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俊冷道:“不过一副皮囊罢了,你若喜欢,随你糟践!” 褚九殷气的跳脚,拿手指着颜子俊,连道了三个“你”字,也没想出后话给他怼回去。 他嘴上说不出来,心里却隐约明白,他想要的,喜欢的,是眼前之人乖巧驯良的样子。是心甘情愿的任他抱在怀里缱绻的温柔,亦是冬夜里两人一齐靠在枕上,任凭发丝缠绕,手□□缠的温暖。 他不想强迫他,也不想看他流泪的样子。 他曾试图对他好些,所以那日颜子俊只稍稍流露出一丝喜欢他的迹象,就已经乱了他的神志,迷惑住他的心神。 一种从未体会过得甜腻腻,暖融融的感觉,从他的心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让他心里觉着周身都是暖的,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兴奋愉悦。 可是,这个男人再次骗了他! 那一点可怜的柔情全都是假的! 他的目的,是在等他背过身去,等他还在贪恋着两人的柔情时,杀了他! 褚九殷俊眉直挑,脸上已因气恨现出了怒色,愤怒好似电闪雷鸣,仿佛顷刻间就能从他紧绷的面上炸裂开来。 他揪着颜子俊的衣襟,将他从椅子上抽了起来,直接将人扔到了床上。 颜子俊冷眼怒视着他,因心中不再畏惧,眼神里就自然带出了一丝蔑视的情绪。 褚九殷被他的眼神刺的心里直犯疼,他不能打他,也不想糟践他,他拿眼前之人毫无办法! 外间的圆桌上,除了摆放着水果糕点,还有一只孤零零的酒壶,正在温酒炉里烫着,向外散发着氤氲的热气。 褚九殷几步踏到桌前,执起酒壶,仰着脖子,将壶里的酒直接朝自己口中灌去。 等颜子俊醒过神时,则为时已晚。 他从床上冲了下来,一下子就扑到褚九殷怀中,愣是将那只酒壶给夺了过来。 第 39 章 “你干什么?” “把酒壶给我!” “不给!老子喝口酒,还轮得着你管?” “褚九殷,你个该死的……” 两人为着一只酒壶,争了个脸红脖子粗,颜子俊刚把那只银壶抢到手,就又被褚九殷从他怀里给掏了回去。 “褚九殷,这酒你不能喝!”颜子俊在体力上根本不是褚九殷的对手,两人一番争抢,已让他累的直喘粗气。 褚九殷将到手的酒壶举的老高,将壶嘴稍向下一斜,热烫的酒水就流入了他喉中。 他“咕咚”着将口里的酒液咽下,还不忘咂了咂嘴,挑衅似的,对颜子俊说道:“啊,好酒!” 颜子俊急红了眼,也不管他高兴与否,踮着脚向上一蹦,就又给他夺了过去。 一壶酒被他二人争来抢去,泼泼洒洒地溢出了大半,弄的他们头脸上皆湿了一片。颜子俊是顾不得在意这些,褚九殷却似泄愤一般,偏要喝那壶里的酒,让颜子俊不能如愿,他才觉着痛快! 褚九殷将最后一口酒倒入口中,猛然咽下后,便将酒壶“哐当”砸到了地下,他抻袖将唇角的酒液揩净,怒吼道:“老子喝酒,与你有何干系?偏跟个疯子一样,非要上来抢个半天,你就是看不得我高兴,非要我难受了,你才舒心!” “那酒你不能喝!” “既是美酒,明摆在那里,凭什么你喝得,我就不能?” “这……” “这什么这,有屁快放!” “哎呀——” 那壶酒已被褚九殷喝了个干净,眼下再说什么都晚了,颜子俊双掌相击,无力地长叹了一声,险些就跌坐在了地上。 要如何告诉他,那壶酒里有毒? 不是毒死人的毒药,是毒蛇的!那里面被他一早下了雄黄粉! 褚九殷避而不见了半个多月,以他对褚九殷的了解,这人从来耐不住性子,这几日想必会来凤吟台,只是令颜子俊没想到的是,褚九殷竟会在今晚过来见他。 事情发生的太快,之前的准备还是太仓促了些,也不知道小六那边准备好了没有,他说的小友,能不能及时过来接应? 褚九殷见颜子俊面上瞬息换了数个表情,也察出了不对劲,他屏息一探,觉着自己腹腔内升起一股异样的灼热,这感觉虽不明显,却也绝非正常。 难道—— 褚九殷一手捂住胸口,厉声质问道:“颜子俊,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颜子俊往后连退了数步,直到腰上碰到了桌角,才使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在酒里下了毒?” 此时的褚九殷,已经明显感受出了异常,胃里的酒水,此刻已化为毒液,在一点点腐蚀着他的身体。 令人窒闷的灼烧感先从胸腔开始,一寸寸地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他额上汗如雨下,不过半刻工夫,就已经将他的内衫湿透。 “快说,你往酒里放了什么?” 他欲抓住颜子俊,逼他说出实情,不想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的胸腔刺出,令他脚下一个不稳,一下子跪跌在了地毯上。 “你,你怎么样?” 颜子俊也慌了手脚,先前“下毒”时的坚定决心,此刻已荡然无存。他不知道这样计量的雄黄下去,会不会要了褚九殷的命。 他之所以这样做,还是跟前世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里学的。 那个白娘子不就是误喝了掺了雄黄的酒,才在重阳节现出了原形了吗? 褚九殷与她同样是蛇妖,若如法炮制,说不定也能一击即中,当场奏效。 