样惨,甚至比我更惨!” 看着殷媚咬牙切齿的模样,齐萧筠暗暗叹了口气。 果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但,这也改变不了他就是可恨之人的事实。 “难道你自己过得不如意,就该理直气壮地伤害无辜的人? “何况,你真的以为我从前的日子像你想的一样好?那我也跟你讲讲我的生活。 “我自幼母亲早逝,父亲纳妾生子一大堆,根本就不会来关心我。 “而我有些兄弟以欺负人为乐,有时被父亲打了也需要找人出气,我这种没有父母关心的孩子,就是他们的最佳欺负对象。 “于是我明明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却要从小被拳脚相加、被肆意辱骂,甚至被逼着喝下他们的尿液……这样的日子,比你在青楼又好多少?!” 这些就是齐萧筠从原主记忆中看到的,周筠的真实生活。 殷媚凭什么认为,周筠就理所当然应该死在他的手上? “……你……说的是真的?”殷媚听到这番话,震惊地注视着齐萧筠。 他是当真万万没想到过,原来周筠的日子也过得如此艰难。 “所以,你对这个世界的报复方式,就是欺辱比你更加弱小的人是吗?你敢去直接向始作俑者发难吗?像我们这样的弱者,本该联合起来抗争命运才对!” “……”殷媚沉默不语,眼中总算是流露出了一丝愧色。 “好了,”齐萧筠把语气放柔了几分,“事已至此,你也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惩罚,该思考一下自己的将来了。殿下已经写过和离书,你已不再是他的妾室,不过你伤好后可以留在瑞王府做些粗活。” “做粗活?”殷媚嘴角扬起一丝凄凉的苦笑,“我已经是个断了腿的废人。” “就算断了腿你还有手,在厨房帮忙洗菜做菜不行吗?你在我心目中可是打不死的蟑螂啊,怎么现在那么容易自暴自弃了?” “……呵……”殷媚听到这句话想起了和齐萧筠之间的过往冲突,一时间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现在已不是楚连墨的家眷,再也没有必要跟齐萧筠过不去,而且,他也已经认识到,他根本就不是齐萧筠和楚连墨联合起来的对手。 是啊,他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根本就挑拨不动,又哪里是自己这么个小人物可以对付得了的。 “我伤好后,也许会回青楼去弹琴。那才是我最擅长的事。” 齐萧筠有些惊讶,“你不是很讨厌青楼的生活吗?” “现在不一样了。瑞王娶我时已经替我赎了身,那我现在就是自由身,和妈妈属于合作关系,她没法再逼我每天赚多少钱了。” “……那你决定便好。”对这个领域齐萧筠不了解,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只要殷媚肯振作起来好好生活,不再惹是生非,那就是好事。 当晚,齐萧筠在床上跟楚连墨聊起了殷媚的事。 楚连墨啧啧嘴,“你还真是个大善人,还要为这种人操心。” 齐萧筠苦笑,“我一想起他也有可怜的地方,就没办法再一心恨他了。” “那既然你这么爱为别人操心,”楚连墨话锋一转,“你那个朋友不是号称神医吗?阿婉的咳疾久治不愈,你找纪华帮她治治吧。” “……那倒是可以,我明天去问问他。”虽然答应了,但看到楚连墨那么关心姜婉,齐萧筠心头难免有点泛酸。 “想什么呢?”楚连墨莞尔一笑,侧过头在他脸上一吻,“本王只是把阿婉当作姐姐一样尊重。” 这么说起来,姜婉确实比楚连墨还大一两岁。 “放心吧,本王不喜欢姐姐,只喜欢弟弟。” 齐萧筠脸一红,“呸”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他便去找纪华提起了此事。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本以为对于他的请求纪华一定会答应,谁知纪华却一口回绝道:“姜家的人我一概不治。” “……为什么?”齐萧筠愣了愣。 “不为什么。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你和姜家之间有什么过节?你认识姜婉?” 明明,他们之前的生活应该毫无交集才对啊,纪华甚至是第一次到楚国的都城来。 “不认识。”纪华冷淡地说道,“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哎呀阿华,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跟我也不能说么?” “……”纪华凝视着齐萧筠关切的眼神沉默了片刻,终于放弃般地叹了口气,“你既然那么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我是姜婉父亲姜临清的私生子。” “什么?!”齐萧筠闻言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姜临清当年认识我娘时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已有婚配的事实,和娘相恋致使娘怀上了我。 “后来娘得知真相后非常愤怒,因为她身为齐国知名游医,是绝不愿给一个楚国权贵为妾的。于是已经身怀六甲的她毅然决定离开我爹,独自生下我。 “多年来娘从没有告知我我爹到底是谁,小时候我一问她就会很生气,好久都不理我,我就再不敢问了。直到她缠绵于病榻命不久矣,我才忍不住再次问起这个问题,她终于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 “但她依然没有说起过爹的姓名,只说他在楚国京城为官,只娶了一个正妻,育有二子二女,叫我自己去查。 “后来我便查到,姜临清恰好符合这个条件。 “但我并不打算和他相认。是他害得我从小没有父亲不说,娘也对我很冷淡。她大抵是因为恨爹,连带着恨上了我。又或者她并不恨,她对这个世界已经绝望,已经没有爱恨情感了。” 齐萧筠听了这番话这才知道纪华的曲折身世,也终于能明白他为何身为大夫性情却如此古怪,并无医者仁心,可以做出见死不救这种事。 “阿华,你这些年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好在,现在终于找到能疼爱你的人了。” “……你不会是说那个左飞吧。”纪华脸微微一红,“他自与我偶遇就一直跟着我缠着我,说他恰好也要游历江湖,那天又遇上我喝多了,就……总之我和他不过是酒后乱性,没打算对他负责。” 齐萧筠闻言忍俊不禁——下面那个还需要负责吗? “好了先不说这个,阿华,就算姜婉的父亲对不起你,但这件事和姜婉无关啊!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看在我的份儿上就帮帮她,好不好?” 纪华闻言皱了皱眉,“她是你丈夫的正妻,你为何一心要帮她?说实话,我最讨厌这种风流成性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应该会完结v,想免费看的抓紧时间喔
第四十二章 禁足结束 “哎呀其实吧,”齐萧筠说起这话有些不好意思,“连墨他从来没有喜欢过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他娶那么多都是因为他们跟我长得像。不过姜婉应该不是,他是需要一个身份高又贤良的正妻。” 纪华仍旧皱着眉,“就算他没有对不起你,这样随便娶一堆对其他人公平吗?” “……听说他们都是谈好条件的。” 纪华冷笑一声,“你就知道为他说话。” “好了好了,你先随我去治阿婉,这些事我们之后再说吧。” “走吧。” 随后,二人就一起来到瑞王府。 见到姜婉时,齐箫筠向她介绍道:“这是我朋友纪华,他是齐国的知名游医,医术很好,我想找他帮你看看病。” “难为阿筠你如此记挂我。”姜婉冲齐箫筠感激地一笑,对于纪华倒是没有多加注意。 纪华注视着温婉清丽的姜婉,心情却有些复杂,毕竟,这是他的亲姐姐。 但纪华向来不会把心中的情绪摆在脸上,当下只是淡淡道:“请王妃让我把脉,且说说大概症状。” “有劳了。”姜婉伸出手去,“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总咳个不停,有时还咳血,天凉之时尤为严重。” “嗯……”纪华把了一阵脉后道,“这是寒咳,是体寒气虚所致,由于是多年慢症,要连续吃三五个月的药方可根治。” “什么?”姜婉惊愕地注视着纪华,“你说这病可以根治?可是连太医都说,这病只能终生跟着我了。” 纪华淡淡道:“你不信就算了。” 齐箫筠笑着插嘴:“你这医术的神奇程度没亲自经历过的人大概都不会相信,也不能怪人家……王妃,他开的药你就吃吃看,事实会证明一切。” “纪大夫,我并没有不信任您的意思!”姜婉忙道,“您尽心为我治病我很是感激,一定会遵照你的嘱咐按时服药。” 纪华没再答话,埋头默默写下了一个药方。 “拿去吧,一日三次,十天后我再来把脉换方子。” “啊这么说来,”齐箫筠想起了一事,“阿华你是打算在楚国京城长住吗?” “长住说不上,会小住一段时间。一直奔波也挺累。” 齐箫筠心中思索着,毕竟现在纪华还在世的亲人都身在此处,他有此想法也很正常。不过他这话若是说出来,纪华一定会否认。 “多谢纪大夫。”姜婉拿过方子,又道了一次谢。 就这样,姜婉开始服用纪华开的方子。 一个月左右之后,她的症状就已经大幅度好转。她这才知道纪华的医术竟然远非楚国的太医能比。 而这时,楚威德的两个月禁足之期已经到了。 他出来的当天傍晚先到了瑞王府。 这日楚连墨和齐箫筠恰好都出门踏青去了,就剩下江应南在教授楚云轩和楚天麟功课。 “德王殿下?”江应南见楚威德来了,忙起身向他行礼。 “江公子好。”楚威德对他的态度很客气,“本王是来接犬子回府的。” “爹爹……”楚天麟在一旁轻轻叫了声。 他对楚威德最后的印象就停留在楚威德凶巴巴地命他罚跪,加上又许久未见,难免有些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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