所以,他才在年前急慌慌地找了胡冰清,求她在年前外出时,带他也去了半日。 胡冰清大喇喇的性子,只顾着吩咐下人们四处采买东西,却未注意到,颜子俊趁她不注意,往置办节庆物件的木箧里,偷偷藏了半斤雄黄粉…… 颜子俊见褚九殷面露痛苦之色,心里忽然有些不忍。 他不过是想让褚九殷吃些苦头,好伺机逃出去,可若真要人性命,却是他从未想过的。 “我,我先扶你起来……” 颜子俊说着,上前就要去搀褚九殷的手臂,不料他还未使上力气,就听褚九殷痛叫了一声,翻身仰躺在了地上。 “滚开,你个丧天良的东西!”褚九殷并不领情,反而使劲推开了颜子俊。 只这一下,就让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此时,他已气息微弱,瞳孔里现出了双瞳,青紫色的双唇颤抖着,吐出了一口白色的浊烟。 颜子俊见此,颤抖着说道:“我只想……不,我不想你死……” “那你就赶紧说,你给我喝了什么?” “……酒里,有雄黄。” “啊啊啊——你个天杀的!——”褚九殷硬撑着一口气,才没有当即昏死过去。 那雄黄本就无色无味,尤其是被掺入酒中,被那辛辣的气味遮掩,更是让人难以觉察。偏他方才喝得还猛,只存心让颜子俊不痛快,才没有留心他方才的怪异举动。 “颜子俊,你是存心要我死!” “不,我是糊涂了,我不晓得会这样,我以为那东西,那东西只会让你虚弱一会儿。” 颜子俊自知此时再做解释已毫无意义,他用纤瘦的身体将褚九殷支起,硬撑着将人带到了床上。 “你等我一会儿,下人们还在楼下候着,我去叫人上来帮你!” 褚九殷一听他要走,咬牙切齿地将他一把拉住,“不许走!你嘴里全没句实话,我不信你!” 颜子俊使劲将他甩脱,厉声喝道:“我不骗你,楼下都是你的人,我若是想趁机对你不利,等你的那些亲信见了,也是得撕了我!” 褚九殷闻听此言,心里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松开了紧攥着颜子俊衣角的手。 非是他被对方三言两语说动,而是他此刻实在没了力气。 他的面上、颈上已密密层层地布满了墨色鳞片,黑色的瞳仁占据了整个眼眶,从瞳孔里射出了碧色冷光。 “啊啊啊啊,有妖怪!——” 随着一声惨呼,颜子俊被吓的直接摔跌在了地上。 他从小最怕的就是蛇,由得他胆子再大,也被褚九殷在他面前异化的场面吓得魂不附体。 他极力稳着心神,本能地就想从屋里冲出去,他怕他再耽搁一刻,褚九殷真能在他面前变成吐着幽黑的蛇信,盘踞着长长的蛇尾的鬼样子! 如果再幻化出个狰狞的蛇头,就这样静静地匍匐着,再用如豆的蛇眼紧盯着他…… 天啊—— 颜子俊起了一层鸡皮,在地上拼命地挣扎着,等他一稳住自己的胳膊腿儿,就立即手脚并用地跪爬到了远处。 “子俊,颜子俊。” 褚九殷已被折磨至气息奄奄的地步,纵使他有千年修为,早已不惧刀枪水火,但只要有人让他服下少量的雄黄,还是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颜子俊止住了动作,惊惧之下,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 “别走,救救我……” 颜子俊的眼泪一瞬间就泻出了眼眶。 他此刻已分不清自己的内心是被恐惧还是内疚占据。亦或是,眼前的这个人,即便到了这样痛苦的境地,仍在向他这个施害者求救。这一切,让他觉得自己是无比的卑劣。 他抹了抹眼泪,膝行到床前,握住了褚九殷探到床外的手,咬牙道:“你相信我,我这就去找人救你!” 褚九殷在人形与妖态下不断变幻着,他用迷蒙的双眼看向颜子俊,勉强点了点头。 颜子俊亦对他点了下头,起身便向着楼下冲了下去。 此时已到子夜,远处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和壮丽璀璨,在夜空中不断绽开的烟火皆已接近了尾声。 十余名褚九殷的贴身侍从,仍在凤吟台的前庭吹着寒风,等候着他们主人的差遣。 只是楼上脚步声急促,众人朝大门口探去,所见却非是褚九殷的身影。 霍泉见颜子俊神色慌张,当即就知道楼上出了事,他上前揪住颜子俊的衣襟,急声问道:“楼上出了什么事?” 颜子俊未料有这么多人守在楼下,又想起楼上褚九殷的惨状,心头登时就是一紧。 若是让这些忠于褚九殷的近侍知道了真相,怕是褚九殷有心维护,这些人也定不会放过自己。再想从这羡园里逃出去,怕就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颜子俊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伸手便往楼上一指,“是,是你家主子……” 霍泉手上力气更甚,喝道:“我家主人怎么了?” “呃,今晚聚仙阁设宴,他在那儿吃坏了东西,你们快上去看看吧!若是晚了,怕就要噎死了!” “啊?!”霍泉一听,当即头大,他顾不得与颜子俊分辩,带着人就冲到了楼上。 眼见围在身边的一干人如潮水般退去,颜子俊哪里还能放过这等机会,他倒退了几步,见周遭无人注意,立马背过身去,向着西北方向迅疾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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